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幽谷锁忆》秦玉宝 文案: 四个生在80年代的美丽、善良又命运坎坷的女儿! 大姐美丽善良、温婉坚韧又默默无争的性格注定命运多变。 二姐性格泼辣,争强好胜,倔强带刺的她,抗争着不公平。 三姐、四姐从小离家,年幼经受人事艰难,身世成了她们一辈子的阴影。 感谢阅读!!!!!!! 这天,刚好是春天,整个山谷的果树开满了花,站在山谷顶上,花树如彩云般为山谷妆上了一层纱幕,婷婷袅袅、百里闻香,使这里成为了有名的花海。春风轻扬,飞舞着花瓣,洒落在地上,如酣婴般甜甜的沉睡着。 在桃花树下,一个蓝衣裳的姑娘在拾花瓣。她轻轻的将刚落下的花瓣一片片放进蓝子里,灵巧的小手不到一会儿工夫,篮子就已经快满了。她高兴的笑着,在开满花儿的果树丛中旋舞 ...... 忆兰忙累了一早上,却不明就里挨了训斥,心里自是不服气......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边缘恋歌 乡村爱情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忆梅 ┃ 配角:忆兰、忆竹、忆菊 ┃ 其它:花谷女儿 第1章 楔子   在化城不远约十多公里处有一个庄子,庄子东头是一条山谷,谷中载满了果树,而果树的主人是一个叫白国安的人。   就在十年前,这条谷还是一条无人问津、杂草横生的荒谷。只因常年荒芜,山谷中长满了杂草与树木,郁郁葱茏。听庄子里老人说,谷里住着野狼,常常晚上出来找食物,以前还叼走过孩子。所以,这条谷就成了一个危险的神秘地带,附近的人们到了黄昏,从来不去哪里。天长日久,这条谷就成了荒谷,无人问津,任由荒芜。   白国安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政府安排他在一个钢厂当工人。本是一件人人羡慕的差事。可是白国安天性豪迈,不习惯按部就班的工人生活,就索性跟单位请了辞,回了老家。又赶上了土地改革,跟当地政府申请,承包了当时这个无人问津、荒芜偏寂的山谷。   十多年来,他挖崖修路,栽树开渠,拼着一身力气,将这片荒费之地变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果树谷。白国安给他起名“青玉花谷”。   这“青玉”,原是一口山泉,从青玉花谷间流出,常年浸润着山谷,潺潺而流,泉水清甜、清澈透明,便得了“青玉泉”这个名字。自从白国安在这谷里开荒种上果树后,经青玉泉水的浇灌,结出的果子也是汁多味甘、远近闻名。   这天,刚好是三月里春天,整个山谷的果树开满了花,站在山谷顶上,花树如彩云般为山谷妆上了一层纱幕,婷婷袅袅、百里闻香,引得大家都来这里赏果花,于是,这青玉花谷便又得了一个俗名——“百花谷”。春风轻扬,飞舞着花瓣,洒落在地上,如轻盈的彩棉罩着大地。   在一棵桃花树下,一个蓝衣裳的姑娘在捡拾花瓣。她轻轻的将刚落下的花瓣一片片放进蓝子里,灵动的小手不到一会儿工夫,篮子就已经快满了。她高兴的笑着,在开满花儿的果树丛中旋舞,轻轻的佛起了一片花雨。对,找姐姐去。小姑娘提着花篮子朝家里跑去。   蓝衣姑娘就是了白国安的二女儿白忆兰,今年十二岁。   这个忆兰姑娘从小就是一个爱美的小精灵。听母亲说花瓣水可以用来洗脸,而且可以越洗越白。她就牢记在心,一到春天花开,就不停的忙着捡拾花瓣,好够来年用的。   她将花瓣儿晒在院子的墙根下,进屋去找妈妈,结果刚掀开门帘,就和父亲撞了个满怀,被父亲给斥了出来。   忆兰满心的欣喜,却被父亲的训斥一扫而光,她气恼极了,涨着一肚子气,心里自是不服。她哼了一声,完全不顾父亲阴云密布的脸,便扭过头,飞快的跑出来,满园子的扬花撒气。刚好看见一个黄衣身影坐在一个角落的梨花树下,走近看正是大姐忆梅,手里捧了本书看。忆兰悄声走来,忆梅浑然不知。   忆兰悄悄的走到大姐身后,拾了一把花瓣,向大姐的头顶撒去。大姐被突来的花雨吓了一跳,知是二姐调皮。大姐看书正入迷,不愿分神,就赶二姐走,起身抖抖身上的花瓣,说道:“找别人玩去,别来烦我!”   忆兰见大姐不理会自己,又寻思作弄她。她索性挨着坐在大姐的身边,说道:“谁不知道你又看得是什么烂书,咱爸可说了,那是不务正业,小心我告诉他去。”大姐见她嚷嚷,不愿分辨,起身换了个地儿。二姐自觉无趣,就心眼一动,对大姐说道:“对了,大姐,我刚才见姗姗姐去咱们家了?怕是找你的,你快去看看吧!”大姐半信半疑道:“是吗?”二姐砸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回答,“是哦。”   大姐起身,朝家走去。丢下二姐一个人,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你不和我玩,就让父亲回去教训你,不过,好像从没见过父亲对大姐像是对自己一样凶。二姐有些气馁,也不多想,转身朝谷外去了。   忆梅比忆兰大三岁。作为大姐,倒是很有长姐的风范,因爸爸妈妈忙,从小就开始照顾妹妹们了,所以她在父母眼中,嫣然已是个小“大人”了。   虽然不全信二姐的话,但是大姐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照往常,这个点,自己也该回家帮妈妈烧饭了。   看见大姐回来了,父亲急躁的嚷嚷道:“一大早这又那里去了,家里有客人,连壶热水都没有,快去烧;大黄像是饿了,快给它喂些食,免得老在那噢噢叫;还有我早上宰了只鸡,一会儿入锅炖上......”大姐答应着,朝里屋看了看,没有见到母亲,但是听到了说话声,有几个声音在低低的对话,大姐听不听他们在说什么,家里的蓝花布门帘拉着,父亲像门神似的守在了门口,她偷瞄了眼面露森严的父亲,不敢停留,赶紧去忙活了。   白国安进了屋,不一会又出来了。他拿起铁锨,走了两步却又返了回来,他在门口不停的踱着步,紧握的双手找不到地儿安放,来回的挥舞着,像只被绳栓住了的公牛。   初春的花谷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寒意,虽然今天的阳光不错,可是有几丝风吹在身上不免有些凉意。   蚊虫也是过端午后才会出穴,这里比谷顶的天气要寒几分。   从缸里舀上来的水是那么冰冷,大姐一勺一勺的将水倒在一个盆子里,她要将那只鸡清洗干净,好下锅炖了。   终于收拾好了,大姐沏好茶,给父亲送了过去。鸡下锅了,火苗呼呼地窜着,大姐将双手伸向火光,烤着冰冷的手,感到了绒绒的暖意。她给炉上架了几根木条,火苗噼啪响了几声,像是炮竹似的,像是有喜事来报。火烧越烧越旺了,像是一团欢闹的孩子,她心里一乐,不仅笑了起来,脸上漾起红红的火光,雪白的皮肤显得更娇美水灵了。   大姐望着火光,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感觉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从窗户口望了眼父亲,只见他蹲着院子里,手里拿着斧头,用力地削着一根木头。   大姐呆呆地望着她,心里袭来一阵紧张,她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味,思绪也跟飘出了青玉谷。最近她迷上了《小妇人》,这让她沉迷其中,眼前也时时能看到其乐融融姐妹们欢笑的画面,也让她总能想起另外那两个妹妹来······   白国安自从承包了这青玉花谷。他的日子可是年年安泰、吃用不尽。邻里都赞叹他有头脑、能干。   当年这里可是一个荒谷,杂草遍地,无人问津。如今像是被他施了魔法似的,成了一个聚宝盆,这百十里山谷,到了秋天,满树红、黄的果子,香飘十里,最是诱人。白国安招来一批批的客商,将果子销往各地。   看着一年一年的丰硕果实,白国安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在庄稼人看来,本已是安居乐业,幸福美满的好日子了。   可是,在白国安心头有一件让他吃不好、睡不香,又不好对人说的愁事。这件事情绕在他心头已经很久了,如今随着年纪的增长,尤其是在老婆生下了四女儿之后,便更让他忧愁了。   虽说衣食无忧了。可在白国安眼中,人到中年,膝下无子,内心充满了无限的煎熬。他心里惶恐着,不甘心白家没了男丁。难道我白家要绝后不成吗?可他就是不相信命运的安排,在妻子生下三女儿后,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政策,将三姑娘送养给了一个亲戚家。不想,第四胎又生了一个闺女,白国安的心里这才开始发慌了。但是,在他做过慎重的考虑后,还是决定将四姑娘送人抚养,以躲避生育政策。如今......如果算上那个夭折的儿子,这已是第六胎,唉,到底是男是女?白国安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第2章 五弟降生   忆梅在厨房中忙碌着,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门外焦躁不安的父亲,心里依然明白了几分。她默默的照管着炉火,突然,隐约听的一声软软的婴儿啼哭,和着大人的说话声,那声音是那样稚嫩,浅浅流入耳蜗,接着是一阵忙乱声......忆梅加快了心跳,她正想出去看个究竟,便听到了父亲那熟悉的脚步声,那么厚重有力,声音越来越清晰了,父亲小跑着进来了,他面上了露着惊喜,对大姐忆梅说:“快去告诉你二叔,让二妈过来。妈妈生了小弟弟!还有再去一趟合作社,买些蜡烛、烧纸回来,对了,再买些糖果、香烟······”父亲一边说,一边激动的将钱塞给大姐,大姐微微感到父亲的手在颤抖。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你妈爱吃软糕,也买些回来!”。   大姐楞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跟着父亲笑起来了。她看了看父亲的舒展的眼纹,从来没有过的慈善笑容。她笑着用清脆的声音回应着父亲,一路小跑去二叔家。   二叔家离的近,就在花谷顶上的庄子里。大姐沿着弯路一路小跑,刚到庄子口,看见二姐忆兰同几个孩子在槐树下玩石子,大姐远远的喊了她,二姐正玩的起劲,哪里听的见。大姐只好跑上前去,拉住二姐在耳朵边叮嘱了几句,二姐回过脸来,面带狐疑的朝大姐一个鬼脸,努了努嘴,回家去了。大姐顾不得其它转身去了,只听得后面孩子骂道:“忆兰,我们就要赢了,你怎么就走了,临阵脱逃胆小鬼······”一群孩子见二姐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群孩子玩的不起劲了,便朝着二姐齐声喊起来:“忆兰一回头,吓死河边一头牛;忆兰二回头,长江黄河水倒流;忆兰三回头,哈雷彗星撞地球;忆兰四回头,乔丹改行踢足球,忆兰五回头,来了一半就开溜······”。   二叔一家正在吃午饭,看着气喘嘘嘘的大姐推门进来,脸蛋红红的,一手扶门,一手正抹脸上的汗,嘴里吐字不清的叫着:“二叔二妈。” 二妈见她慌张的神情,忙问:“是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跑!”   大姐跑到二妈耳朵边上,将弟弟的事情告诉了二妈,二妈一听也着急了“生了?”她将大姐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可真是个弟弟!”等问清楚了,二妈笑呵呵的回头朝二叔挤了个眼。   得知消息二叔和二妈也没心思吃饭了,急忙将碗里的饭拔下肚,嘱咐大闺女白梦姗照顾家,二妈去了大姐家。二叔则通知亲戚,一路向邻里道喜不已。   白国荣同白国安是亲兄弟。如今也是三个女儿、膝下无子,今听说大哥添了儿子,能不震惊吗?无论怎么,总是白家的根苗儿。   白国荣还记的父亲临终前,趟在床上仰天长叹,“老天爷啊!我白建德这辈子并没有伤天害理,你为什么要我白家绝后啊!”一口气上不来,便断了命,当时在场的人都哗然不止。他心里感叹,父亲离去也已经快三年有余了。   大姐同姗姗(白梦姗)说了几句话悄悄话,姐妹两个开心不已。姗姗拿了一个东西给大姐看,说这个忆兰肯定喜欢,原来是自己新得的一包凤仙花籽。大姐顾不上看,“你先留着,回头去我家找我。”说完就匆匆出了门,朝庄外去了。   二姐本就没玩够,起来只是装个样子哄大姐,又听见孩子们呼喊,那那肯罢休,见大姐走远了,又折回来和孩子们一起玩,一个个肚子饿了,他们才摇摇晃晃的各自回了家。二姐一到门口,看见家里乱哄哄的,父亲指挥着几个常年在谷里干活的叔叔搬东西,二妈和几个婶娘在厨房忙碌,焦武叔和焦川叔在院子里搭帐子,宏俊叔将不知丛哪里弄的桌椅朝院子里摆,文昌伯伯已将大红的对联贴在了门框上......   二姐楞在哪里,她早上晒的花干儿早不知去向,踩碎的花瓣儿飞了一地,还有之前和妈妈在墙跟下种的花苗儿,被踩的乱七八遭,折了一大半了。   二姐一声怒喝,“是谁踩了我的花苗啊!”   她怒目圆瞪,看着一地的脚印,前几天刚出土的花苗全被踩折了。众人听了,觉得好笑,不理会二姐,呵呵笑着继续干活。二姐更是气愤,见焦武叔一脚还站在花地里,她一边说一边推拽他。   焦武叔没想二姐这么有劲,自己竟然一个站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焦武叔一怔,敢和大人动手,便一躲身同二姐玩笑道:“什么花儿了?分明是草芽儿!”二姐气的快哭了,继续嚷道,“你知道什么呀?快出来,脚还在踩着呢?”   焦武叔见二姐一脸的怒气,杏眼园瞪,不怒自威。便唬她道:“二姑娘怎么这么厉害,分明是个假小子,当心以后有了弟弟,爸妈不要你了。”二姐听了更生气了,他上前拿了一根竹棍,硬是要将焦武叔从花地里给赶出来,可怜她那么小年纪,怎么是身强力壮的焦武叔的对手。   这时,父亲走过来,夺了二姐手里的竹棍,呵斥道:“都忙着呢,别添乱,去屋里,把我的工具箱拿来。”二姐正欲向父亲告状,一抬头,见父亲淌着汗,虎着脸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知道父亲的脾气,向来只爱大姐,不爱自己。她只好把气又憋回肚子里,瞪了一眼焦武叔,扭头去了里屋,取了父亲的工具箱,回头只见妈妈在床上斜躺着,邻近的乐婶和李婆婆在旁边坐着,她们围着床边,柔声的和妈妈说话。   “兰儿”母亲轻轻地叫住了她,“给乐婶和李婆婆拿些茶水来!”二姐正满腹地委屈,不知道如何发泄,听见母亲的柔柔声音,便再也憋不住了,她扔下工具箱,便朝母亲扑了过去,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啦......” 乐婶拦住了她,替她擦拭着眼泪,李婆婆也和颜安慰她。   母亲躺在床上,斜了斜身子问她道:“到底怎么了,这是?又闯祸了吗?哎,就你最不省心儿......” 母亲只是叹了口气。   “我没有......”二姐分辨道,“是他们踩了我的苗儿,是他们不好啊!是他们不对,还骂人,呜呜呜......”二姐越发哭的委屈了。   “我当是啥事呢,好了好了,别哭了,过两天婆婆送你一包向日葵籽,好不好!这向日葵春天种,夏天就能结出籽儿来,长得跟个小太阳似的,吃起来可香了。”李婆婆安慰道。   只见乐婶从脸盆架子上取了毛巾来,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迹,拉她到怀里坐了。二姐心里的委屈少了些,竟又想到了自己的花苗,嘟囔道,“那些苗儿是我同学送的,只有这些,还说秋天要留籽呢,可都被踩坏了。”说着又不由得伤心起来。   “踩坏了没关系,我们回头再找同学要点了,你看看妈妈旁边的是谁!”乐婶试着岔开话题。   母亲笑着,接住二姐的手,二姐只看了一眼母亲旁边的小婴儿,就别过脸去。母亲见她如此表情,有点诧异,拉到跟前,说:“来看看,这是弟弟!以后,你就是姐姐了。”还没等母亲说完,二姐竟又坐在床边哭了。母亲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又问:“怎么了,这又怎么了?”   二姐哭道:“我不喜欢有弟弟!”   “为什么!”大家都愣住了。   “他们说,有了他,你和爸爸都不疼我了,也不要我了,呜呜呜......”二姐边说边哭,哭的伤心极了。   妈妈撑着虚弱的身子,轻声哄她道:“怎么会呢?别听他们瞎说,都是妈妈的孩子,怎么会不爱你呢!妈妈还和以前一样爱你的,而且,还有弟弟,他也爱你!”二姐这才抬头望向母亲。   二姐透过满眼的泪花,看见了母亲的微微的朝着她笑,似乎还是如以前那般爱她。可是,母亲的脸怎么那么白、那么小,记忆中母亲像是一座铁塔,永远在她的头顶遮风挡雨,不曾倒下,可是,眼前的母亲,躺在床上是那么干瘦、弱小,这个人是母亲吗?   二姐这才打起了精神,她揉揉眼睛,擦掉了泪水,母亲的脸看得更清楚了。是她,没错!只是母亲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睛也疲惫的迷成了一条缝。二姐不紧自责起自己来了,直怪自己莽撞,竟没有发现母亲病了。   忙问道:“妈,你病了吗?需要吃药吗?我去给你拿。”   母亲弱弱的摇了摇头,道:“妈没病,困了,睡会啊!你去看看你姐姐在那,让她过来下。”   “没事,去吧!你妈累了,让她休息下,你出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做的。”看着二姐迟疑的眼神,乐婶劝道。说着,乐婶去照看弟弟了。   而一边的李婆婆,坐在窗下,做着什么针线活儿。她是青玉庄有名的巧手,手工活是出了名的好,哪家孩子娶亲、姑娘出嫁、生孩子,都请她做针线,她秀的龙凤枕头会飞似的;剪的窗花活灵活现;扎得花鞋百里称赞。不知道李婆婆这会儿又在忙什么,只见她戴着一双黑边眼镜,在哪儿忙碌着,也不说话。   二姐哪肯走,可又不想吵着母亲,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李婆婆做活计。只听得“咚”的一声,二姐的头上重重被敲了一下,她连忙回头,只见父亲一手拿工具箱,一手举在自己头顶,拉着脸站在身后,骂道:“取个东西都取不了,真是没用。”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父亲的责骂,二姐也见多了,根本不当回事,她依然没事似得坐在母亲旁边,吃乐婶给她的果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午饭时间,二妈进来了喊吃饭了,乐婶和李婆婆便出去了,屋子里剩下了母亲、二姐和小弟弟。   母亲让二姐也去吃饭,帮着父亲照顾下家里的客人,二姐撅着嘴不肯,她趟在妈妈的身边,摇头说:“我才不去照顾那些坏人,我只照顾妈妈、和弟弟。”母亲拗不过她,只好随她。   母亲问:“你姐呢!”二姐随口说道:“不知道!”母亲念叨着:“怎么半天都没见她,你去看看,看她干嘛呢?叫她过来,让她给我取个东西!”二姐顺口道:“什么东西?”   母亲气她老是顶嘴,就强硬的撑着身子,推了推她,责令道:“快去!”   二姐见母亲面露不悦,便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疼我姐,这会儿好儿,有了他,就更没有人喜欢着我了。”二姐指着小弟弟,转身出去了,满脸的不服气。   母亲好气又好笑,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同二姐讲理了,只好由着她任性胡闹。   如今白国安也是青玉庄的大红人了。听说了他添了儿子,大半个庄的人都来道贺。外面倒是热闹起来了,白国安和白国荣兄弟俩在门口忙碌不暇,送走一拨、又来一拨。大家都是乡亲,也不久留,就在院子外面坐下喝口茶,恭贺寒暄几句,顺便送上一份贺礼,都是些衣服、鞋袜、补品之类。白国安一一感谢、收礼。   年龄大点的女人们,熟识的进到里屋去看看他们母子。但也很快就出来了,二妈又在屋里帮母亲招呼着。青玉花谷渐渐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过午时分,大姐提了沉沉一包父亲交办的物品往回走,刚走在谷口的槐树下,就听到有人喝道“站住”,大姐寻声四周一看,原来是刘老伯家的无赖儿子三虎。   三虎今年十五、六岁了,按说正是上学的年纪,可是由于刘伯身患眼疾,且身体不好、早已失去劳动能力,刘大妈也在三虎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所以三虎就成了无人管的‘野崽子’,在外面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青年混在了一起,养了一身的恶习,打架、偷盗、喝酒、抢夺。记得前几年偷村民的东西,被人抓住,打了个半死,后来更是晚上结伙打劫路人,好捞几个钱去花。 第3章 英雄救美   大姐被三虎给喝住了,她的心里一阵惊恐,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不多生出了几丝慌乱,暗自着急。这三虎躺在大槐树的枝杈上,被树叶包围着,如果不抬头,还发现不了他。他手里拿着弹弓,看大姐一个人提着点心果品从眼前过去,前后无人,他便更来劲了。   三虎叫道:“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然小心你的脑袋!”说着便用弹弓对准了大姐的头。大姐吓的脸色发白。见三虎一脸邪气,不敢和他理论,只好加快速度往前跑,想逃离他的威胁。   大姐才跑了两步,只听的“嗖”的一声。一个石子飞过来,正中大姐的右肩膀。大姐只觉得手臂发麻,手一松,东西掉在了地上,撒了一地,人也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她艰难的爬起来了,这时,三虎已经从树下跳了下来,准备抢走东西。大姐忍着痛,一边跑过去跟三虎抢手里的东西,一边喊着人来。见大姐喊人,三虎手臂一挥推了大姐一把,她一个趔趄又摔倒在了地上,捡起东西就准备跑。   大姐见三虎拿了东西要走,顾不得其它,就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三虎的一条腿,并大声喊着人来。可她又哪里拽的住三虎,只见三虎一个鹞子翻身,一只脚朝大姐踢去,嘴里还骂着,“闭上你的臭嘴,还敢和老子抢东西,今天让你张点记性,以后看见大爷,就早些的学乖。”   大姐被三虎又甩落到地上,不过她怎肯罢休,这是家里急用的东西,可不能让三虎拿去了,可她又敌不过这个无赖,热锅上蚂蚁般,她的眼泪快流出来了,只听她重复道:“你不能拿走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我的东西······”   三虎哪里肯听,见眼前的姑娘哭起来,又怕招来路人,便没了耐心,他只朝大姐邪笑一下,道:“真是个倒霉鬼儿。”说完便转身要走。这时,听到背后一个清亮声音喝道,“住手!你个强盗。”一个身影一阵风的从后面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根木棍子,对着无赖三虎喊道“大白天的,竟然敢抢别人东西,放下东西快滚!”。   三虎愣在了原地,心里琢磨着不透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自己有麻烦了,眼看不能轻易的脱身了,可仔细一看,也只是个满脸稚气的孩子。虽然对方身形高挑,整整比自己高了一头,但也是身单力薄的少年。可他看对方手里那根长棍,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胆怯,怕真和对方动气手来定少不了吃亏,又看了看对面少年的那张脸,他心里又有几分胜算。不仅心头暗骂,老子出来打架的时候,不知道你还在娘怀里干吗呢,想跟我抢东西,来啊,不信斗不过你。   少年看眼前的小强盗没有退缩的意思,又看对方的目光,是如此的凶恶与敏锐,只怕自己真和他动手,加上女孩帮忙也不是对手,况且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真没心思和一个无赖打架。只是想吓唬吓唬对方,让他放过女孩子就好。   便心思一动,说道:“你是想要她的东西吗?我这里有,给你就是,不过,请你放下人家姑娘的东西。否则我们一喊,庄子里的人可就来了,你可什么也拿不走。”三虎贼眉鼠眼的望望四周,透过一排排杨树,看到了不远处的屋顶和升起的炊烟,更是听到了不远处的犬叫声,他本就想早溜,只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只见他如此说,便点点头,就将紧拽着包扔给了女孩。   少年见小强盗放开了手,便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扔给了三虎。三虎掂了掂。有了吃的,有喝的,狡黠一笑,转头穿过树丛,朝庄子外去了,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这时,大姐从地上捡起了洒落的东西。感激的对着青年道了声“谢谢!”。可因为刚才摔的太重,手里的软布包给扯破了,大姐左掩右盖,这些零散的东西怎么也装不进去。少年看了看,只好说:“这个借你吧!反正也空着。”说着,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掏出里面的东西将包给她。   大姐感激的接着包,更显的歉意起来,她红着脸说:“也好,那我家就在前面谷里住,你和我一起过去,顺便把包——还你。”大姐一面说着,一面收好了东西打量着少年。   少年本来青玉庄探亲,无事四处转转,正闻得‘青玉花谷’美名,不想姑娘又这般邀请,心里窃喜,欣然邀约,惊讶地问:“你家住这里?”隐约望去,房子隐匿在花丛中,像极了那   “是啊!很近的,就红瓦房哪里!” 大姐收着东西,指着不远处隐浮在花树中的房子。她收好了东西,抬头打量,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眉目飞扬,神采奕奕,清朗的神采让大姐瞬间神促起来。   大姐只觉两颊绯红,她不敢再抬头看身旁的少年,只引着少年往前走。   少年心事重重,他跟着大姐往前走,想到了刚才一幕,便问:“刚才那人你认识吗?看他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这样霸道呢?竟敢大白天出来抢东西?你以后出来要小心,你们家住这里虽好,但还是有点偏僻,出门还是和大人一起为好。”   大姐点点头,道:“他呀!家本就是这里的,只因为没有人管,就跟着一群游手好闲的青年整天混在了一起,连自家的东西都拿去买,经常偷了人家的鸡羊去卖,有时候呢,偷不来东西就抢。有几次强东西,被逮住了,挨过几次打。所以,他现在不敢抢大人,可对小孩就敢动手。”   少年迟疑了一下,又问:“除了家里,再没人管他吗?”   大姐道:“原来有个二叔,管过几次,见管不好,也不管了。只好由着他一个人在外面游荡,经常也是好几个月不见人影,回来大伙又该头疼了,所以大家都躲着他。”   少年皱起眉头,又问,“他抢钱做什么呢?”   大姐摇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好像听大人说,大概就是花了吧。”   少年默默的听着,皱了皱眉头向大姐道:“看他年纪也不大,这么说也怪可怜的!”   大姐听了也跟着点点头,“嗯,论年纪,听说和我差不多大!可别看他人小,心眼却特别坏。有次,因为偷东西被人发现了,为了逃脱,就放火烧了那人家的院子,多亏救火及时,不然那房子都给烧了。从此,没人愿意理他!”   少年听了低头不语,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大姐回头,正好看到他那凝重的表情,隐约感到少年心头的疑虑,问道:“哥哥不是这里人吧?怎么连他都不认识,这里人人都认识他,见了就骂他“小霸王”!”   少年听见姑娘问话,回头道:“我家不住这里,今天刚好周末,来看看舅舅,顺便踏踏春。” 言谈间,少年也悄悄打量着大姐。只见眼前这个古朴典雅的姑娘,娴静大方,机敏自持,言谈间总能让人放下忍不住沉思,总把人的思绪能从千头万绪中剥离出来,带入这静谧又清晰的画面中来,他不由自主的暗自惊叹。   便更留意起眼前这个姑娘来了。注视她的那一刻,没想到眼前的普通女孩子,眼神竟是如此的清澈,浑身透出古朴典雅的气息来。她面容温婉而清新,宛如年代久远的画中人儿,朴素自然,耳目一新。   闲聊间,大姐知道少年名叫周海涛,是高一学生。但是刚才的打劫场面,他们却都是第一次遇到,说着两人不仅有点心惊。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花谷,只觉花絮飞舞,花香扑鼻,少年惊喜之余又不住的感叹!真是美丽极了。   “你家怎么会住这么美的地方,我也只是在书里才能看到啊!你整天与这花丛作伴,可不是古人说的‘人面桃花相映红’啊!”少年自顾说道,忘了身边的大姐。   大姐听了少年的话,心头一阵紧张,羞涩地笑了笑,道:“哥哥喜欢诗吗?”   少年听到大姐的话,回头望她,只见那几丝微红还未褪去,如若花梢的一抹颜色,自然而妩媚。少年被问的也不好意思起来,回道:“我是随便说的,只是觉得除了古人的诗,我再也想不出要表达这美景的话了。”   大姐微微笑道:“要说写景,我觉得朱淑真说的最好‘迟迟风日弄轻柔,□□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你读的真好!这景,配上你的诗,简直太美了,等下别动,我让照张相片!”少年笑呵呵说着,从脖子上摘下相机说。   “这是什么?”大姐问。   “照相机啊!可以把这些美景留下来。”   “是吗,可是我不会照相......”   “你站着别动就好......”   说着话,只听见一身“咔嚓”声,少年收了相机。大姐脸红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照相,记得上一次还是在照相馆......   大姐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就是我家了,刚好今天家里招待客人,你也去坐坐,喝杯茶吧!”少年急忙摇手道:“不了,不了,你家有客人我就不去了,虽然我也常来青玉庄,竟然没有春天来过,还有主人带路,这么美丽的地方,能来看看这里的风景,你就让我多收获些美景吧!”   “对啊!是你赶巧了时节。每年的春天,果树花开,是最美丽的!如果早来或者晚来,是不会看到的!” 大姐说。   说完她抿嘴轻笑,想着自己常年和这个花谷作伴,也很少去过别的地方,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得空会陪父亲去化城卖果子,自己第一次去也是充满了好奇,一栋栋的高楼房,乌亮亮的柏油马路,飞驰的汽车,.....一切也都那么的好奇。   她不由的记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城里人喜欢我们这里的风景,而我们在这里住惯了,也觉得城里好。   大姐想起什么了,道:“这些树都是我父亲栽的,从我记事,每年春天这里都是这个样子,这些是杏子树,那边粉色的是桃树,还有那边红红一片是石榴园,对面的苹果园,那边阳光少,所以花期晚些!”   大姐引着少年朝前走,指着门前的一个高坡说:“去那边赏花的视线最好了,能看到整个花谷的全貌,离我家也近。”他们说着朝前走去。   少年被眼前的一切给迷住了,虽然以前听舅妈说起过,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置身其中的美丽!花海!他再想不出别的词了。沿着修整的弯曲石子路往里走,走了一会儿,一个转弯处,又弯弯地朝上走了几百米,眼前出现了一片空地。   空地依山而建着是一排整齐的红砖房子,院墙是用木栏杆围着,栏杆上爬满了绿色的枝叶,栏杆外侧则是种着一排玉兰树。院门口内侧是一口池塘,远远能看到池塘里鸭子等。靠崖的空地上被池塘围着的是一个围起来的栏杆,能看到主人养的鸡、羊等。外侧空地整理的整整齐齐,是唯一露出土地来的地方。   这里,嫣然一个世外花谷!   少年正在驻足间,听到大姐说:“那边就是我家,你还是过去坐坐,喝口水吧!”少年摆手道:“不了,我就在前边看看!你回吧!”   等大姐回来,家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二妈正在给门上贴对联,一眼就瞧见大姐,说道:“这孩子怎么一身土,快去洗洗。”大姐不敢提三虎的事,只说刚才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把包摔破了。父亲正在忙着同几个人给院子挂塑布帐篷,看见她回来,忙转头对低声对她道:“快放下东西,趁着天还早,去你舅舅、姑妈······他们家稍个信去,让他们后天来喝酒。”一边嘴里应和道:“我这边高低可以了!”   一边的二妈笑着道:“看我哥高兴糊涂了,还是让国荣去吧,他骑车快点,那么远的路忆梅怎么行呢?”说完招呼大姐进屋去洗。   青玉庄的乡亲们几乎都来了。忙着搭灶、置座椅、磨刀声、杀猪、宰羊``````,忙成一片。大姐顾不上多想,提着东西送回里屋去了。   大姐刚进房门,便与要出房门的二姐撞了个满怀。二姐心里正憋着气儿,猛然一撞也惊了一跳,也不管是谁就嚷道:“谁走路不张眼睛啊!”说完抬头却发现是大姐,平日大姐对自己最好,她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面色和气了好多,望了大姐一眼,却又洋腔怪调道:“姐,你怎么才回来,你要再不回来,我都快被怨死了。妈叫你呢!快去吧!”   大姐见母亲躺在床上,顾不上说话,叫住了二姐,给她叮嘱了一番,二姐这才出去了。大姐见母亲的头靠被子上,整个人和衣躺着,她急忙放下东西走过去,母亲笑着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她感觉到了母亲的喜悦与疲倦。   大姐心头发喜,看着疲弱无力的母亲,又心疼无比,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她不敢哭,她还是对着母亲笑了,鲜花似的笑了起来,母女二人手握手笑了 。她已经忘了刚才所有的惊吓,只是一味笑着,把头靠近母亲的怀里,问道:“妈,你手怎么这么冷,还是放到被窝里暖暖吧!我可以看看弟弟吗?”   母亲点点头,望向一旁沉睡的婴儿。大姐也只是靠近看了看,只觉得那么小,那么粉,像是一只憨睡的小猫,大姐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碰。她抬头看了眼母亲,见母亲眯着眼,自己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只听母亲轻声说:“他真乖,一直睡,长大一定是个贴心的孩子。”   大姐点点头,“也一定是个漂亮的弟弟。”   她问母亲道:“妈,你饿不,我买了甜饼,我去拿给你。”   “妈不饿,你给妈取件毛衣来,我想把衣服换了,身上都是汗。”母亲说。   大姐应了,帮母亲拿了她平时爱穿的绿色开襟毛衫和一件衬衣,寄给了她。母亲突然拉住了大姐的手,注意到大姐身上的污迹,衣服上也有几块破痕。   大姐这才注意到袖口被扯破了,一定是刚才同三虎拉扯的时候,自己也这才发现,她连忙掩饰道:“妈,我刚才去商店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划了衣服,没事的,没事的,我会缝。”   母亲没有说话,看着大姐急忙转身回小房间去了,母亲轻轻的叹了口气。   少年只顾眼前的风景,一个人在远处驻足赏花。   他站在门前的悬坡上,往下看,一片朦胧的花色笼罩着花谷,脚下是汩汩的泉水声、和叽咋的歌鸟声,风将花瓣吹的乱飞、雪花般飞扬,不由感慨这花飞吹雪的景致!   少年失神的陶醉在这个美景中,他心里暗叹,怪不得刚才那个姑娘如此脱俗,原来她家这么美。连大姐出来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发觉到。   少年回过头来,发现大姐已经换了身衣裳,一身淡红对襟长衫站在她面前,淡雅如菊、闲适似柳,少年如沐春风,两人再见,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见少年舒朗一笑,一排洁白的牙齿,宛如当空那团白云。   大姐递上书包,说:“谢谢你,我已经整理干净了。”   他接过包,里面鼓鼓的,问大姐:“是什么?”大姐含羞的说:“妈妈做的桂花糕,和一些干果,你又不进去坐坐,又把你的东西给了那个三虎,这个也是我们这里才有的,你尝尝!”   少年打开一看,竟脸红了起来,笑了一笑,回道“谢谢!”便转身欲走,又被大姐叫住了,“如果你还想转转,你可以沿着这条路上去,视野开阔些。”只见姑娘指着院子后面的一条小路说,“不过,这条路太堵,不好走!”大姐接着说道。   少年那管好不好走,他见隐约不远处有人,就跟了上去,朝大姐挥了挥手便消失在花海里。   “忆梅 ,买回来的东西放哪儿啦!”听见父亲叫她,大姐便回去了。   转眼,太阳已经西斜了,青玉花谷洋溢着盈盈喜气,远看雾腾腾红绿一片。 第4章 花谷联欢   黄昏,白国安兴奋的多喝了几杯酒。到了夜间,大家都散去了,可是这联欢才刚刚开始,院子被蒙上了彩色的顶棚,已宰杀好的猪羊放在木板上,两只猪头在锅里熬着,飘出阵阵的肉香味来,焦川叔坐在灶下,加着火儿、喝着茶,这个时候他估计是最幸福的人了。   白国安一个人提着锄头带着烧纸来到了父母坟头,他想把这件喜事赶快告诉已故的父母。想想那年,他的父亲在临终前的长叹,白国安就惭愧,自己弟兄两个,竟然没有一个儿子,直到今日,终于可以告慰先祖亡灵了。   白国安祭奠了父母的坟茔,他一个人坐在了月关下,这春日天虽然转暖了,但是毕竟昼夜温差大,可是白国安就是愿意躺在那冰冷的花树下,竟然不觉得冷,让大地慢慢降低他体内的温度。他整日人都兴奋着,此刻他想冷静下来,好让他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他就这样冰冷着自己,直到了很晚,他感到衣服已经冰凉,身体也微微发颤,这才回了家。   院子里亮着灯,四周已经寂静了下来。锅里还冒着气儿。大黄狗被栓院子里,死死的守着那些那些食物,见是白国安回来了,惊起身子又摇摇尾巴伏了下去。   只见二弟国荣、焦川两个人还坐在茶棚下,茶棚下临时搭了一张木板床,旁边放了火炉儿,火苗呼呼往上串。他俩抽着烟,喝着茶,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笑声。见白国安回来了,白国荣给焦川叔叮嘱了几句,跟白国安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一宿无眠,看看窗外的月色,明亮而皎洁。焦川叔早已进入梦乡,传来呼呼的鼻鼾声,也真是辛苦他了。大黄狗敏锐的洞察着一切,守护着主人精心准备的美味儿。只见几只灰鼠滴溜着眼睛,直流口水儿,可就是不敢靠近。   天刚亮就起来,他先是喊起了大姐,照顾母亲和弟弟,自己则带焦川叔挨家挨户都请了个遍,只是到了那马永昌的门上,白国安把头扭了回来。白国安走完整个青玉庄,太阳已经露出脸来了。   回到家,按照管事乐成的安排,让白国荣同焦武、俊宏去采购必须品。二妈、乐婶、刘婶、还有几个媳妇们都在厨房忙碌着给大家赶制早饭,油饼子、水煎包、小米粥、大烩菜。   帮忙的乡亲们也陆续过来报道了,大家分别围了四桌,媳妇们忙着一桌一桌的上吃点。男人都喜欢这种待遇,围着桌子,品头论足,享受着女人们的劳动成果,眼睛都瞄着那些年轻的媳妇们的腰肢与脸蛋儿,背着丈夫们与野男人打情骂俏。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起来。屋里何会芸躺在床上,接过大姐递来的热毛巾,她擦了把脸。将弟弟抱起来喂乳,大姐去洗弟弟换下的尿片儿,正好迎上送早点的二妈。   “忆梅,你也去吃早饭,那些东西一会儿洗。” 二妈热情的说道。   “好勒!”大姐应着,但还是出去将尿布片洗完了。   二姐终于睡不住了,外面的吵闹声将她从美梦中唤醒。她爬在窗子望外看,怎么都起这么早。正寻思着,只见大姐推门进来了,二姐连忙又躲到被窝装睡去了 。   “懒猪,快起床了。”大姐凑到二姐的耳边喊。只见二姐眯着眼睛,睫毛抖个不停,实在淘气。   “知道你早起来了,快,今天家里来人,快早些起来帮忙啊!”大姐一边整理自己的床铺,一边跟二姐说。   “哎,姐,你说生咱俩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庆祝的!”二姐一翻身起来了,麻利的穿起衣服来,兴致勃勃的问。   “这我怎么记得呀,你还是去问爸妈吧。”大姐说完,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哼,才不会为我庆祝呢!”二姐嘴里嘟囔着。   院子里烟熏火燎的又忙活了起来。那大锅里腾腾的热气,更像是一面光辉的彩旗。   嬉笑怒骂声更是不断。这可忙坏了白国安和两个女儿。白国荣他们拉了一三轮车物品,都是些烟酒茶菜酱料什么的,红红绿绿的一箱箱,压了满满一车。   现在只要青玉庄子里人们闲聊起来,必是青玉花谷白家得子的事情。大家喜传纷纷,有称慕的、也有眼红的,更有讥讽的,但大都奔来道贺。   这就青玉庄习俗,只要谁家娶媳妇、生孩子、嫁姑娘、牛生崽、送亡人······,不管大小的红白喜事,只要是个事儿,全村人都要一起吃喝热闹的。更别说白国安中年得子这么开心的事了,白国安开心的了不得,一头羊、两头猪、三只鸭,四只鸡,五十条鱼,还有不计数的菜蔬果子等,要多少取多少,反正都是自家地里有的,白国安根本不在乎。   大伙聚在一起也是图个热闹来的。平时,一年半载的也碰不到什么油水,只有谁家过喜事,才肯将猪杀了有肉吃。而白国安靠着这片青玉谷,日子过得富裕些,自然这也是方圆最风光的席宴了。   这不大伙儿都来了吗?好多都是闻着味儿来的。平时见不到的人,今日都来了,多亏青玉谷地方大,白国安把东门口的那片置柴火的地方也腾了出来,摆上了桌子。大人、小孩都争先抢后的,一大早就热闹成了一团。   那三虎远远看见青玉山庄人来人往,他也悄悄跟着大家,远闻着酒肉味儿在门口溜达了好半天,他想跟着道喜的人混进去,无奈大家看见他,远远地就赶他走。他只好一个人在大门口溜达,搂着坡口哪棵老杨树,看见了谁都哈哈腰,嘻嘻笑。   焦武叔在门口杀鱼,三虎凑跟前来,嬉皮笑脸着说,“叔,给我个馍吃!”焦武叔一见是三虎,就骂道:“狗崽子,哪里跑来的,快滚、滚、滚!”   三虎见讨不了好,就灰溜到一边去了,他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装什么正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半夜偷偷拉了人家几车水果,也不怕主人家知道打你?”   焦武叔被说红了脸,看着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个狗崽子,乱说什么?”   三虎见焦武叔红了脸,得意的道:“怎么,怕我乱说,那就来堵住我的嘴啊!”   焦武叔听了三虎的话心虚,又抬头看四周无人,欲赶三虎走。谁知三虎跟了猴子似的,一溜烟就躲到坡下去了,三虎在远处恶狠狠的唱和骂道:“人面狗心的家伙,还想打我,也不怕老子将你家的破事都告诉主人去。”   焦武叔一听更来气了,他拿着杀鱼刀就去追三虎,三虎一溜烟就躲开了,这一幕刚好被刚出门倒水的忆梅看见了,叫住了他问:“焦武叔,这是干什么呢,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说着放下盆朝那边走过去了。   焦武叔看见忆梅来了,慌忙的笑道道:“忆梅,你别过来,那个小混混跑来惹事呢?去,快回去,别理这个坏东西!”   忆梅往远处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拦路的三虎。忆梅领教过他的可恶,只见,他还是昨天的那副样子,一身的破衣服,浑身上下都是像是抹了一层灰似的,只是没了昨日的霸道,多了几分惶恐,正被焦武叔堵在坡下了。这三虎闻声见了人来了,正准备逃跑,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跟自己抢东西的姑娘,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怕她说出来昨天的事情,自己讨不了好,便退缩着准备开溜。   忆梅一见是三虎,想起昨日的之事,心生惊惧,但又一见他的狼狈样子,又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话,便心里可怜,便对焦武叔说,“算了吧,叔,别打他,他也怪可怜的,也就是想要些吃的,就给他吧!免得他又到处去偷抢害人了。”   焦武叔本意也只是吓唬吓唬他,又听大姐说的有理,便道:“忆梅呀,你还真是个善心好姑娘,你不知道他整天害人呢,就知道偷鸡摸狗的,你这次给他,他下次还来。” 又看着三虎唬他道:“还不快滚,狗崽子,小心我把你绑起来,丢到涯下去喂狼!”一转身对着三虎道。   三虎本欲开溜,却见这姑娘没有提昨天的事情,心里觉得奇怪起来。他只见眼前的这个姑娘亲切温和,可明明我打劫了她,她却为什么会又替我说话,他心里有各种不明白。他本想着就是现在挨一顿打,混进去吃饱肚子也值了。可是,他现在却有些许的犹豫,喏喏着不敢过去了!平日无恶不做的三虎,竟也进退为难起来。   这忆梅见三虎缩头缩脑的朝这边张望,便对焦武叔道:“算了吧!叔,来的都是客,也不少他一个人的,就给他些吃的吧!”   焦武叔见大姐如此好心,便也不好说啥。便指着旁边的一个垃圾筐,命令三虎道:“去,把这些赃物给我倒到那边的粪堆去,回来给你饭吃。”   三虎像是得了将令的小兵,整个人也神气起来。他像一只猴子似的,用手将垃圾收到框里,并把那只装满垃圾的筐子顶在了头上,飞似的到了坡底,把那些东西倒了,又一个旋转跳了上来。忆梅见焦武叔指挥三虎干活,也不再说啥,自顾忙去了。有人来催焦武叔,焦武叔一边进去了。三虎斜眼打量着远去的姑娘,卖力的干起活来了。   这么隆重的日子,忙碌的可是大管事,所有的人员都得安排妥当了,火房、茶水、帮厨的、掌勺的、取东西跑腿的、来客接待、锣鼓队的,一个个都在乐成叔的指挥下就绪井然开工了。大家分头忙碌起来。   整整一个早上,远客未到,光是青玉庄的乡邻,就热闹成一团。大家说笑着,就将那些活蹦乱跳的猪羊鸡鱼变成了十里飘香的佳肴。全庄的人们像是过节似的守着这些美味儿,一个个不停的把口水往下咽。   宴席还没有开始,闲下来的男人们都抽起了卷烟,媳妇们也都脱下围裙,锣鼓队热闹的吹打着,爱热闹的人们也跟着吼起了调子来。   震天的锣鼓声为整个青玉花谷添上了独有的喜庆,就这样锣鼓喧闹中,和乐成叔把白国安拉到了小屋里,并叫上青玉庄主任于兴平和白国荣。   屋子里,何会芸令大姐把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怕是吵了弟弟睡觉。而自己则躺在床上听着这鼓声,竟有说不出的激动。   另一个屋里,乐成向白国安道:“国安,你看全庄人都来了,你这不叫姓马的不像话,怎么说人家都是支部书记,后面的事还多着呢?人家在上面呀,万一将来他给咱使个绊子,吃亏的还不是咱,依我说,你还是去请请 ! ”   于主任也点点头,劝道:“乐成说的对,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就给他个面子,这次你请他,他若来,酒席还怕他吃不成,如果他不来,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咱也不理亏。”   白国荣思索着点点头,不说话,望着大哥。   白国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一下腿道:“请他也行,可我不上他的门子,你让谁替我去躺吧!”   白国荣马上接话道:“那我去?”   白国安道:“算了,还是让忆梅去吧!”   这马书记还真快,前脚刚着人请了他,后脚就跟来了。白国安与马书记正好碰了个正面,也躲不开了,只好洋装笑意道:“马书记来了,就等你了,快入席吧! ”   马书记则满脸堆笑,道:“恭喜恭喜啊,国安!这回可真要了个正经货啊!你啊,福气来了。看今后谁还敢说你闲话。”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条花绒布,递向白国安。   一旁写礼单的俊宏连忙接住,道:“马叔,你这可是重礼。”   乐成找了一个座位,也连忙拉了马书记过去坐。就这样,宴席开始了。   可自从忆梅从马书记家回来,整个人就不高兴了,原因是遇得了马书记那不成器的儿子,颠三倒四说了一通浑话,让大姐烦恼极了。她也不敢跟大人说,只好悄悄藏在了心里。   这样的热闹的场景,可是乐坏了二姐,她带着二叔家的几个小的,也找不到人影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眼看日头偏西,乐成整体巡查一遍,一个一个交代下明日的日程,最后一遍锣鼓声后,道:“今天,大伙辛苦了一天,该做的基本都完了。可我要说的是明天,明天才是我们的主要日子,是他们大姑、大舅来贺的日子,所以今天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了,明天都早些到,7点前必须到。”   “春日的日头真短,这还没过瘾这就结束了。”鼓手老五道。   “过瘾!想过瘾回家找媳妇去,等明年也生个,大家也给你热闹。”不知道谁接了句,引得大家哈哈笑。   何会芸终于等到鼓声停了,她累了一天,终于能合眼休息会儿,白国安也得空看看熟睡中的儿子。他借着幽暗的灯光,仔细看着儿子的小脸,亲切而激动,怎么看都和自己像。兴奋的将眼睛眯起了一道缝。   何会芸看着白国安如此神情,不由得感慨,也不由得心动,一行热泪顺着眼角就流下来了,对白国安道:“老白,你看,这回虽然是个儿子,可你也闹的太大了,这锣鼓喧天的,青玉庄前后没人不知道这事了,往后相瞒也瞒不住了。”   “为什么要瞒,这是好事,再说,都是大伙自己来的,我还能拦着不成。”白国安转过脸来无辜地说。   “那也怪你没算计。我躺在床上跟针穿似躺不住,你说,咱就踏踏实实的过不好吗?非要讨那个面子干啥,弄的上下尽知。我看知道也未必有好处,还记得三儿、四儿送人的事吗,你还嫌造孽不够吗?这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看你笑话呢,还不知道收着······”   何会芸话音未落,只听白国安打断道:“好了好了,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你说的都对,可是乡亲们热情,我们能缩着不办吗?再说现在已经这样了,东西都置办好了,亲戚也都通知了,这会停止也来不及了,算了,你就别操心了,赶紧休息吧,明天她姑姑、舅舅们都来,肯定会很累。”说完,白国安自顾去睡了,何会芸也和衣躺下了。   第二天,白国安还没起床,乡亲们就来了,追着白国安取这取那,白国安像是被推上磨盘的驴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家里这般忙碌,大姐和二姐也没法上学了,托人请了假。可早上起来,二姐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忙从床上翻起身来,背起书包自顾跑了。   大姐不解,也不理会,二姐一向都是极有主意,可她上学这么积极,也是很难见的。   白国安忙不过来,只有找来大姐帮忙,这个家里,现在能帮自己的,也只有大姐了。可怜大姐小小年纪,既要照顾母亲,也要帮父亲跑腿,真是辛苦。可她却是井井有条,像个小大人的样子。   这青玉花谷整整热闹三天三夜,才算平静下来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天气也越来越热了,眼看就要入夏了。   这日,逢着阳光好。一早上起来,妻子何会芸将小儿子带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在旁替白国安缝制一件夏日穿的银白色新衬衣。只听见一阵悠远而明亮的调子,从谷底飘了上来,响彻四方。“满园花儿齐开放,绿树阴浓细草长。你看那虹似胭脂白如雪霜相辉映,处处争妍簇簇堆锦暗生香。这一旁碧玉生寒仙人掌,那一旁娇容带醉秋海棠。木槿花儿并蒂放,白兰花一朵朵开的赛琳琅。这丛花儿无俗状,它可以与雪中寒梅雨后晚菊比容光。依我看姑娘比它还俊样,芙蓉出水胜淡妆...... ”   何会芸闻声微笑,这个调子伴随了她多少年了。但闻声音越来越响,何会芸对儿子说:“你也听见了,准时爸爸回来了!”说着将儿子抱了起来。   白国安一路唱着歌从谷底上来了。那浑厚的嗓音,合着青玉花谷那特有的回音,听起来隆重而敞亮。   何会芸早就听惯了。只要白国安心情好,都会唱。常常是边干活边唱,那歌声听起来就像是那个庙里的钟声似的,传的悠远。   白国安进了门,放下工具。接了何会芸寄上的茶杯,坐在他那长椅上歇息,两人说着闲话。只听何会芸感叹道:“我昨天听乐婶说了,计委会(计划生育小组)前两天开会了,听说今年的政策很严厉。你回头打听打听,再看看要不要先去找找人,说说话,别到了时候我们又没得应付?”   白国安拜拜手,说道:“你怕啥,和上两次一样,有三儿和四儿那会儿,不是一样躲过去了吗?”   何会芸道:“这次不一样,上两次孩子不在身边,怎么也好说话,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声张,就好了。她们来就找个理由怎么都好说。可是这次偏又搞得满庄的人都知道了。你想想,计生委的人不找麻烦才怪呢?”   白国安仍旧一脸不在乎道:“你怕啥,他们来了可不就是罚钱么,我早准备好了。有什么要紧的,再者大不了拉去做个手术,他还能怎么样?”   何会芸叹了口气,用眼睛白了一眼白国安,没有说话,替儿子拉了拉被角,心里七上八下地厉害。   夏日的脚步已经逼近了,尽管阳光依然散去,那侵人的热气还散落在空气中,让人一阵忧闷。   可这青玉花谷,却犹如一个世外仙谷。春日的百花尽散,苍绿成荫,让整个花谷如笼罩在一个大凉棚下,水声潺潺,鸟鸣婉转。。 第5章 记忆如花   只是两月有余,白家儿子已经虎头虎脑、圆滚可爱了。   自从生了儿子后,何会芸竟然一反往常,奶水少的可怜,儿子胃口却大的惊人,常常是饥饿啼哭,闹心不已。恰逢那头母羊生了幼崽,奶水充足,便借的这母羊乳,白家儿子一天一个样儿。   白国安对这个儿子也是疼惜如命,视如珍宝。回家总会抱他一抱。此时,父女三人正围着白家儿子说笑。   何会芸摆好了碗筷,笑道:“开饭了,先来吃饭了。”   白国安看着何会芸枯黄干倦的脸庞,心里不忍,说道:“梅儿妈,以后就不用做这么多菜了,这开了工,活也忙,我准备今年把西坡那些地也开了,多请两个工人,我想好了,人多了就开个灶,吃饭你就不用管我了。你就带好儿子就行,别操劳那么多了,要注意身体。”   何会芸微微一笑,说道:“和工人们吃不好,还是回来吃吧!只是我走不开,你自己每天多走几步,就当运动。”   白国安知道何会芸的脾气,也不再辩驳,只顾低头狼吞虎咽吃起来。   这几个月来,难得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都很开心,大姐问,“妈妈,\'弟弟\'叫什么名字呢?”二姐急忙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咱们该给他也取个名字哦!叫什么好呢?”   白国安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稀里哗啦的,说话间,一壶高粱酒,一只椒麻鸡,大半桌子的饭菜都被他下了肚。何会芸觑了他一眼,嗔道:“慢点儿吃,谁抢你饭似的,每次都这样。”   白国安翻了一个白眼,回道:“一群娘们,吃饭叽咕什么,自己不吃,就叨别人。”   何会芸抢白道:“老东西,跟孩子抢吃的,亏了你是当爸的呢!” 大姐二姐早听惯了这些桌头话,只顾低头吃饭,也不作声。   母子愕然见,只见他放下碗筷,道:“取什么名儿,还是‘儿子’叫着顺口!” 说完便得意的拍拍肚皮吼着嗓子走了,“满园花儿齐开放,绿树阴浓细草长......”   何会芸摇摇头,就对大姐二姐道:“看看,你爸这个人,就这样,当初给我说给你们取个名字,他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就整天大姑娘、二娃娃的叫。拖到后来,庄里按人头分地,他又急的给你们报户口,结果没个名字,急的抓耳挠腮来问我,幸好院子里都种了花儿,情急之下就想到以花代名了。”   大姐眉头一紧,吃惊问妈妈道:“原来我们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还没等何会芸开口,二姐差了句话,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们认识梅兰芳呢。”   “梅兰芳?”大姐笑。   “梅兰芳是谁?”何会芸问道。   “他呀,京剧大师,我们老师的偶像。”二姐道。   何会芸看着两姐妹,摇头含笑道:“梅儿是冬天生的,那个时候,刚好谷顶的那排梅花开了,你爸爸看见高兴,说这梅花怎么和我姑娘的脸蛋儿这么像,我不相信,她便折了拿给你看,后来插在瓶里,它开的是那么好看,就跟你刚出生时的脸蛋一般。后来,你父亲急中生智,想起了那株梅花,就叫你‘忆梅’了。 ”何会芸说着,一脸的甜蜜。   “那我呢?”二姐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然,你也是一样了。你是夏天生的,和现在的气温差不多,屋子里闷热,我带着你在院子里乘凉,不想,这谷沿上到处都开满了浅紫色的兰花,香气扑鼻,满谷遍地!所以,我就顺着你大姐,给你取名‘忆兰’ 了。 ”   姐妹恍悟,大姐峨眉婉转,道:“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正好。让我突然想起,刚好我们四姐妹,用花中‘四君子’命名,我叫‘忆梅’,二妹,叫‘忆兰’;三妹呢、叫‘忆竹’,四妹就叫‘忆菊’,我们四姐妹刚好就是四朵《君子花》,可不正好!”   二姐拍手叫好,“嗯,大姐说的真好,可是三妹、四妹他们不是有自己的名字吗?怎么大姐又给她取呢?”   大姐眼睛一眨,诡诈道:“在她们家叫她们的爸爸妈妈取的名字,回到咱们家就叫我们取的名字。”   何会芸呵呵笑,喃喃道:“看把你能的,还能管上她们的事。到了别人家,认别人做了爸妈,就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你三妹儿还好,毕竟你表姨是我自家姐妹儿,我们还可以常常的见她。你四妹儿就远了,她爸妈那边没孩子,是不喜欢我们见你四妹的,也轮不上我们插手管她的事的。我最近老梦到她,今年有空我一定去看看她。”说着,何会芸轻轻的叹了口气。   大姐看了一眼二姐,一时也语塞起来,她又想到了最近再看的《小妇人》,其中的四姐妹来,她们过着那般幸福而充足的生活,此刻,她多么希望姐妹们能够在一起,像那四姐妹一样,一起演话剧、一起玩闹、一起说说笑笑,如果他们都在,我们这个家可就热闹多了,我们可以一起为弟弟唱歌、为妈妈做点心、为爸爸捶背,还可在这山谷种上各样的花,大姐想得自己都不仅笑了起来。   二姐突然道:“大姐真是的,明明是给弟弟想名字,怎么又说起我们来了。”   大姐这才回过神来道:“哦哦,我又引得妈妈胡乱想了。不过,我倒是为弟弟想了一个名字,‘忆松’怎么样? ”说完望着母亲和二姐。   母亲没有说话,二姐聚眉思道:“松树的松吗?”   “对!”大姐说。   二姐道:“为什么叫‘松’树,不叫‘杨’树,看看门口的那颗杨树多直,我看叫‘忆杨’也不错。”   大姐笑道:“这‘梅’、‘竹’、‘松’傲骨迎风,挺霜而立的精神为人们所称赞,才有‘岁寒三友’之称,你那个‘杨树’怎么说”   二姐听了一脸的不快,急道:“什么‘三友’,那我就不是‘友’吗?哼- 我说叫杨,是有意义的,就是指的那个,又高又大,冬天烧柴,夏天乘凉,多好。”说着,她指着院门口那颗大杨树。   妈妈听了,呵呵大笑,终于忍住笑道:“呸,好好的烧什么柴火,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忌口的。平时让你读书,你不读,这会儿胡乱讲什么呢?”母亲嗔怪二姐。   二姐听了崛起了嘴不高兴了。   大姐见二姐都不高兴了,也一时楞住了,心想,都是自己一时口快,没想到兰儿还小,便哄二姐道:“好了,不生气了,是我说错了,好吗?”   母亲接着说道:“我看‘忆松’这个名字不错,小弟弟以后就叫‘忆松’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都不许再争了。”   转眼晚上,忆松睡了,何会芸拿出了床底抽屉里的相册,想着白天姐妹的话,翻开一页一页的看,她拿出了一张有些折痕的照片。照片上,何会芸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左右站着一大一小的姐妹两个,姐妹两个还很小,刚到何会芸的腰际,大姐那时也只有二姐现在这么高。   何会芸摸着照片上怀里的孩子,陷入了沉思,孩子离开她已有四年了,这是她的第四个女儿,“忆菊”。   那时,何会芸处于两难的境地。一边白国安求子心切,另一面则是超生的压力,如果养着这个孩子,恐怕以后自己就不能再生了,那么白家求子的愿望就要落空了。那时,何会芸也是不甘心,想着再生一胎,说不定就得了儿子。   她一面又责怪自己,肚皮为什么不争气,偏偏生了四胎,全是姑娘。可她又不舍得怀里这个粉嫩骨肉,她想起将三姐送人时的那份纠痛,不觉得一身冷汗,那是多么挖心割肉般的撕裂,仿佛就在昨日,自己的皮被一块一块揭下来,她不想再有一次了。多少日,她愁眉紧锁,望崖自叹。   那时,她陷入深深的矛盾当中。不久,孩子的小姑来提,说她家柴石湾附近有对夫妇,结婚十多年,就是没孩子,想报个姑娘当亲生的养。所以,小姑就想来问问,哥嫂的意思。   白国安打听了对方的情况,除了家里环境差些,夫妇两口子人还不错,老实肯干,加上他求子心切,就应了这事。而何会芸不语,一边叹息一边偷偷抹泪。隔天小姑来回话,说这夫妇俩也是实心人,听说这边答应,非常高兴,但也知道咱们大人的难处,能体谅亲生父母的心情,不过他们一心想养个孩子。说以后愿意隔三差五的带孩子回来,这边大人也可以随时去看孩子,但只不要提孩子的身世就好。   好说歹说,何会芸算是应了那件事情。送孩子走的哪天,何会芸早早起来将孩子打扮整齐,为她戴上了那只银镯子,抱着孩子同大姐二姐一起照了相。下午,来人带孩子时,她带着大姐二姐去了远处花谷、躲得远远的。带孩子走时,同样是春天,同样的水流花飞。 第6章 无言反抗   就那样,四妹儿被带走了,连同衣物,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剩一丝痕迹。何会芸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似的瘫坐在了地上。至此以后,她不在轻易的提起这个孩子。   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家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在四妹一岁多的时候带孩子回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白国安进来,看着何会芸手里拿着的照片,心里也是一阵纠结,宽言劝慰道:“别胡思乱想了,那家人,是个本分人,会对‘四姑娘’好的。”   何会芸苍白着脸色,泣声道:“毕竟是个外人,我们走动的也少,不像三儿,还能经常见。她应该有四岁半了,长这么高了,我们抽空去看看吧!”何会芸一脸的急切,白国安点头安慰道:“好,等今冬果子买完了,闲下来我们去看看。”   大姐见二姐睡着了,替她拽拽被角。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有睡意,坐在桌前,翻着书,脑子里一阵阵胡思乱想,眼看就要毕业考试了,这样的状态可不行。   大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可是门外的小蛐蛐叫个不停,这让她心烦意乱。她琢磨着时间也晚了,便起来关灯去睡,她使劲的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可就是睡不着,心像是什么恶魔抓着似的,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大姐奋力的与那恶魔做斗争,可怎么也赶不走它。她累的精疲力尽了,只好由着它折磨自己。她索性睁大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在老师眼中,大姐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母亲眼中,她是一个贴心、乖巧的知己。在父亲眼中,她是一个靠谱的好帮手。大姐自从懂事起,就帮助妈妈照顾妹妹,分担家务,里里外外都炼成了一把好手,也常常博得到家人的称赞,邻家奶奶常说说“成才的树不用斫”,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这使得大姐从小便贴心懂事。   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极高。她总是对自己有更高的目标,她以为只有自己肯努力,就能博得大人的欢心与支持,就能得到家人的理解与支持。她努力的做事,不越雷池一步。   可是她最近发现,自己的很多想法,根本不被理解,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去做,总是得不到满意,她开始困惑了,变得焦躁不安。   父亲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知礼守规就好。她清楚的记得父亲的话,我都没读那么多书,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书做什么,好歹读完初中,认得字就行了,父亲一脸的顽固,毫不讲理的说。   可是父亲怎么明白,她是多么渴望读书。从小,她就喜欢书,只要得到一本书,就能让她高兴半天。她读完了家里的几本书后,就出去向别人借书读。她聪颖好静,闲时总是一个坐在角落那本书看,书里的人和事她总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一点和二姐刚好相反,她努力的讨好家人,不惜包揽家务,就为了家人能多支持自己一点儿。可是,在父亲眼里,这一切是多么没用。   当她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打算后,心疼的要命。她哭了一整天,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后来,母亲开导她,说她只要能考上一中,自己就支持她,普高那就算了,读了也是浪费时间,每年也考不了几个大学的。要是能考上一中,说不定也许会有希望。她突然像是看到了希望,非常的感激母亲,母亲总能理解自己,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站出来。   可她不明白,母亲听人说过,她们学校每年很少有人能考上一中,母亲那样说,也是想让她死了那条心,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母亲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的眼中重新的泛起光芒。但是,化城一中,说来容易,每年也就考那么一两个,再说,虽然上了化城一中,考上大学的比例也才占一半多。但是,要考重点高中,又谈何容易。大姐苦恼的咬咬牙,不是自己不肯努力,而是太难了。   眼中的红血丝已经弄的她眼睛发胀,可她的心似乎越来越精神了,她还是没法休息,她要拼尽所用的力气,她一定不能这样消耗自己。   耳边又响起了父亲和母亲争吵,昔日宽厚的父亲,竟说出了那样蔑视自己的话,她的心一片片的撕裂了一地。她小心翼翼的捡起那破碎瓷片,偷偷的将它们重新装回了身体。她忧郁的坐起来了,好久不能释怀。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亲爱的父母要这样苛待自己?   这是大姐第一次同父母的抗争。   虽然事情已经平息了,可是大姐却陷入了无限的悲伤中。父亲的话时刻像鞭子一样,会把自己抽到另一个世界,像自己这么大的姑娘,方圆几十六里上学的也没有几个了。可是大姐,就像是着了魔般的喜欢读书,对她来说,那里有她的天堂。   事实上,在青玉庄,白国安已经算是一个仁义的父亲了。因为家庭条件还算是宽裕的,要是别的家庭,恐怕也早就回家归田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姐肯努力、成绩好,加上母亲的支持,她也暗自庆幸外。可是自从有了弟弟,她又开始担心起来,母亲每天忙的团团转,本来不好的身体也越发的消瘦了。   她心烦意乱的胡乱想着,实在不能躺下去了,窗外的蛐蛐声吵得人心更烦了。   大姐即兴,索性起身。她依着柔和灯光,窗外灼灼星光,只听得树枝随风的摆动声和几处远远的虫儿叫声,她看的出了神儿。渐渐的,她沉醉在这美妙的星夜中,这星光飞飞停停,仿佛越来越近了,自己也跟着飞飞荡荡,来到了一个星光斑斓的空间中。   自己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被包裹着,成了中心的那个壳。无法动弹,只有脑子可以转,她转着转着,来到了一处幽暗的地方,她像是走到了星的眼前,他们倾心的交谈,周围是如此的寂静,她突然思如泉涌,一挥而就,取名《春夜愁眠》。   大姐一早被闹钟叫了起来,看到桌子上的文章,想起了昨夜的煎熬,不仅笑了。她将文章装进了信封,写上了地址,塞进了信箱。很快就要考试了,她紧张的复习备考,暂把其他事情也都放在了脑后。   自从有了忆松,何会芸的身体一直很差,面无血色、身形消瘦,多梦昏乏、神思疲倦。她常觉眼前一阵眩晕,等她屏息静气,睁开眼睛,却又同往日,并无大碍。   何会芸想,肯定是自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带孩子也较吃力的缘故。常想等儿子大点儿,自己再好好养养,应该就会好点的。   所以,何会芸再也没有精力同白国安下谷了。多半是在家带孩子,做做家务。谷里的一切事务便都交给了白国安。   白国安在青玉庄雇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帮工。每年一开春,他们便开始做工,果子一茬一茬的熟,他们一批一批的收。一直忙到冬天,万物凋零,树上不剩一片叶子的时候,他们也都筋疲力尽,好好的窝在家里过个冬天。来年再战。   今年白国安,更像是那只领头的大骡子。他长面阔嘴,身体结实,虽说年已四旬,干活却一点儿不输年轻人。食量更是大的惊人。自从生了儿子,心情似乎也是好了不少。山谷中,常常回荡着他那粗壮而昂扬的歌调。   这天,何会芸在家哄儿子,便传来谷底白国安的吼声,何会芸听了心里发笑,也只要她知道,白国安心情好了才唱这个调。她一边笑一边骂,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一来劲就跟个孩子似的。   眼看,五月已过,又是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到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二姐一展身手的时候。她有着黄鹂般清脆的嗓音,歌声婉转透亮。这天,她同几个孩子一起,在老师的指导下,排练六一演出节目。老远只听见二姐那透亮的歌声,时而像一阵春风拂过人脸,时而又像波涛撞击人心。那嗓音就像玻璃似的透明,优美动听、久久回荡。   二姐引吭高歌,额头沁出阵阵细汗。   “好了,今天我们就排练到此。”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收拾东西离去。   “白忆兰”,老师叫住了二姐。   二姐欢快的跑过去,像风一样轻盈,站在老师面前翘首仰望,宛如一朵美丽的芙蓉花。   老师赞道:“今天唱的很好,能把这首《颂大海》唱着这么好,很不容易啊,非常棒!你回去,要注意保护嗓子,多喝温水!这几天也要注意饮食、多休息”   二姐认真听着,都默默记在心里,又听老师继续说道:“还有,离比赛也就剩几天了,衣服也要统一下,舞蹈组的同学准备的是白纱裙,你是整个节目的核心,所以服装要特别,最好选颜色靓一点裙子,我建议穿蓝色或者红色的裙装,你要提前准备,另外,再准备一双配套的鞋子。”   她冲老师点点头,送给老师一个迷人的笑。 第7章 蓝色公主裙   回家的路上,二姐脚下生风,像是蝴蝶般飞舞着前行,她一路想着老师说的话,别提心里多么的高兴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像老师刚才那样表杨过自己、赞许过自己,更没有一个人能像老师刚才一样对自己温柔的说话。她渴望的多年的赞许与关爱,就在刚才那一刻,得到了满足。她是多么的高兴,多么激动,她全身的细胞都像是被滋润过似的,愉快极了。她恨不得全世界人都听到那个声音,更想赶快回家,让家人也知道。   二姐心情无比得轻快,风儿也像是牵着手似的拉她跑,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想着老师的叮嘱,回家放下书包,蹦跳着就创进了母亲卧房。母亲正在哄忆松睡觉,见二姐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二姐一时兴奋,高声道:“妈妈,我们六一儿童节要准备蓝裙子......”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拦了回来,止道:“小点声,出去,等会说。”   二姐见母亲使劲摆手使眼色,才想起了忆松,她只好知趣的压低声音,惺惺地退了出来。像一只撞了墙的小鹿,站在门口,失落不已。   二姐一直守在母亲门外,眼巴巴盯着门口,等着母亲出来。好半天,母亲出来了,她急忙上去跟母亲说道:“老师说这次六一要准备一条蓝裙子,还要准备双蓝皮鞋。”   母亲神色倦怠,敷衍的说道:“每年不是都准备衣服吗?去年不是买了红色的吗?你试试,看还能穿不。”   二姐连忙解释道:“那条已经小了,穿不上了。”   母亲只顾着刷忆松的小奶瓶,不耐烦道:“你看妈这一天忙的,那能走开呀,你怎么不知道好好学习,光揽这种事情。就你唱的那几声,你以为其他孩子不会唱啊!可是她们怎么都不唱呢!因为他们知道学习,谁像你,整天不务正业。”   二姐听完母亲一顿数落,不满的分辨道:“怎么是不务正业了,是我们老师选的我,老师说我唱的好,才让我唱的。”   母亲听不得二姐顶嘴,一股无名火便上了头,训斥道:“就你能似的,那是人家不愿意干这事情。你要是有本事像你姐一样,多考几个名次回来,那才叫有本事,老在这虚头八脑的事上下功夫,瞎折腾什么呢!”   二姐听母亲说完,被呛得没了言语,她急的直嗷嗷,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嚷道:“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子了,老师说,这个很重要.......”   母亲不等她话说完,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给你准备,看你能疯个什么样子!不过我没有空去买,把钱留给你,你看庄子里谁去,帮你捎上。” 说完,母亲回屋取了钱,塞给二姐。二姐拿着钱,像是手里拿了一块冰似的,一半是烫、一半是凉。   再过两天就要比赛了,二姐不敢耽搁,她硬着头皮去了庄子挨个家问,李婶有事,二妈不在,婷婷妈和彤彤妈刚上过街......大家都不去。二姐从庄子里转了一圈又沮丧回来了。   她回屋见到大姐正在复习功课,知道她快要考试了,也不去打扰她。只是一个人坐在床头,开始抹眼泪。   大姐见她忧愁垂涕,等问明了缘由。宽慰道:“我当什么事情呢!既然妈妈已经给你了钱,还哭什么呢!没事儿,我帮你去办!刚好我们学校在镇上,旁边就有一个商场,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去躺哪儿,帮你买了就是了。保证误不了你的事情。”   二姐听了,转悲为喜,眼中立刻跳出光来,就像是黑暗中的两只萤火光,微暖而光芒四射。她搂着大姐就是一阵欢跳。   大姐受不了她的闹,说道:“你还有事情吗?我快考试了,让我安心复习好不好!”   “是是是!”二姐一蹦老高,连说带笑的跑了。   大姐上的中学离家有二十多里路,骑自行车需要大约30分钟。每天中午,时间有限,大姐是来不及回家的,且学校是没有食堂的,大姐只有同几个家离的远的孩子结伴,在学校街边的小饭店吃饭。那些小饭店都是附近的村民开的,只有两、三两家,主要买些面饼、面条和稀饭之类,种类很少,主要供应也就是学生。她们吃过几次后,就开始厌恶那种清一色的味道了。   不过有一点,她们是百吃不厌的,就是那家面饼店的油泼辣子。她们有时候围一桌子人,只吃一碗米线。趁着老板煮米线的功夫,给自己早上带来的面饼里加上厚厚的一层,这红亮亮的油泼辣子,等离开哪里,拿出来慢慢品尝,直到吃的头冒细汗,口如火烧,这才满意。   起初,母亲担心大姐每天吃不好,会早起给她做好午饭,装盒让她带到学校中午吃。可自从有了弟弟,母亲根本没有时间、也没精力帮她早起做饭。所以,大姐的午饭一般就是在学校外面的小饭店吃了。   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张。这天中午放学,老师叫了几个学生,准备把往年的考试真题给大家复印出来。大姐作为学习委员,中午又不回家,当然要留下来帮忙。   复习时间大家都很紧张,大姐他们几个人只能抽中午休息的时间印,篆好了印版,由于只有一只复印机,而全年级一百多名学生,也就要一百多份,需要他们一张一张去印,颇费功夫。几个人在老师的指挥下,有的刻板,有的按印,有的整理晾干,终于在上学前将题给印出来了。   大姐她们几个从复印室出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课时间了。时间就在忙碌中过去了。大姐上完一天的课,也已是累的精疲力尽了,她伸了懒腰,同同学一起准备取车回家。突然发现衣袋里的钱,对了,还要给二姐买衣服呢,大姐突然记起来了。   大姐惊愕的叫了一声,“差点忘了,秀,现在几点了。”   “五点半了。”   “糟了,快来不及了,商场六点下班,我先走了。”   大姐飞快的取了车子,朝校门口冲去。尽管商场离学校也不远,可就是这放学时间,几百名同学往外走,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任她怎么着急也挤不出大门。终于人流开始疏散了,她终于挤了出去。   飞也似的赶到了商场门口。还好,商场的门还开着,可是各柜台已经开始盘点了,有的已经陆续锁门了,大姐顾不上其他,将车子靠墙一放,就往里面冲,可是值夜班的安保人员死活拦着她不让进去。   这位安保员年近五十,身材高大,表情冷淡,穿着蓝色制服,很凶恶的样子。大姐往里看,看到服装区的店员也正在收拾,,准备离开,她急忙跟哪位店员招手,可是店员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   大姐情急之下,扫视了一眼周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侧门,一个年轻服务员正在收货,只见她推着一个大箱子,非常吃力的往里拉,后面跟着一辆货车不停的按喇叭,大姐急忙过去帮她推,两人终于将大箱子推进商场去了。   服务员朝大姐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小妹妹!”   大姐摇摇头,便连忙过去央求刚才没看到她的店员,好言央求道:“对不起,阿姨,我有事耽搁了,请您晚点下班,我需要给我妹妹买一条裙子,她六一儿童节用,这是她的尺寸。”可那店员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的道:“下班时间到了,我们还要结账,要买东西明天再来吧!”   大姐说的口干舌燥,可那店员就是不回头,并收拾了包准备走。大姐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长针已经走到了11和12之间的位置,也就是说随时这里就关门了,急的大姐眼泪快溢出来了。   这时,只见刚才大姐帮她抬箱子的店员走了过来,说道:“李姐,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吧!”   大姐抬起朦胧泪眼,只见正是刚才推箱子的女服务员,便道:“姐姐,你帮帮我,我妹妹过六一要用的,她嘱咐我今天必须买到。”   那年轻女店员点点头,说道:“好了,别哭了,知道你着急要,不过这里规定,下班了是必须离开的。”   大姐怀着哭声,失神道:“那怎么办?”   那女店员道:“不过,这里不能买,你可以跟我去库房看看,这柜台的东西,库房都有,你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出货,还可以给你按内部价,不过我还有几箱货要收,你得等会儿。”   大姐喜出望外,道:“真的吗?姐姐,那我帮你收货。”   收完货,在货品如山的库房里,女店员终于帮助大姐翻到了她要的尺码的蓝色公主裙和一双精致的蓝皮鞋。 第8章 冒失鬼   大姐对女店员谢了又谢,骑车往家赶,想着刚才的一幕,还真是险啊!要是今天买不到衣服,二妹一定很难过的,她想着,又暗自庆幸,多亏哪位女店员帮忙,一路上心里是谢了又谢。   太阳已经越来越低了,将大姐的影子拉的很长,天空有几片云彩被落日余晖染成红色,看来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车子走到柏油马路上,偶尔超过几个人,过去之后,卷起一阵风,大姐觉得舒爽。路两旁整齐的绿密杨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远田野更是一片泛黄的绿,麦子也有半人多高了,再过一个月,可不就要收割了。看今年的长势,应该收成不错。而此刻,大姐的心情更是喜悦。   眼看就要到青玉庄了,行至坡路拐弯处,突然,一辆摩托车迎面飞来,大姐急忙躲闪,只听到身后一声响,自己也随着声响被什么东西冲倒了,重重的跌倒在路边。摩托车飞奔而去,大姐惊慌失色,庆幸自己躲闪及时,又怨愤的朝身后望去,寻找背后的冒失鬼。   却听得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你是怎么骑车的?会不会骑呀!”   大姐回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高瘦老汉,黑着脸,正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自己骂,大姐不明原委,心里一阵慌乱。只见是位老人,所以并不敢还嘴强辩,那位高瘦老汉见大姐坐在地上不说话,气冲冲的骂了两句,扶起那只破烂的车子又骑上走了。这时,大姐才缓过神来,心里嘀咕,明明是你在后面撞了我,还那么咄咄逼人。   整个过程大姐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忘了回话,也忘了起身。   看着高瘦老汉走了,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于是伏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刚才压在了身子底下,微微一动,便疼的厉害。她只能换个姿势坐在地上,扶着刚才压在身子下面的那只腿。这生生的疼,传入她的心里,钻入她的骨髓,像是用火烤似的,她捂着那条腿,开始担心起来。   她揉着那条腿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感觉没有刚才那么锥心疼了,试着起身。此时也正是夕阳雀落时分,映红漫天,亲吻着美丽的田园。扫望远处,眼前开始朦胧,只能分辩出物体的轮廓来,这条熟悉的主路,自己不知走了多少来回,想不到今天竟然会伤了自己。   路人匆匆,风吹路黑,田间悉索的叫声让周围更寂然了。大姐一瘸一拐的走着,远处的犬吠声越来越近了,村舍冒出的几缕炊烟,像是妈妈手在召唤自己。   她惆怅地望着家的方向,一股绞痛从腿底传出,拉长,可她不敢悲伤,咬起牙起身,对抗着这磨人的痛,将着所有的不适按捺在心底,埋栖在这漫长的路途中。   她强撑着腿,十几分钟的路程,却走到了天黑才到家。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像往日一样进门,笑着回家。这个季节正是草莓成熟的时期,母亲在院子里摘洗草莓,忆松躺在旁边的小车上看天,二姐在帮他赶着蚊子。父亲和工人们一定还在谷里没有回来。   二姐这日照常放学,不停的向回家的那条路上望去,她比任何时候都盼望能快点见到大姐。见大姐递上的衣服,欣喜若狂,她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好一会儿,兴高采烈的回屋试衣服了。   大姐笑着站在原地不敢动,一直看着二姐进屋,要是往日,大姐肯定会跟过去,可是,她咬牙撑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   “妈妈,你洗这么多草莓做什么?” 说着便要弯腰帮妈妈做起活来。   “饭在炉子上热着,先去吃!”母亲说,大姐被母亲制止了。大姐迟缓的应了一声,强忍着腿上的疼,微笑着答母亲的话。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脸色看不太清。   大姐缓缓的朝厨房去,她努力的撑着伤腿,不想让母亲看出端倪来,而白白的担心。她硬撑着像往常一样朝厨房走,只是每走一步,心里就抽搐一下。终于绕过了母亲的视线,她扶着墙停了下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大姐心不在焉的吃了饭出来了。母亲依旧在摘洗草莓。她看着妈妈消瘦而佝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便道:“妈,我来吧!你回屋歇会儿。”   母亲回头看了眼大姐,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口吻道:“不用了,快考试了,你去看书吧!这一会就完了。” 大姐听了心里感激,不过她执意道:“妈妈,没事儿,我摘洗完再去看书,全当饭后运动了。”母亲听她如此说,只好道:“那也好,你来摘,洗干净了,凉在风台上。这是我让你爸专门留的,做些草莓酱,给自家的孩子们都送些!估计你三妹快放假了,也会回来的,她可爱吃这个了。” 说着母亲抱起了忆松,一脸的笑意。   “好的!”大姐回了母亲一个微笑,答应着。却又心疼母亲道:“妈妈,你带忆松就很累了,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有空还是歇歇吧!要注意身体呀!这些就等我回来做,我会做的!”   母亲见大姐懂事,心里很是欣慰,只是那欣慰也只是在心中一闪,随即便像是这暮色一样变的昏暗不清了。母亲一直保持着那不愠不怒的神色,带忆松回屋去了。   大姐扶着椅背坐在母亲坐过的温热的椅子上,弯腰摘起草莓来,她尽量撑着那条腿,不让它弯曲受力。二姐余兴未消,换上新衣服又跑出来展示。只听她道:“刚刚好呢,大姐,你真有眼光。”大姐看着二姐在自己面前欢歌雀舞,心里也是无比的感慨。   大姐微微笑,道:“真好看,二妹越来越漂亮了。不过,人家说了,不合适可以去换!你先试好。”   “不用,正好呢!明天老师就让我们穿上,到时候我们的队伍就是一群美丽的天鹅,而我正好就是她们中心的蓝太阳,到时候一定很精彩,可惜你到时候看不到!”二姐尽情的说着,全然没有发现大姐因腿痛而红白相间的脸。   “大姐,我去给婷婷她们看看,别让妈知道,就说我回屋里睡了。”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大姐的嘴角勾了勾,没有发出声来。她望着渐渐升起的那弯新月,白的惨淡。白天聚拢的暑气已经消尽,微风吹着,合着泥土送来青草的味道,竟有了一丝凉意。   大姐拖着那条腿,洗完了最后一只草莓。草莓又红又软,渗出的深红汁液浆染着大姐那纤嫩的手指,活像春日美丽的花朵,她机械挪动着双腿,笨重的将它们送入厨房,按母亲的要求放置好。   晚上,大家都睡了,大姐借着灯光,挽起裤腿,这才发现膝盖下面黑青了一大片。她不敢碰,也不敢看,想着过几日就好了,于是悄悄的放进被窝里,关灯睡了。   第二天,只见二姐天不亮就起来了。今日是最后的排练时刻,她特别上心,人也比平时特别精神。美丽的蓝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就像那只蓝色的蝴蝶儿亭亭在飞。   老师将同学们集中在了操场上,对着喇叭讲了相关事项。同学们边听边琢磨心思,开始悄悄的议论起各自的角色。六月的日头已开始毒辣,老师嘶哑的声音,已掩盖不住同学们热情似火的骚动。   只听的老师用激情洋溢的声音问:“......同学们,我刚才讲的事项可记住了。”   同学们齐声呼喊:“记住了!”   “好,下面就请按照我刚才的要求,最后再演练一遍,我们的排练就到此结束,明天的比赛也要按照这个顺序来,好吗?”   只听得下面齐喊道:“好!”   在老师井然有序的指挥下,只听得锣鼓齐鸣、口号喧天,操场上更是人山人海,彩旗飞扬,一场六一节目演练,有序的开幕了......   二姐走后,大姐也睡不住了。她有早起的习惯,再说现在有了弟弟,母亲分不开身体。做早饭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大姐挺着那条腿,做好早饭。其实早饭也很简单,就是煮一锅白米粥或者蛋菜粥,热几个包子而已。   感觉昨天碰伤的地方疼的厉害,牵带着整个腿也开始发胀。她咬牙弯腰一看,竟然已经肿成了一个硬块,不仅担心起来。她试探着弯了弯腿,只要不碰伤处,还是勉强能支撑。她不愿声张,就悄悄打了盆热水拿上毛巾敷了敷,发现痛感好像缓解了好多。   看着天色依然发白,她就收拾了东西,扶车去学校。刚摇摇晃晃的走出大门,迎面撞上了值夜归来的父亲,她见父亲一脸的困倦,脸色铁青,不觉得心里慌张,怔了怔神色,身子微微挺了挺,扶着车子跟父亲打了招呼,告诉父亲,早饭已经做好,让他趁热吃了。 第9章 新华奖主   父亲只是‘哦’了声,头也未抬就走了。大姐看着父亲进了屋,才一摇一晃的走了。早晨的花谷格外的迷人,青玉泉咕咕的流淌,露珠粘在草叶上,飞舞着欢悦的鸟儿,到处飘溢着花草果香。   大姐发现她根本就没法像往常一样,垮上车,那条腿只能直直的超前挪,根本没法打弯。这可怎么办呀!她看着一个个从身边过去人们,不仅焦急万分,正在这时,只听的身后一阵车玲声,伴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唤她道:“梅姐,你怎么了?”   大姐抬头一看,正是堂妹梦姗。   梦姗比大姐小一岁,今年初二了,在同一所中学上学。她们两个年龄相仿,平时总是最亲近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   大姐咬咬牙道:“珊珊,我腿不小心扭了下,你快走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小心迟到了!”   梦姗跳下车来,执意要看她伤的怎么样了。大姐不依,却又拗不过梦姗,只好说了实话。可是千万叮嘱道:“你不许告诉我家里人,否则,你大妈会让我在家休息,不让我去学校的。马上快考试了,我不想耽误。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梦姗看着大姐一脸执拗,气的恨恨道:“都这样了,你还能忍。算了,你别骑车了,坐我车后面,我驼着你。”   大姐不忍心耽误梦姗的时间,可是又说服不了她,只好将车子寄存在路边的村民家里。坐在了梦姗的车后面。这几天,梦姗负责接送大姐,绝口对家人不提一句。   隔日,大姐疲累的回家,腿上的伤肿渐渐的消散,但还是会有阵阵的余痛。二姐兴高采烈的一路奔跑过来。大喊“姐、大姐,看我得了什么?”只见她举着奖品来到了大姐跟前。大姐微笑着站定,看着二姐一脸的细汗,额前的头发也沾在了使了粉的脸颊上,穿的还是那件蓝色裙子,挽起的头发傲姿卓立,灵秀中透着妩媚,热情中带着张扬。   大姐一时惊诧,眼前的姑娘还是那个整日顽皮,只知嬉闹的妹妹吗?   大姐又回过神色,看着不仅掩嘴笑了起来。她隐约被二姐的热情所感染,心里一阵暖流。腿上的疼好像也减轻了几分。她微笑着接过一看,是一只高脚奖杯,和一款双肩包。   大姐看着奖杯是“化城市十佳少年儿童艺术奖-新花杯”,不仅惊叹,道:“你得的,好了不得啊!”说完惊讶的看着二姐,将手中的奖杯看了又看。   二姐一脸的得意,“怎么样,我说了要谢你,这个,奖品归你。”   “真的,你舍得!”   “当然!” 二姐掩饰不住的兴奋,神采飞扬的说。   母亲从厨房出来,问:“拿得什么东西。”只见二姐一脸的得意,何会芸不免心生狐疑,想着又要做什么坏事了。不仅叹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在外面瞎折腾还不够,回来又闹。”   母亲的话,要是平日,二姐肯定又会使性子了,可这会儿,二姐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那根本掩饰不住这只奖杯带来的喜悦,她一个鬼脸,扭头绕着大姐就是一个优美的旋转。   只见大姐拉住母亲道:“妈,你快别这么说,看呐,这是新花奖,这个奖每年全市也就选百名,咱们学校自我上学就没见谁得过,都被城里学校的孩子包揽了,想不到,竟然被兰儿拿回来了。”说着不由得羡慕万分,更向二姐投去了由衷的赞许。   母亲这才注意到二姐手里的奖杯,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奖杯,上面写着金色的“新花奖”的字样。   母亲接了过来,拖住它,只见下面有一行小字,‘化城市十佳文艺奖’,她也疑惑不解望着二姐。   二姐这次初露头角,不仅展示了个人的天赋,也让全体师生看到了这个非凡的小姑娘,她那清澈透亮的声音,以及她的瘦小的身体里发出的那股连绵起伏、高昂悠长的力量。   大姐埋首书本,早出晚归,开始没日没夜的复习,迎接最后的统一考试。白国安更是披星戴月,在谷里忙碌,好求得一年的好收成。每年从六月开始,便陆续进入了喜人的采摘季节。劳作昼夜不分,往来客商不断,白国安的钱袋子也是日益臌胀,惹人羡慕。   大姐考完试已是六月中了。   她在家闷闷的等待着考试结果,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万一考不上一中,会怎么样。父亲是不会允许自己再继续读了,母亲有了弟弟要忙,他太需要自己这个帮手了。   大姐不敢去想结果,只要一想到万一,她就坐立不安起来。她情愿还像以前那样忙碌,只要父亲不阻止她就好。她心里总是充满了无奈的渴望,那怕他不理解自己,支持自己;只要不干涉她,阻止她就好。   在大姐心里,希望还是有的。虽然这次考试不敢说万无一失,可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考后分析,并无过失,而且最后几次模拟考试都遥遥领先,全体代课老师都很看好大姐,这让大姐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大姐胡思乱想着,想到了自己的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脸上、背上全身汗。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考试是那么累,也清楚得记得,李老师和声笑语的鼓励,他说她一定可以。那张考卷常在她脑中回转,作答完美的考卷,让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这种事情,谁敢保证自己就没有失误呢?   “万一、万一”这个声音在大姐的脑中不停回旋,她快要窒息了,不可能有万一的,她心里默默的念叨,可是就是走不出这个魔区,她压抑的快要喊出来了。   另一个声音又喊道,不用那么悲观,也许就真考上了,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想想以前的成绩,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想到这里,她又嘲笑自己,抬头看看周围,是一片翠绿笼罩的山谷。   可是,多半时候,她都是心神不定的乱想,不管是她忙碌的时候,还是她闲暇的时候,她都在想着那个结果,万一、万一......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也试着去想“万一”之后的事情,以田园为业,与家园为伴,整日在这片花果飘香山谷中,跟着母亲学持家务田,过日复一日的劳作日子,简单而忙碌,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像是压下了一块巨石,心中升起无尽的死灰。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甘心,这些的内心苦痛,也只能自己悄悄的承受。   母亲,昔日自己的支持者,此刻因为要照顾儿子已经忙碌的自顾不暇了,她根本就顾不上大姐的烦恼,只是赞许大姐的勤劳,大姐永远都是她得力的臂膀,自从大姐放假归来,母亲将大半家务分给了大姐,前半年积攒的活儿也都该清理了。   说来,大姐也就是十五岁的姑娘,她跟其他的孩子比起来,稳重懂事多了,大姐有时候疲累的实在透不过气来了,便索性想,还是不要挣扎了,归家认命算了。   可只要这么一想,她就感到无尽的犯愁,仿佛一夜之间,她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人可以拉她找到光亮。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焦虑缠绕着她。使得寝食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做什么。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煎熬,她感到一阵阵的茫然,好像自己的背上有座山,使得气喘吁吁,快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掉到了谷底,像是一个黑洞里面,在里面打转,不停的往下沉。黑暗、恐惧、无助,她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光芒。   第一次,大姐对人生,开始了思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无用,不管自己怎么做,到最后,还是改变不了既定人生。她开始想,是不是二妈常说的是真的,她说:“女孩子要信命。”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上学。可是,让她这样过既定的生活,她又是死活的不愿意。总之,学校像是什么东西召唤自己似的,她历尽千辛,非要去。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儿,她的心实在是太野了,可是,她不愿意停下。她又觉得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她能体会母亲的无助,父亲的辛劳。可是,尽管是如此的艰难,她还是不愿意停步。   大姐实在不能在家里呆下去了,腿伤还微微的疼痛,但是已经基本好了。趁着中午,她要去外面走走。   每年的夏天,都是姐妹两个最欢快的日子。青玉花谷的夏天也格外的有魅力,鲜亮硕大的草莓果子吸引着各地的客商来这里,还有那黄橙橙的杏子,粉溜溜的桃儿,都一波波开始熟了。姐妹除了帮母亲家务之外,就是帮着父亲招待客商。闲暇之余,最喜欢的也就是那条青玉泉了。 第10章 幸与不幸   青玉泉纯净清凉,尤其是它常年不知疲倦的流淌着,滋润着这里的一切,所经之处必是花香鸟语,草木苍绿。姐妹们常常沿着泉水一路的寻觅,采得各色的野花,回家插在瓶子里,能开好几天呢!   二姐今年小学毕业,没有什么学习压力。所以,放假对她来说,就等于是大解放,不用每天按时起床、按老师要求交作业,就连吃饭也得限定时间。一到假期,就像一只无人看管的疯猴子一样,每天寻思着好玩好去处。   何会芸更是期盼着暑假的到来,大姐二姐在家,家务有人分担,自己也能腾出空来,趁着天好,将所有冬服夏被、春装秋裤,该洗的洗了,该晒的晒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这天,大姐二姐照看忆松。何会芸好不容易抽出身来,将屋后的菜地翻一翻,种上新鲜蔬菜,好够自家吃的。   二姐抱着忆松,打着圈在院子转悠。忆松好奇看着周围的一切,心情愉悦。大姐在洗一堆夏日换下衣服。自从上次腿受伤,二十几天过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好,只能坐下来做事情。低头拨水间,只听得二姐喧声道:“每天抱着你,给你说话唱歌的,也不见你回个声,真没意思!”   大姐闻言扭头,见她早将忆松放在了小床上,自己端了水果盘在吃。说道:“再坚持一会儿,我来替你。别看他不说话,他可听着呢!好话坏话,他能懂的,等他会说话了,肯定会找你算账的。”   二姐不以为然,嗤鼻道:“万一他忘了呢?说得我口干舌燥,先吃点水果润润嗓子再说,先让姐歇歇哦!”   大姐微微一笑,“懒猪儿!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来替你哦。”   二姐听了,索性道:“要不现在就换,你来为忆松赶蚊子,我来洗衣服。”   姐妹两个正说话间,正见二叔家的梦姗端了一只盒子进了门,后面跟着两个妹妹,三姐妹来找大姐、二姐玩。   二姐见是梦姗姐,连忙过去道:“珊珊姐,拿的什么东西哦!”   梦姗笑盈盈递上盒子道:“兰儿,听说你这次得大奖了,祝贺你噢!”   二姐摇摇手,笑嘻嘻道:“怎么梦姗姐也知道了,消息可传的真快!”   大姐听了忙对梦姗使眼色,暗笑示意不要表扬她,免得她骄傲。说话见,二姐已经打开了盒子,一股浓郁的粽香,使得二姐垂涎欲滴。   “粽子,我妈包的,拿些给你们尝尝。”梦姗道。   二姐接住道:“好香啊!可惜我刚吃过饭,太饱了。你来了就好,先替我看会他,我去方便下。”。说着话,搂着肚子一溜烟跑了。   梦姗见二姐调皮,笑着道:“兰儿还是这么调皮。”几个妹妹陪忆松玩,一边问大姐道:“梅姐,我下学期就上初三了,能借你的书看看吗?”   大姐听了微微一笑,应道:“好啊!早就给你预备好了,要是平时,我就给你送去了。可是现在,你看我这”大姐说着,暗暗指了下自己的腿。   大姐接着道:“我这考完试都没用了,在屋里放着,你自己去拿!不过,你要还我的!我这毕业了,能不能考上高中还不一定呢!留着,说不定就是我上学的留念了,以后有空还可以再翻翻。”   “什么呀?梅姐,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一中的,大伯一定会让你继续读的,你可千万别灰心呀!” 梦姗道。   大姐听了心里苦笑,她本就踌躇这事,被梦姗提起,又是无尽的纠结一番,茫然道:“谁知道呢!听说前年一个都没考上,去年还好,只考上了两个——”   “梅姐!”梦姗打断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一定能考上的。只要咱们学校能考上一个人,那肯定就是你。”   说话间,大姐晾好了衣服,她同梦姗一起在忆松的小床边坐了下来。二姐从外面溜了一圈回来了,同几个小妹耳语几句,几个人便结伴出去了,临走只听得二姐喊道:“大姐、珊珊姐,我们出去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姐和梦姗素知二姐的脾气,由着她们去玩。见旁边没人了,只听梦姗回过头来,低声问道:“你的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姗姗。”大姐冲梦姗莞尔一笑。   “对我就别客气了。梅姐,不过话说回来,你干嘛那么逼自己呢?” 梦姗心疼她道。   “嗨!不说这个了,我这不也是没法吗?我今年要是考不上,你大伯肯定让我回家,我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我知道,她是喜欢我在家能帮帮她的”说到这些,大姐的眼圈亦然红了。   梦姗忙握住她的手,道:“哎,伯父也真是的,你成绩那么好,他怎么就忍心呢?可是,话说回来,梅姐,你说我们这样不好吗?干嘛非得上那个学。我有时候想,如果明年毕业,家里让我读,我就读,如果家里不让,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怎样都好——”   听了梦姗的话,大姐微微一怔,抿嘴笑道:“你呀,真是看的开。不过,你说的我也想过,可我就是放不下,我也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就非要上那个学,可是,如果一想到不要上,我的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吃不下、睡不安,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才好!珊珊,我是真的放不下”说着,大姐心里一酸,没有说下去。   梦姗忙安慰道:“我明白,梅姐,你从小都有主意,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你不要难受,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去跟大伯去说。”梦姗一脸的认真。   大姐握了握梦姗的手,算是感激,她平了平心绪道:“现在说什么都多余,我就等结果,我就赌一次,如果真的考不上,我答应我爸了,就不读了。”   梦姗也沉默了,大姐的心思她感同身受,只是她比大姐更为绝望,所以也不去想。只听梦姗叹了口气道:“梅姐,只要你能想开就好,退一步讲,不读也不见得不好。即使你如愿了,我也会为你担心的,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就算你考上了,离家那么远去读书,万一有个什么事,谁帮你呢?怎么说家里都比外面好点吧!”   大姐苦笑道:“你也真会劝人。”   梦姗接口道:“我不是劝你,也是劝我自己。其实,我还是很羡慕你的,你有机会同命运去拼一次,就是毕生无憾了。而我是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的,你知道我们家里三个女孩,将来肯定要留一个在家过,她们两个还小,与其让等她们长大,还不如我留下来算了。”   如果不是梦姗今天这么说,大姐是如何也想不到,梦姗竞有如此的打算,她一时竟噎的说不出话来。   又听梦姗低低道:“梅姐,只要你想做,你就努力去做,我是永远都会支持你的。只是我跟你不同。你有机会,也有能力可以去拼,而成家守业是我的宿命,妹妹们还小,我不能让两个她们来承担。”   大姐听了不免更是心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梦姗小小年纪就有了这番思量,不仅佩服她勇气担当,暗自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惭愧。可是,这个成家守业和自己的未来并不矛盾,梦姗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呢?她思绪混乱,理不出头绪来,思索一番开导梦姗道:“姗姗,我很能理解你的难处,可是这两者并不矛盾,等你将来有出息了,你接二叔和二妈以后跟你过,不是一样好么。”   梦姗道:“梅姐,话是这么说,我也试图劝过我妈,可是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偏执,她认为我是在敷衍她,骗她,骂我没良心,说我是条白眼狼,就想着法子为自己好。我现在在她面前,就不敢提上学的事情......”梦姗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我也想通了,上不上都无所谓,反正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待在自己家里好。”   大姐听了不免心生凉意,她重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天同梦姗聊天,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幸运。大姐挽着梦姗的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一句来。   半响,只听大姐道:“虽然我有弟弟,可是比你好不了多少, 他还那么小,而且,我妈身体本就不好,有了忆松更是厉害了,我虽然有心求学,可是你看看我家里,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求太多了? ””   梦姗忙道:“姐,你可不要这么想,你要是不上学就太可惜了,成绩那么好,咱们全校师生都看好你,说你是块璞玉。你呀!这不光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希望。梅姐,家里有我呢,我们都会照顾大妈和忆松的,你一定要坚持,将来做一个文化人,让庄子里的人都看看,我们女孩子一点也不比男孩子差。”   大姐满目泪光,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幸与不幸,从来都是自己心里的感觉吧!大姐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幸运的。 第11章 遵命、遵命   弟弟!她不得不承认,那是父母的希望,有了他,父母似乎把更多的爱转移给了他,心中的石头像是落了地,可也同时,他们转移了对女儿们的关爱,但是也放弃了对女儿的期许,她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大姐有那么一丝的幸运,却也含着凉凉的酸涩。梦姗的话是对的。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弟弟,自己才能毫无顾忌的去设想自己的未来。突然,她心底多出了一丝的安慰来!   这一点轻松,梦姗是不会有的,她只能背着家的期望来活,否则就是不孝,就是大逆不道,是白眼狼。她不敢往下想,眼前的这个聪明、善良、开朗的女孩儿,她好像看到她在对着自己笑,然而,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说话间,母亲进来了,同梦姗聊了几家里长短,便带忆松去睡午觉了。她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心中泛起莫名的感激与酸楚。   大姐同梦姗去自己的房间,看她最近的一些收藏,不过是些报纸剪片与书籍之类。梦姗环顾两姐妹的小屋,收拾的整洁、隽雅,入室一阵微芳,彰显示两个小主人的雅致与不俗。   梦姗看到了书架上的奖杯,忍不住仔细端详,赞叹道:“看看,这奖杯真美,还是第一次见,兰儿真是有出息!”   大姐听完笑着说:“这话可别当着她的面说,免得她骄傲。”梦姗不以为然,“怎会,兰儿才多大,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她特聪明。这种本事是学不来,很多时候是要有天赋的,兰儿呀,她就有这个天赋!”   梦姗的话,说的大姐扑哧的笑了起来,她扬眉道:“你也怪了,好好的,说些咬文嚼字的话,都快成哲人了。”   说完姐妹两个又是嘻嘻一阵笑。   大姐整理完书桌,拿起了一本书来,她努努嘴,把书递给梦姗,说道:“给你,记得还我的,不许丢了哦!”   梦姗接过书,笑答道:“是是是,遵命、遵命、遵命。”   梦姗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收住笑,问道:“对了,我们明天去摘枣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大姐点点头,略微迟疑片刻,又摇头说:“不行,我就不去了,我想去看看李老师,让兰儿跟你们去吧!”   “你呀!永远都叫不出闺门。”梦姗叹了口气笑着说。   姐妹两个正说着,听见一阵杂乱脚步声。大姐探头出去看,见是二姐同几个妹妹回来了。只见二姐一脸的怒气,衣服上一块泥巴,很脏。大姐看着她的那个样子,不仅眉头微蹙,梦姗更是快语问道:“我们女侠这又是去哪儿啦?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巴,又去哪儿行侠仗义了!”   二姐见梦姗姐嘲笑自己,不仅怒目圆瞪,对梦姗姐气冲冲喝道:“就知道取笑我,外人欺负我,你不帮忙就算了,就知道在这儿说风凉话,有什么意思?”说着不仅哇哇哭起来了。   大姐见二姐哭的伤心,心想二姐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连忙同梦姗使了个眼色,忙急过来询问个究竟,“怎么啦!怎么啦!出啥事了吗?”两位姐姐急忙的寻问。   二姐见到大姐一脸的急切,心中的委屈似乎更胜了,她抽噎半晌才道:“可不是那个不讲理的刘婶子”。这半句话可把两个姐姐弄糊涂了,平日里,二姐是多么耍强的一个人,整日上串下跳,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伤心为何物,一会儿功夫,这就怎么了?   大姐心想,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以二姐的脾气,怎会如此伤心大哭。她将目光转向身后的梦圆、梦真,她们两个也直瞪着眼睛,委屈的耷拉着脑袋、撅着嘴儿。   大姐过去拉着梦圆问道:“圆圆,你跟姐姐说,你们去哪儿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梦圆也委屈着说道:“就是——我们在青玉泉旁边编花篮,雷雷过来说我们挡了他的路,兰姐姐说这路是谷里的,让他到别处玩去,可他便不,还把我们的采的花全踩坏了,又推倒了真真。兰儿姐姐生气了跟他打架,他打不过姐姐,就喊来刘婶。刘婶啥也不问,就按住兰姐姐让雷雷打,还骂我们,说是‘绝户头’,兰姐姐一气便和刘婶打了起来。”   大姐她们听完,气的脸色通红,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回头看了看梦姗,那脸更是煞白,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泪盈盈在眼眶中打转。大姐连忙握住梦姗的手,梦姗领会大姐的意思,含泪朝她点点头,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二姐听了梦圆的话,更是哭的起劲,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声,小脸也抹得如一片五彩斑斓的彩云。大姐见她哭的起劲了,便劝她道:“好了,别哭了,还嫌一天挨打不够吗?这事儿回头让妈妈找刘婶评理去,可这会儿忆松刚去睡了,别吵醒了忆松,让妈生气。”   二姐听了大姐的话,悄悄瞟了一眼上屋,发现并没有动静。只得低低的抽泣着,委屈的直呜咽。大姐见她如此,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拉她进屋,拿了毛巾替她搽脸,劝道:“行了,行了,都哭成花猫了。身上哪儿打痛了没有?”   二姐摇摇头,呜呜道:“不痛,她以为自己人大就厉害吗?我从背后把她踢了狗吃屎,她也追不上我们,我就带圆圆和真真回来了。”   大姐惊愕道:“这么说,是你打了他们,那你哭什么?”   二姐道:“我就是想哭,我气我自己不行吗?她凭什么那么骂我,就是因为我们女孩子好欺负吗?明明是雷雷不对,谁让他踩坏我们的花,我当然要教训他。可李婶也太不讲理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凶,还大人呢?凭什么抓住我让她儿子打,嘴里不干不净的,儿子了不起吗?”大姐见二姐一肚子气说个没完,只好忍气喝住。找出干净的衣服,给她换。   二姐拿着脏衣服去换了。大姐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她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梦姗,满脸是泪。大姐吃了一惊,这才想起了刚才梦圆的话。她暗自责骂自己,怎么这么大意,只顾着兰儿闹,把梦姗给忘了。定是因为刘婶的混账话、惹她伤心了。   大姐将她们几个小妹带到外面去玩,拉着梦姗的手,不断的开解梦姗。终于梦姗点点头,她难过的扶在桌子上,良久才哽咽道:“梅姐,你可听了,大白日就说这样没人心的话,更别说背后的那些儿传不过来的了。这话要是被我爸妈听了去,可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儿了。”   大姐看着悲戚的梦姗,竭力的安抚着她。她能够想象在她的心底,是多么重的一座山在压着,她能看到她内心的苦楚,以及她极力想摆脱但又不能的绝望。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着父母,那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枷锁似的戴在他们的头上,挥不去,摘不掉。   突然,门外传来叫骂声,那一声接一声的怒嚷,像是杀猪般的叫喝。大姐和梦姗屏息静听,听出了是刘婶的声音。二姐早已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对骂,气势不输刘婶,倒是压得刘婶张口结舌、语无伦次,哇哇乱叫。   大姐和梦姗都愣住了,两人正不知所措,母亲也跟了出来,她从后背给了二姐一个拳头,把二姐呵斥住了。二姐正骂得起劲,只觉后面一阵凉风,不妨就被重重的击了一下,二姐红着脸,圆瞪双眼,正要讨理,回头却见是母亲气汹汹地站在了身后。   二姐的气焰瞬间消逝了不少,她正要将刘婶欺负她的事报告母亲,只见母亲厉声喝道:“回屋呆着去!”二姐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发怒,只见她说话时,身子也跟着颤动,两只手在她的眼前微微发抖,二姐见状也不敢多话了,悄悄收了气焰退回屋去。   母亲将大姐、二姐、梦姗她们一并斥回屋去,一人来到门口。想那刘婶也骂了半天,气也出够了,便道:“她刘婶,孩子小,不懂事,您有话跟我说吧。”   谁知那刘婶见没了对骂的人,反而气焰更加嚣张了,越骂越勇,一副你死我活的姿态,一骂三跳,一说三唱,引得四乡八邻都挤来看热闹。何会芸见人围观,脸上实在难看,也出来对骂起来,可她人虚气弱,说不了几句话,早已口干舌燥,气喘吁吁。何会芸实在不是对手,便让黄狗守门,回屋不予理睬。   人群中也早有人看不下去了,有的去给白国安报信,有的去拉那个刘婶子,那刘婶非但不罢休,还顺势撒起泼来,她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骂白家都是亏先人的,而最后竟然变成了祖宗伤天害理、丧尽天良,老天不容,绝子绝孙等话。二姐在屋里早已按耐不住了,可她被大姐死死拉住,出不了门。 第12章 泼妇找上门   白国安听到信儿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回来了,人还未进门,就隐隐听到那声嘶力竭的叫骂声。白国安顿时火冒三丈,手里捡起一根木棍,气冲冲朝家奔来。   就在白国安回家的途中,国荣媳妇在人群中早就听不下去了,便和那刘婶对骂起来,两人就像是眼红耳斥的斗鸡,气势汹汹,毫不相让。国荣媳妇见骂不过那刘婶,便伸手去打对方,两人就又撕扯在了一起。这下,看热闹的人就更起劲了,有叫好的,有评判的,也有劝拉的。   白国安远远看着门口人围成了一团,大呼小叫的,知道不好。便加快了脚步,连走带跑,到跟前一看,只见两人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按住对方的头,撕扯着对方的头发,面对面将身子弯成一个弓形,他分不清眼前两人谁是谁,还以为刘婶同何会芸扭打在了一起。   白国安扔下木棍,一只手抓住一人一只胳膊,像是抓小鸡似的把两人撕了开来,谁知两人都不肯放手,牢牢拽住对方的头发,白国安吆喝了一声,“给我放开!”,手上一用力,将两人分别推到在地。   白国安虎目圆瞪,脸色铁青,疾声厉色般朝两人吼道:“你们都想干啥,吃饱撑了吗?”   白国安仔细去看,才发现坐在地上的是国荣媳妇,只见国荣媳妇面色如灰,衣服凌乱,嘴角已经浸出血来,再看那刘婶子,脸上尽是红白抓痕,跟猫刚抓过一样,本来长相就土气,这下就更丑了。两人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白国安见是国荣媳妇,一腔怒气也不好开口去骂,只朝着刘婶,指天吼道:“你说说,我们白家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作践自己,不依不挠啊?”   那刘婶仰视着白国安,只见白国安气壮神威,身粗如塔,她突然有满腹的委屈,也叫不出一个字来,只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人群里早有人把那刘二娃叫了过来,刘二娃刚好看到白国安拉开刘婶和国荣媳妇这一幕。他知道自己不是白国安的对手,可是见自己媳妇委屈,他也心里不好受,只好上前去拉了自己媳妇回去了。那刘婶子一路哭着回去,路也不好抬脚走,刘二娃半拖带扛地弄回了家。   国荣媳妇见状,也吐了口血水,起身朝自己家里去了,梦姗几个也悄悄的跟在了后面走了,一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是闷热,蝉噪林逾静,鸟鸣谷更幽。夜里除了几名守夜的工人的笑骂声,和那几只黄狗粗粗的喘气声,就是风吹叶动沙沙声,迥异而和谐。二姐被罚,饭也不让吃,就跪在院子门口,何会芸也憋了一口气,懒言少语。白国安更是屈了一肚子火,进进出出都要瞪上二姐两眼。   二姐也是气鼓鼓的,拉了一把甘草垫在膝盖下面,大黄悄悄卧在二姐身旁。只有大姐前前后后忙碌着,她看爸妈他们都关灯了,才把二姐拉进屋里去,端出了预留的饭菜。   风波虽然过去,可是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尤其是国荣媳妇。她本来是给大哥大嫂去帮忙的,可是最后大嫂却溜了,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再说,后来大哥回来了,也没有见她为自己说一句话,心里更是憋闷了。她又想起了刘婶的话,更是睡不着觉,便捂着被子呜呜哭,她恨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更是和白国荣别扭了很多天。   收果子的货车陆陆续续的从青玉庄路过,让这个安静的小村庄变得热闹起来。货车装满后,上面盖上绿绿红红的彩条布,车在前面走,顽皮的孩子们跟在后面追,扬起一阵土雾,各家门口三五成堆闲聊的人们都直着眼睛,目送过往车辆,有的眼红羡慕,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忌妒暗骂。   白国安无暇顾及其它,每天忙的团团转。他早出晚归,有时饭送到跟前也顾不上吃,有时口渴的受不了,就舀了青玉泉水喝几口,跟东家结完账,又张罗西家装货。   就在今天下午,青玉庄主任于兴平来找他,跟他说了一番话,这让白国安心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涌进一股暗流,顿时波涛汹涌起来。   这青玉庄虽然离化城不远,但是地势高,土地贫瘠,气候又干旱,常受自然灾害的影响,当地人们只是得天吃饭,并没有其他致富的门路。   于主任跟白国安说了自己的想法,要在青玉花谷修一条水道,将青玉泉水引到耕田上去,解决缺水的问题,希望白国安能理解他的难处、全力支持。   白国安心里明白,青玉花谷只所以经营得下去,正因这条青玉泉清澈甘甜、滋养浸润。而如今庄上决定要分流这泉水,他便想着这么大的果园,又怕以后要缺水果涩。况且修水道要从谷底直通花谷,直到山谷腰水池。费时费工不说,整个工程下来,等于给花谷开了一只口子,不仅要和村民分享这青玉水源,还要对外多开一道门。   白国安一时陷入的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凝视于主任,一脸的迷茫,仿佛那黑夜的长空,深邃又充满了惆怅。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书记。白国安下意识认为自己不能拒绝于主任这合理的要求。   可是,青玉泉发源于青玉花谷,泉水穿越层层地质障碍、与谷间流出,汇成股股清泉,沿谷弯曲盘旋下,流向谷底,汇入大川。而青玉庄地势在上,与它并无一分的交汇。但却青玉花谷地属青玉庄,受其管辖,自然不能对于主任的话置之不闻。   两个人在地头上聊了一下午,白国安对于主任的想法沉思了好久。最后白国安说:“于主任,我现在就跟大伙一样,从小在这里长大,虽然早些年依着庄里的支持才建起这个果园,这几年有了收成,日子就算过起来了。但是看着大家还在过着紧巴日子,我也是看到眼里。要说帮庄里脱贫,我一百个愿意,出钱出力我都愿意,可是你要从这往上抽水,引到谷顶,这你怎么做到呀!再说,这青玉花谷本就谷浅水缓,可如今要开渠抽水,我这里势必会缺水受旱,可也不是得不偿失吗?” 白国安愁眉紧锁,真切地说。   于主任听了白国安的话,也是感慨万千。他点点头,按住他道:“我也知道水往上不好引,你的顾虑我也明白。可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想在这上面修一条道通下来,引上水管,然后在各家地头挖上水渠,将水引向田里去。用不了的你还可以用么。我这也是无奈之法,确实没有其他办法,才来跟你商量。咱们青玉庄祖祖辈辈贫穷,已经深入骨髓。这早都提倡改革开放了,可是,你看看,这里的人们,胆小、怕事、保守、不去尝试一点儿的改变,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是你看看咱们青玉庄外面,已经旗锣密鼓、响动震天了,只怕这种局面再延续下去,伤害的可是我们的子孙后代的利益。目前,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先必须动起来,让经济先发展起来,给村民先尝点甜头,然后,捎带众。再寻思其他的发展。”   白国安听着,阴郁的心也跟着骚动起来,没想到,这个于主任,平日冷面,今日却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确是个实心为民办事好干部啊!   他望着于书记,看到那眼睛里的肃然之气,点头道:“我明白了,于主任,但是这个事,你让我考虑考虑,太突然,你让我想一想......”   “国安,这个事情很紧急,你要快快给我个话。这样,你这几天随时到庄委会来找我,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当然,如果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讲。”于主任见白国安一脸的犹疑,宽慰他道。   青壮年有的出去打个零工,有的做点小生意,可只是解决温饱问题,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的。倒是这几年白国安开荒种果树,把青玉庄东头的这一片荒谷变废为宝,搞的有声有色,更是领先脱了贫,致了富。于是,青玉庄干部就看中了这个项目,便想着也带动村民挖地种树,将日子过的好起来。青玉庄准备推进新的脱贫致富之路。   带头干的是青玉庄村主任于兴平,他发动群众将耕地搞果树种植,起先试验了一批,结果两年下来,地里不但没有收到粮食,而且花钱买的树苗全都给旱死了,这让村民很是怨愤,地里不但没见收成,还赔了树苗钱,于是大家纷纷打消了种树的念头。   这件事情让于主任吃不下,睡不安。青玉庄一穷二白,没有树苗,没有技术还可以想办法,可是没有水源,这让他伤透了脑筋。起先跟着他干的群众也退缩了,面对群民的抱怨,于兴平低下了头,他知道,想要种好树,就先得解决水源问题。他左思右想,情急智生,便想到了青玉泉。 第13章 青玉泉   白国安思虑着,只见漫天的繁星,在朝他不停的闪烁。蚊子在他身边飞舞,他浑然不觉。手中的竹扇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低下,他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叹息。   想那年,在部队退伍的时候,战友们围炉长话,抒了多少激情豪迈的壮志,雄雄的眼睛中散发出火焰般的光芒。最后,即使大家各奔东西,天南海北,有了各自的岗位,他也永远记着那些闪亮的光芒。   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那时候多年轻,铮铮铁骨,浑身是胆。当年多少人劝过自己,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那有放着铁饭碗不要,来这穷山谷里开荒的。那时,自己的决定更是气的父亲大病一场,后来,逢人就骂他不成器。可是,如果当初不是自己的那一份坚定,怎么又能最后说服父亲,今天又怎么能有这满谷甘甜的果子。   白国安想着这两年收成越来越好了,便又育了一批树苗,在谷底正修盖的房子还没有完工,他又想到了忆松,这个千盼万望的儿子,他便喜上眉梢。   但是,于主任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回响。是的,在他的身后,还有一批批父老乡亲,他们还和初民一样,过着简朴的生活,日出日落的守着自家那一亩半贫瘠的土地。等着天阴下雨,好浇灌干涸的庄稼。   突然,白国安感到一阵憋闷,他不由得心慌起来,无论如何也躺不下去了。他突然一个直挺挺的坐起来,只听得一声惊叫“啊——”   白国安回头,何会芸就在身旁,他突然起身,一定是惊到了她。   “天凉了,进屋去睡吧!”。何会芸怔了怔神色,和言劝道。一阵沉默之后,四周又是一片沉寂、隐约听的到后院的小动物们的鼻鼾声。   白国安起身,抓了抓被蚊子咬过的地方,觉得奇痒。刚抬腿走了两步,就一个踉跄,惊到了停在屋檐下的一只雀儿,扑棱着飞到了远处的树枝上。一定是刚才的姿势不好,压得腿发麻了。   白国安回屋洗了洗,喝了口茶,躺到床上去了。但好像刚蓄起的睡意又全跑了,他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又是一声长叹。   顺势,他一翻身,撞到了身边的何会芸。他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的事情,根本没有感觉到。何会芸见他辗转不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长吁短叹的?”   白国安将于主任下午说的话说给了何会芸,何会芸听了也是吃了一惊:“青玉泉?他们想取青玉泉水,怎么可能。那我们一家的命根子,青玉花谷的果树也都靠它浇灌,更别说我们生活日用,那个不都是依着这青玉泉的,若被他们取走了,咱家以后怎么办。再说,这么多年,我们遇到那么多困难,谁帮过我们,现在看我们活过来了,他们又来‘放血’,怎么可能。这事不可能,你明天就回了那个姓于的,告诉他,就说我不同意。”   白国安懂得何会芸心里的不忿,只是于主任的话有理,如果自己真的给回绝了,恐怕他日后也没脸在见青玉乡亲了。他思来想去,都无法回绝,只是这青玉泉起源谷间,水往低处留,还怎么将水给送往谷顶送去呢?这倒是难住了他。虽然于主任说是开道取水,可水怎么逆流而上,也毕竟不是好办法。   两个人一阵争论不休,彻底打破了这黑夜的寂静。激烈的话语吵得旁边忆松直哼哼。   两人只好暂停争吵,何会芸起身哄儿子,终于儿子睡了。   白国安看着儿子睡熟的小脸,对着何会芸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青玉泉的重要性,只是,他们又不断水,只是分流一部分,你想想整个青玉庄的乡亲们,我们依着青玉泉把日子过起来了,可是青玉庄几百口人还在饥饿线上挣扎。就连每天生活用水都依靠着庄头那根细细的管子。每天按时按点的装桶扛回家,去地迟了连扛都扛不到,多少邻里为吃水的事吵架,闹事。你说,我们现在也算日子好点了的,总不能看着乡亲们不管吧。”   何会芸却决绝地说:“分流也不行,我不是不想帮乡亲们,我是不想便宜了那些苍蝇似的村官们,一个个像红眼吸血鬼似的。想当初是怎么欺负我们的,这会儿看着我们果树能买几个钱了,就眼红跟风了。怎不想想当初,他们说我们承包到期了,要来收地,说我们这地是庄上的,最后还叫一帮流氓来,差点把我们一家从这谷里赶出去,大冬天的把我们娘儿们在野地里冻着,一想起这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低眉鼠眼的狗村官们。哼,要不是后来他姨夫找来他的同学帮忙,他们怕把事情闹大,怕影响他的前程,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白国安嗨了一声,道:“哎,过去多久了,还提那干嘛?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因祸得福吗,因那事闹的太大,影响不好,镇上来人为了弥补,给了我们五十年的承包权么。再说,那事是马书记带人闹得,跟于主任没有关系,事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   何会芸冷冷道:“是啊,跟他没关系,那是当时他没当这么大的官,当了肯定也一样。再说你看看,他现在不是又来了吗?虽然不要地,却要起这水来了,我看这比要地还厉害。”   白国安道:“这一码是一码,两件事情,你不要混为一谈了。今天这事,我还真没法拒绝,除非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何会芸思索片刻,突然眉心一转道:“现在不光是浇灌用水的问题,更有村民吃水的问题,庄上现在用的那支水还是从邻村青云庄引过来的。每年交钱不说,还整天闹停水。既然这么不方便,那为什么我们庄上不自己挖井呢?一来能解决村民用水的问题,二来也能解决浇灌,三呢,也不影响我们青玉花谷。”   此话一出,何会芸也为自己的聪明叫绝。白国安也凝神沉思,茅塞顿开的样子,不得连连点头。只是,暗自算盘一下,“这挖井需要找好水源。根据青玉泉出水量推断,至少需要挖地百米深,然后算上机器、设备、材料、人力等加起来,少说也得十来万,再加上管材、水泵、抽水设备等,你说我们捐点钱,为青玉庄挖口井,不但解决庄里的危机,还能解了我们的顾虑,真是个好主意,哈哈!”   何会芸马上反驳道:“我们为什么要捐钱,庄里每年都收这费那费的,钱都去哪儿了。再说,庄上那些领导、干部都是干什么的,怎么就不知道为谷里挖井取水,就你能想到的事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呢?你这会捐了钱,下次有事情还得找你。”   这回白国安也不让步,只听他坚决的说道:“好了,有什么捐不得的,不是我们现在还能拿出来吗?就咱庄里那点收入,够干什么的,这么大的事情也总不能让庄里都担着。 ”   何会芸也不退步,道:“你拿得出?我可把话说清楚了,你少打那笔钱的主意,那是要留着给闺女上学、当嫁妆用的,再说,现有又有了儿子,费用大着呢,你可不许乱来。”   白国安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们现在还能拿出钱来,就帮帮乡亲。话又说回来,当初如果不是庄上一些干部的支持,哪有现在我们这片果园呢!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何会芸动了嘴角,没有说出话来,她不是不明白道理,只是,她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事情,心里过不去,她不愿意和庄里的那些干部有一丝的来往,便赌气的转过身去了。   第二日,白国安便抽空去了庄委会,他想立刻见到于主任,将挖井的事情告诉他。他去时,只见庄委会门大开着,支部书记老马在长凳上坐着,端着壶茶,叼个烟斗听广播,广播里传出美妙的旋律,马书记微眯着双眼,一脸的陶醉。   白国安看看马书记并未察觉自己,便朝后退了退,站在门外,清清嗓子,喊了两声:“于主任、于主任在吗?”   白国安意在给里面的人打个声儿,他便听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口站着的正是马书记。   马书记一看是白国安,先是一愣,又马上邪脸带笑道:“哎呀,是国安哪!快快进来坐,什么风把我们的‘青玉谷主’给吹来了,是啥事情找于主任啊!嘿嘿、你看他不在,有事告诉我也行!” 马书记肥肥的脑袋一阵子晃,让白国安不由得一阵眩晕。   白果安知道这个马书记,这么些年面上看似热情,实则对上次收地未遂的事还是耿耿于怀,他没占到便宜,虽然面不露色,可也不会轻易的便宜自己,他满脸阴险狡诈,日后定会为自己出气。他当书记这么多年,没办多少正经事,却办了不少黑心事,依然不降反升,青玉庄村民敢怒不敢言,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老舅那么硬的后台撑腰呢! 第14章 挖井   白国安心存鄙夷,却被马书记按在自己坐过的长凳上,觉得一股湿热的粘腻,他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恭声道:“马书记,我是来找于主任有些事情,他人在吗?”   马书记斜了斜眼,小而尖的眼睛显的整个脸一点也不协调,他忽又面露笑意,道“你找老于,刚才宏亮几个找他,一起出去了,说有急事。”   白国安一听便起身欲走,他和这个肥头大脑的人实在无话可说,却被马书记那只肥油手生生拉住,道:“坐坐,好不容易来趟,坐会再走。我这里有新茶,是昨天去公社,上面干部送的,你尝尝。”   白果安笑脸应承着,心里却厌恶极了,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又不能太驳马书记的面子。于是,他不得不陪着笑坐下,应和着马书记。他掏出烟,递到马书记的手里,又替他点着,那马书记娴熟的吐着烟圈,一脸享受的样子,却也忘了泡茶的事。   只见马书记一个深深的烟圈之后,开始说话了,“对了,国安,你现在可是咱们青玉庄里的能人了,现在只要提起我们青玉庄,谁不知道你那果树谷啊!上一次,我去开镇代表大会,你不知道,领导那是重点表扬了我们青玉庄,说我们青玉庄的果园搞得好,让全镇代表向我们青玉庄学习,我觉得脸上可光彩了。 ”马书记一脸的吹捧,让白国安十分的不自在。   白国安连忙摆手,道:“马书记,你过奖了,哪有那么好,也就是结几个果子换点粮食,一家老小饿不着肚子罢了!”   那马书记哈哈笑道:“你当我看不见吗?还是你当咱们青玉庄村民都是睁眼瞎子?光从我这门口每天过的车,就有十来两。这一年算下来,可不是你说的饿肚子的事儿啦。你知道多少人背后说你什么吗?”   白国安听着马书记的话,不知为何心里砰砰直跳,他赔笑讪讪应道:“马书记,你别听他们乱说,都是编排我呢!”   马书记则凛然道:“不不,国安,我看他们说的一点都不错,你有胆识、有魄力,是我们青玉庄的大能人啊!”   马书记的话说的白国安很不自在,脸上灼灼发烫,背上簌簌发凉,他也不知道马书记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也不想听后面话,只是狠狠的吸了几口烟,便起身告辞道:“马书记,我还有事情,那我改天再来拜访。”说着便起身就走。   马书记正欲开口,却见白国安起身,自是很不痛快,只好惺惺道:“说你是大忙人吧,还真是急!”   白国安也奉承道:“庄里一堆事情呢,我得赶快回去忙了。打扰您了,马书记。”白国安起身告辞,又不想太冷了马书记的面子,便道:“最近新桃子下来了,我这两天让人给您送些去,给马叔和孩子们都尝尝!”   只见得马书记的鼠眼睁开一道缝来,道:“那感情好,我记的上次,好像有几年了吧!那桃子真好吃,我现在还记着味儿呢,我那老父亲他牙口不好,就喜欢那个,喜欢的不得了。”   “对了,还有一事儿,本想过几天去找你,先跟你透一事下,免得回头又耽搁了。你看这都忙一直忙也没机会跟你说,虽说村支书不是官,可是一天也是忙的团团转!你看看,什么事情不操心能行的。上个月村头的电杆倒了,刚修好东亮家的牛又把高放家的庄稼又吃了,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还扬言要打官司,这好不容易问题解决了,又去镇上开了一周的会,对了,开会,我正要跟你说呢!” 马书记自顾说着,从内室的抽屉了拿出了一本文件。   马书记絮絮叨叨说着,可是眼睛却趁机的扫着白国安的脸,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时刻盯着自己的猎物。白国安面堆微笑,极力的保持友好,奉承着马书记,一瞬间两人目光交汇,白国安感到那目光就像是一柄带勾的剑,像要刺穿了他似的。白国安心里一惊,问道:“马书记,这是什么?”   “这次上级对各个村、庄的工作做了安排,尤其是对计划生育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咱们青瑶镇也针对各村、庄做了工作要求及部署,可能—— ”说道这里,马书记深深的瞟了一眼白国安,低头对着白国安悄声道:“先给你漏个风,对超生处罚很严厉。你得提前做个准备。不然,要是报上去了,那就不好办了。”说着,拍了怕白国安的肩膀。   白国安被这突兀的警告给吓了一条,他楞住了,脸色略微一怔,但是他想到了马书记,立马又正了神色,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马书记,和气道:“马书记,我知道了,那我还有事,咱回头再聊。”   白国安匆匆逃离了庄委会。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满心的厌恶,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又吐不得一点儿的酸水出来,他六神不定,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他知道这个事情迟早要来,但没想这么快,更没想到是从马书记的嘴里听到,他的盘算像是完全乱了。要怎么办,怎么应对,他还没有想好,但是,如果要让他去讨好马书记来摆平这件事,他又一万个不情愿。   他已经没了来时的兴头,心事重重的往回走,可没走出多远,就又碰见了于主任,于主任带了几个人正要去丈地,碰见白国安,便给几个人交代了几句,同行几个人走了,于主任自己走了过来。   于主任叫了“国安!”白国安抬头,阴沉的脸有了几分起色,道:“于主任,我刚才从庄委会出来,你不在!”他不愿意提起马书记。   “嗯嗯,找我!是为昨天的事情吗?”于主任兴冲冲问道。   白国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突然神思慌乱,支吾道:“是啊!不、不!我是想问问——计划生育的事?”白国安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计划生育?”于主任莫名了起来,才想起了什么,向白国安道:“是啊!国安,是不是碰到马书记了?呵,这回他还真的没有骗你,你还真得上心了,听说今年的处罚非常严,而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刘主任再抓,我们各负其职,互不干涉。如果真是这件事情,你找我,我也说不上话,但是你去找刘主任,也许有用。”   可于主任深知马书记的为人,定是对白国安说什么了,弄的白国安心神恍惚。于是,又宽慰道:“可话说回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到时咱按照政策办就好了,总归咱有了儿子,那是比啥都强啊!”   听了于主任的话,白国安稍稍安了心,点点头又疑惑地问:“您说的也对,可就不知道政策怎么个严法?”   于主任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只是听说今年比较紧张,这样,我回头跟刘主任打听打听吧!哎!你不知道,现在那几个人,真不知道一天都盘算什么。”   白国安听不明白,问道:“哪几个人?什么?”   于主任自觉失口,挥手叹道:“算了,不管人家,咱说咱的事。”   白国安困惑地听着,揪了揪心,叹了口气,眉头拧在了一起,他不喜欢和马书记打交道,可是在这节骨眼上,自己还能躲得掉吗?再说那个刘主任,是马书记一手提拔的新干部,出入和马书记一起,找他,行吗?可要是不找他,又该怎么办呢?   于主任看了不禁呵呵笑起来,道:“干嘛这么为难呢?关于你和老马的事情,我也知道,不过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可是话说回来,计划生育也是国家政策,咱们严格执行政策就好,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啥大不了的,依我看,咱就态度端正好好解决问题,我想,老马不至于公私不分吧!”   白国安点点头:“但愿如此!” 心神稍稍平静了不少。又同于主任道:“那我的话长,天这么热,还是去我家里说吧!” 于主任看了眼白国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六月的太阳像火炉似的烤着大地,庄里的庄稼被晒的蔫蔫失色,跟毒日坚强的战斗着,倔强的将根扎得更深。庄稼地远远看去,一片片的萎黄,像是营养不良的病儿。   两人来到青玉花谷,白果安为他斟上了自家酿的高粱酒,几杯酒下肚,既解暑,又消愁,白国安将诸事抛在脑后,心情敞亮,将自己的想法对于主任倾心托出。   于主任听了沉默了好久,白果安看着于主任的那张脸,久久才转过头来,重重问道:“国安,你真肯支持青玉庄挖井?”   白国安也郑重的点头道:“于主任,与其大动干戈的逆流取水,不仅耗费人力财力,且毕竟水源有限。再说这些年,我一直思虑着能为庄里做点事,回报乡邻对我的支持,这不,眼下大家用水这么难,那咱就索性挖口井,解决大伙的用水问题。 ” 第15章 星空怪梦   于主任掩饰不住的激动,点点头,“太好了!我应该早些和你来商量。这一个月来,为了这口水,我日夜不安。说起来还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咱们青玉庄准备挖口井,已经准备动工了,却发现筹来的打井的那笔钱,被挪用了,每笔都还都有用途,谁也没办法。村民吃水都要走半里路到青玉谷来一桶一桶挑,实在太困难,于是只好向邻庄求助,从青云庄哪里接了水管,才将水引进了青玉庄,虽暂解村民用水之急。可这五年一晃就过去了,每年给青云庄交水费就不是个事情,而且还隔三岔五的断水停水。哎,咱们的村民呀!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的真叫人心疼呀!”   白国安心里沉寂的烈焰被燃了起来,他一口气吞了杯中酒。感觉火烧般的灼热从胸口散发出来,索性解开衣扣,道:“于主任,你真是个好官!为民着想,不贪私利,值得敬重。以后,只要是庄里的事,尽可来找我白国安,能出力就一定出力。”   于主任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探问道:“可不要这么说,好官,什么是好官啊!我才不在乎呢?我只知道,我祖孙八代都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根。我在这个位置上,要是不干点人事,那还占着位置做什么呢?算算看再干几年,也干不动了。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指着我骂呢,盼着我早点滚蛋呢!不过,我在一天是一天,只要有我在,就永远和村民站一边,为民谋利,就得把这块地给守住了,谁也别想乱来。他谁要赶我走,还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于主任说的是义愤填膺,正义凛然,让白国安的心里也为之动容。   白国安心里默许,为彼此斟上酒,点头道:“那是,于主任!谁敢让您走,我们都不答应,我们青玉庄的百姓都不答应!不过您说这些年还真是,光我给庄里上交的税钱就上万了吧,还有咱们庄子里的那些承包地款,上面给拨的扶贫款,这每年也不少呢,怎么就 ”   于主任突然瞪起了眼,道:“你小子算的精,怪不得叫你‘青玉庄第一能人’,还真是的。不过,每年进的钱,除了正常的开销,前年建校支出了一笔,去年修路又支出一笔,那几个民办老师的工资一直拖着,一直发不出来,现在账上还是负债的,哪里有钱搞别的。”   白国安笑道:“也是,咱庄里没别的收入,的确也支出大。”   于主任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说到这,我还想起了一件事情,还必须得你来管着,这个事还非你莫属了。”   白国安不明白于主任又要买什么关子,瞪大了眼睛听着,“我这会要搞得这个试验,还必须请个专家来指导,怎么样?要不要来做我的“技术专家”呢?”   白国安听了是这事,拍下腿,道:“什么专家呢?都是一个庄的,有什么能帮的上,用的上的,你于主任开口就是了。”   “哈哈”两人的笑声在谷里回荡。   他们喝干了酒,于主任道:“不行,我得回去赶紧写个报告去!这次,这个事情一定要办漂漂亮亮,钱的事暂时要保密,这此,可再不能像上次一样把事儿给我弄黄了。这事儿先别漏风,钱的事也别提,我先把这事给咱批下来,然后再宣布筹资,那时你再介入。”   说完话,于主任兴匆匆走了。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喜悦,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仰头看了看天空,一片亮蓝,阳光还是那么毒辣,可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像是刮进了他的心里,阵阵清爽。   天色还早,白国安又去谷里忙去了。虽然六月还未进入最忙碌的时节,但白国安却是一点都不能放松,他一边安排人采摘装车,一边着人搭建临时存驻点,为庇荫躲雨,也为存放装运。临时存驻点在离家不远的高坡上,车辆出入方便,送茶看守也近。   白国安见活也差不多了,便跟乐成叮嘱了,便自个早早回了家。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于主任的话,对,要去找刘主任,趁着天还早,月色好,白国安拿了自酿的整坛高粱酒,去了刘主任家。   这几天,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大姐的腿伤基本已经痊愈了。母亲哄忆松早早睡觉了,二姐吃完饭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未回来。而父亲每天是几乎见不到人影的。   大姐喂了鸡鸭,将剩下的一饭渣也丢给了门口大黄狗,又将忆松换下的几件小衣服洗了。无事,依在门前,望着满谷的星空发起呆来。   星空特别美,星星点点的星儿像是满树的银杏果,把整个天空点缀的斑斓又神秘,一阵风吹来,星也躲入云后,只是一刹那又闪了出来,调皮地像是婴儿的眼睛,大姐望着眼前最亮的那颗星出了神,   小时候听奶奶说,天上的星星,就是人间逝去的亲人们,那时候大姐就对星星充满了莫名的好奇。每当她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对着漫天星空诉说。渐渐长大了,她不再相信那些传说,可是每当她抬头看星星,总能敞开心扉,抚平忧伤。   可是大姐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看星了,她的眼前恍惚起来。那满天的星儿好像一下子围在了自己的跟前,越来越近,大姐伸出手去,一颗星儿马上落了下来,不停地朝自己眨着眼睛。   大姐也对着她们笑,顷刻的烦恼好似去了很多。她问星星道:“你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呢!”   只见星儿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慢慢的飞起来了,大姐感觉自己也跟着她们飞,他们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以前没有见过的,宽阔的楼梯,奇怪的车子,亮闪闪的房子,大姐置身其中,快乐无比,忘了一切,跟着向前走,她充满了好奇,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与孤单。   她问星星道:“这里是你们的家吗?”   星儿照样不说话,在她眼前一转,只觉自己也跟着飞起来,飞到了一个殿中,这里很宽阔明亮,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围在一起说话,有的则在工作台上低头忙碌,有的在操作什么,大家互不影响,大姐悄悄地过去看,他们也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便忙开了。   大姐感觉自己站在了殿的中央,她向那些没有人的工作台走过去,可是她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也走不近他们。大姐着急起来,她开始跑,已经满头大汗,自己依旧没有走近他们。   大姐有点沮丧,她开始寻找带自己来的那颗星儿,“你在哪儿,你带我过去?”可是哪里还有星儿的影子。大姐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使劲摇了摇头,只见二姐一脸调皮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手里拿了一把野花,朝着自己笑。   二姐好奇问道:“你刚才叫谁呢?”   大姐起身,搽搽额头汗,道:“没啊——我有叫谁吗?”   二姐撇撇嘴道:“你真奇怪!算了,好不好看,送你?”说完就回房了。   大姐揉了揉眼睛,又朝天空望了望,刚才的一幕好像还在眼前,大姐也嘲笑自己,“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   阵风吹来,树枝轻轻摆动,露出硕亮的果子。还有三两株未落尽的花儿会随风飞舞,迟缓的落下,变成了养分,肥沃着脚下的根茎。蜜蜂蝴蝶也早已了无踪迹,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明年是否还会回来。只有蝉叫的依然响亮,也有来偷食的雀儿、松鼠早已悄悄的筑起了新巢,伺机要储备过冬的粮食。   大姐嗅着手里的花儿,淡淡的野草清香,夹杂着泥土,不由得感到失落,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思念起了在学校的日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啊!   夜半,四周静寂无事,只有那蝈蝈叫的大姐心烦,怎么也睡不着觉。借着月光,大姐见二姐翻了身,被子落在了地上,她起身给二姐重新盖好,本欲回床睡觉,却感到喉中干渴,她便又去找水喝,可是水壶空空的。反正也没有睡意,大姐索性起身又借着月光去换水壶。   她轻声轻脚地挪着步子,不想吵醒任何熟睡的人们,路过爸妈的窗前,底底的声音传来,只听母亲的声音道:“??????要我说,这事咱当初就不该那么张扬,闹得全庄上下谁不知道你生了个儿子,现在好了,工作组找上门来,你连个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行了行了,也别老提那事儿,谁知道今年管的这么严,你也别唠叨了,我这两天再找找人,反正也绝不让你再受罪。”   母亲细弱的声音中透着急促,道:“还能找谁么?现在咱们庄里的事儿不都是那姓马的说了算。” 第16章 雨锁春愁   只听父亲愤愤道:“我还不信儿,他马永昌就能一手遮天,行了,这事儿还远着呢?先睡吧!别瞎想了。”   大姐在外面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她大概觉得家里应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她也想不明白,只是不安的心更觉得沉重起来。   第二天,大姐忙完家务,她手里拿了一本书,翻了两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便又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的槐树下发起呆来。近些日子,大姐常常喜欢一个人发呆。   她望着那条弯弯曲曲流淌的青玉泉,心思也跟着流动起来。泉水常年的流着,在水流所经过的地方都长出了绿绿的青苔来,水道两旁被翠绿的青草掩映着,泉水穿流而过,发出淙淙声来。   大姐望着欢快地水流,神情却是极其的严肃。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不想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后,悄悄的近了,要不是大黄狗发现了,汪汪的叫,她是怎么也不会注意身边的人的!   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张乐文,张乐文远见一个白衣背影正对着远处深谷发呆,定情看了看,正是白忆梅。他朗然一笑,怔了怔神情,加快脚步朝身影去了。不想,旁边的绿草丛中突然窜出了一条大黄狗,吓得他面色惨白,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大姐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忙拦住黄狗,叫到:“阿黄,是客人,快躺下!” 只见那黄狗乖乖的躺一边了。   跟张乐文打招呼,张乐文被刚才的黄狗惊着了,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慌乱的将手里的东西寄给了大姐,尴尬道:“我今天早上去发信,刚好看到了,替你拿回来了。” 大姐迟疑地接过信,里面鼓鼓囊囊,有半斤重。只见是一个牛皮信封,只写了自己的地址,背面又几朵图案,有几行小字,大姐不明白是什么?她满腹狐疑,心里嘀咕着会是什么呢?   就在大姐迟疑不解之时,只听送信受惊的同学张乐文道:“好,信帮你送回来了,那我先走了。”大姐这又忙抬起头来,谢道:“麻烦你了,这么热的天,进屋喝口茶吧?”   张乐文惊魂未定,婉言推辞,又听他道:“我昨天见李老师了,她说有空让你去找下她,考试结果就这两天出来,祝你好运。”   “好的,谢谢,也祝你好运!” 大姐微笑以答。   “我啊!对自己就没报什么希望,不过,咱们班,我就看好你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插上翅膀能飞的人’,说的就是你吧,加油啊!”张乐文说。   大姐摇摇头,微微笑道:“你别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好。还有,你也很棒啊!画画的那么好,没有人能赶上呢!”   只见张跃文摇摇头道:“嗨,那又不能当饭吃啊!我都打算好了,考不上就跟我舅学开车去。”   大姐略微沉默,惋惜道:“不管以后在哪里,以后回来常聚聚! ”   张乐文挥手走了。   大姐看着眼前的同学,腼腆而热情身影,让她显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急忙回家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封署名是新柳报社的来信。再看,正是自己投给校报的文章,却让新柳报刊发出来了,这封信是录用涵,里面附赠了本期的期刊。   大姐出乎意料,激动的心怦怦直跳,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让自己愉快的事情,全身的热血又沸腾了似的。她拿着那个牛皮信封,端详了好一会儿,真是从未有过的欣喜。虽然以前自己也发表文章,可是这次不一样,新柳报社是面向全国性的,大姐懂得它的轻重。   她读着自己的那篇被油印出来文章,好似从未有过的愉悦,每个字每个字好似对着自己笑似的。她找出那篇文章的手稿《雨锁春愁》。没错,是自己写的,是自己写的!   “早上,我去捡花瓣,她已经入了泥,混了土。随行的蝴蝶蜜蜂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东风送暖,落红成阵我是年年见惯了的,可是今年似乎很不寻常。   该是昨晚的那场夜雨闯的祸吧。刚开的花正在枝头斗艳,突被雨打后,嫩红铺了一地,有的还没开放,就被打落了,像是离岸的小鱼儿,躺在地上,张着嘴挣扎着,生命垂危。我惊惧的站在垂落的花树前,除了默默的流泪与哀悼,想不出一丝的办法来。我恨我不是花神,能治好她的痛楚,更恨我不是雨神,能阻止那场夜雨。完好的花瓣被雨摧残得四分五裂,我已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花瓣了,有的陷入泥土,有的混入草丛、有的漂入水沟、有的坠入深谷 苟延残喘的哀求着,可是我抓不住她。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哭泣,她泪水流了一地,渗进了土里,空气中散发出它的身体味道,她开始无声消融。凶恶的太阳从云里钻了出来,发出道道金光来,这金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一柄柄利剑,将她们胸膛刺穿,淌出血液来。终于,她流干自己的血和泪,沉沉的俯到泥里去了。   整个花谷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萼和灰褐色的枝干,早没了春的生机。蝴蝶们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只听得潺潺的水流一如往常。水流冲刷着一切雨过的痕迹,那平缓的节奏,让我的心也跟着平息了。眼看,我要睡去了。只是,一声声蛙鸣,划破夜的静寂,将我又拽回到清醒中来,受着痛苦的折磨。我实在是太困了,可我无法入睡,在枕边痛苦的辗转。   这时,窗外透出一束月光来,照着我的脸,让我突然有了幻想,想着醒来后,枝头又会张出新的花瓣来。应该如此啊!春天还不到一半,怎么就能这样去了呢!”   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真的被印出来了,直到看到署名‘白忆梅’的那几个字,她的心才缓缓的平静下来。她按捺着内心的那一点儿喜悦,和心脏微微跳动的声音,甜甜的笑了。   是的,这是大姐写的文章第一次登上了全国性的刊物上。这本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啊!恐怕多少的语言,也道不明白,此刻大姐的心情。“白忆梅”三个字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呢!   原来,夏天也是这么的美好!   一阵风带着些许清凉吹来,赶走了微微的暑气,让粘腻空气变得清爽起来,真是太开心了!大姐不由的感叹,暖心的笑,蝉也似乎也听到了大姐的笑声,和着曲子,叫的更响亮了。   开心之间,大姐心头若动,自问道:“我记得我明明寄的校报,怎么会发在新柳报?这是怎么回事?” 大姐又生出一阵狐疑,眉头微皱,但是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对了,校报是李老师负责,他又是我们的班主任,对,一定是他!” 大姐拿定主意,半点功夫不耽搁,即刻去了李老师家。   李老师是一个温和又热情的青年人,他二十出头,师专毕业后,选择回到了家乡,一边任教,一边照顾年迈的妈妈。他家离这里不远,大约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大姐每次上学,都经过李老师门前,李老师最是热情,常请路过的同学去自己家里坐坐,或是喝口水,或是避会雨。有时候也会同李老师结伴,一起去学校。   不巧,李老师刚好不在家,他家只有一个老妈妈,腿脚行动不便,坐在小凳上捺鞋底,李妈妈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逢着,大姐思夺,这一定是为李老师做的。   李妈妈见是个俊秀的姑娘,便起身招呼,她虽然腿脚不便,但却从不闲着,将家里打理的丁丁有条,她蹒跚着脚步,给大姐找来一个木凳子。大姐见李妈妈可亲,坐下陪她闲聊。   只听李妈妈问:“姑娘,家是那个庄的?”   大姐笑答:“青玉庄的!”   “哦,青玉庄好啊!邻里都说青玉庄水土好,有个姓白的人,在哪里种了一片果园,结的果子都又大又甜,那外省的人都来买了。”   大姐暗笑道:“大妈,你说的那人就是我爸爸,我家就是种果园的,不过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大妈你喜欢吃什么果,现在熟的有杏子、桃子、草莓,过段时间就有苹果和梨儿了,你喜欢那些,我下次给你带些来。”   大妈听了哈哈笑:“我就是随口问问,现在牙口不好,什么也吃不成了呢!怪不到我见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水灵灵的,一定都是你们那边水土好,养人啊!”   闲聊中得知,李老师去了市里,说是学校安排的,学习什么文件,估计下午就回来了。大姐想到要见李老师,心里不免开始忐忑起来。他会有什么消息呢?是结果出来吗?该如何提起文章的事呢?她有些坐立不安了,她一直望着门前的那条大路远方。   李妈妈看出了大姐的急切,说道:“孩子,你不用着急,他说下午四点回,那准是四点的。你看,这会才两点多。如果你实在等不住,就晚上再来。”   大姐不知怎的竟脸微微发红,摇摇头道:“大妈,我不急,我再等会儿。我怕我回去,今天就没空过来了,还是再等等。”   李妈妈应了声,起身,宽慰道:“那你随我来!” 第17章 师恩   大姐不解,迟疑道:“什么?”   却只见李妈妈带她来到上房屋里,打开一扇门,道:“你要是等的急,就进去坐会儿吧!里面放置的都是李老师收集的书,你们年轻人都爱看书,你看看又什么喜欢的吗。”   “这”大姐迟疑道,怕老师不在,自己进去不好,但李妈妈说:“没事,他经常带同学来看的。”大姐点点头,才放心的微微一笑,进去了。   李老师的书房不大,里面的一个书架子占了大半空间,加上一张书桌、一把竹椅之外,挨窗户的位置放了一张竹床,人活动地方就剩不多了,简洁朴素极了。走进里面,有一种恬淡宁静的感觉。   大姐扫了一眼书架,收拾的很干净,书摆得也很整体,都按门类归置着。她看了看,自己能叫上名字的几乎都有,她随手拿了一本《诗经》,翻了开来。   叮铃铃,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车清脆的车铃声,打破了祥和的静。接着是说话声,笑声,脚步声。   大姐抬头,却发现李老师已经站在了门口。   李老师满头大汗,却神采奕奕,目光生华。见到白忆梅分明是很吃惊,但又像是意料之中似的道:“白忆梅,就猜你来了,有事给你说!” 显然,他像是在意料之内似的,大姐会在自己家里等他。   李老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姐也很吃惊,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李老师一番亲切的言语,打破了这个一周没见面的师生之间的突兀,李老师人像是黑了好多,瘦了好多,却也精神了好多。   面对着这个像朋友一样的老师,大姐心里又升起了久违的熟悉来,又像是回到了学校似的,让她几天来压抑的心情畅快了好多。   李老师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同大姐说着话:“怎么样,这几天不好过吧!每天都有同学在学校门口等我,问我结果。这不,结果终于回来了。”   李老师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来,只是他没有注意大姐的表情,她一手按着胸脯,怕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似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只听李老师道:“这是咱们学校这次的分数,你看,考的不错,我校第一名,比第二名高出了近十分。按理应该能录取,但是从整体百分位来看,这个成绩已经到了二十多了,而且,你得录取志向只填了一所学校,这样是风险很大的。所以,现在我也不好说结果,得看最后的录取情况。但是,你放心,我已经跟招办联系过了,录取才刚刚开始,不用担心,我这两天再去打听打听,有消息我便第一时间来通知你。”李老师的话,像是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大姐的心田,让她的心里也挤进了一丝光来。   大姐她激动接过成绩单,虽然她早知道自己会考这样一个成绩,可是李老师说的,最后没有录取前,还是会有很大的风险。她此刻心绪,并没有她的脸色这么平静,突然感到无限的紧张与沮丧。   看着成绩单,大姐默默道:“怎么咱们学校的成绩,有点出乎意料?”   李老师抿了一口水,语气变得沉重了好多,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们的现状,我这次去学习,在市里几个学校都学习了一下,真是大开眼界。咱们学校的教育水平真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了,都说教育是根本,可是咱们学校,学风不改进,效率不提升,家校脱节,成绩怎么能提高呢?我校和同级它校在观念、态度、硬件、方法好多方面都存在差距。你光看这成绩,大部分都没上线,就算我们的第一名,也在整个区上算个中上等水平,你说,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是应该感觉压力很大。可是,目前的这种现状 ” 李老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大姐也跟着沉重起来,她明白李老师的心情,道:“李老师,在我们同学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李老师摇摇头,又无奈地笑了下,抬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咱们也管不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大姐听了略微沉默,问道:“可是,我是想问您,这篇文章,怎会在新柳报上发表了”   “是我,是我寄给他们的。”大姐话未说完,只听的李老师脱口而答,呵呵笑了起来。   “啊可是,”大姐是想说什么,可是话没有说出来,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激,又或是惭愧。   “用不着谢我,文章是你写的。但也不要怨我,没有跟你说这事。更不要生我气,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也许自己你已经做了,只是别人还不知道而已。所以,你可能却的不是才华,而是大胆地尝试。即使你有才华,也要你尝试争取展示的机会,否则,没有人懂,也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理解你。”   “啊——我知道了,还是很高兴,看到文章在新柳报刊上发表。只是,我觉得写的不好?”大姐略带羞涩地回道。   “呵呵,我推荐你的文章当然有我的道理,这好不好也是要编辑说了算。白忆梅,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自信,做起事来前忧后虑的,这个脾气可不好!”李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整理他桌上的书籍。   只听大姐“嗯”了一声,脸蛋微微发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对李老师说:“李老师,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是您给我最好的毕业礼物。我真的好高兴,也从来没人像您这样教导我,开导我。你说的都对,我就是对自己缺乏信心,我一定改正。”   李老师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教书育人是我的本质。你虽然有不足,可你的长处也无人可及,在咱们学校你能取的这样好的成绩,足以证明你在学习上的天分。所以,你要坚持读下去,不可把自己埋没了。”   大姐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沮丧道:“李老师,说实话,我也想这样,可我这次要是考不上一中,我爸妈可能就不会支持我再读了。”说完,大姐眼眶盈润,心中一阵酸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会在李老师面前流露出来。   李老师微微吃了一惊,想不到平日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竟然也受着这样的煎熬,他见大姐动容,蹭地站起身来,脸色惊异而严肃。好在大姐自觉失态,连忙控制住了情绪,道:“对不起,李老师,我没事的,我妈说了,我只要能考上一中,她会支持我”   李老师紧攥了拳头,坐了下去,半响道:“真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情况。我最近家访了几个同学,都是家里不让上学的,有的因为家里没钱,有的因为他们成绩不好。可你不一样,你成绩出众,家里情况也可以,家人怎么也这样啊!”   大姐微微抬头,道:“李老师,不能怪我家人,我也”   大姐话没说完,李老师就气冲冲抢道:“你也怎么样,也不想上吗?你说说你为什么这样啊!其他人自暴自弃也就算了,可是白忆梅,你是咱们班,甚至整个年级最有天赋,成绩也是最好的,可为什么也不求上进呢?你知道吗?只要你坚持,将来有不可限量的前程,你是有机会,可以选择今后的路,为什么要放弃呢?你难道希望一辈子就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大姐刚收住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站在那儿抽泣起来,满腔的委屈也跟着爆发了出来,委屈地抽噎起来。李妈妈闻声,连忙过来安慰大姐,一边数落李老师,“有你这样的老师吗?有话不会好好说,干嘛那么大声。”   大姐哭了会儿,又见李妈妈责备李老师,心里过意不去,便连忙收住哭泣,对李妈妈道:“不要怪李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李老师为我着急而已。”   李妈妈见大姐好些了,便帮她搽掉眼泪走开了,临走不忘嘱咐李老师。李老师无奈地摇摇头,将门掩上。舒了口气道:“我不是责备你,我是着急。”   大姐忙回道:“我知道!我也想上,只是”   李老师点点头:“你放心,关于录取的事情,我后面会跟进,有消息再通知你。”   大姐道:“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李老师恳切道,“谢什么,我是你的老师。看到你这么纠结,我是真急,你只别见怪就好。我呢,比你长几岁,正想告诉你,不管现实是怎样的,我们总要有披荆斩棘的决心,而且要开心的生活,好吗?生活总不是人想象的样子,但是我们一定要把它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就是生活的强者,反之,则就成了生活的俘虏。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坎坷与波折,保持乐观,努力争取,开心过好每一天很重要。”   大姐红着脸,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散出五彩的光来。李老师也笑了,拿杯子倒了水,喝了一大口道:“来,帮我个忙,把这些册子帮我填了。”说着从柜子取出一叠文件来。   忙完已过了晌午,大姐跟李老师道了别,正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李老师,下学期你带新生吗?”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按学校的安排,我下学期就该接新生了,送走了你们,真是不舍啊!”   “太好了,我妹妹白忆兰下学期升初中,到时还要请李老师多多指点了。”   “是吗?那我可是很期待呀!忆兰、肯定同你这个姐姐一样,定是一个好苗子啊!”   “她比我聪明,但比我调皮。”   “呵呵!照这么说来,是比你厉害了。” 第18章 花谷喜报   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卸车上的果子,二姐哄着哭闹的忆松,母亲焦躁的数落着二姐。大姐初见好的心情又跌落大半,只觉得一阵羞愧。她立刻抱起忆松,吩咐二姐取了些热水来,有人抱着,机灵的忆松果然很快就停止了哭闹。   一入夏,空气粘腻腻的,谷里闷热的难受。人也被一种烦闷的愁绪给压抑着,都懒得开口说话。只有那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大姐心里数着日子,离分数出来已经过去七天了,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昨天刚去过李老师家,李老师告诉她再等等。她便开始心慌了。   母亲这几天也很少找她,只是早上让她去了二叔家一趟,送了些果酱去。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坐在谷边发了半天呆,这会儿精神也开始恍惚起来。她失神地望着门前的那棵大槐树,心里默默的垂泣。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仿佛快要坠入谷底了。是的,虽说已经想过了坦然面对,可是,她怎能甘心?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她没法不甘心,她感觉自己还有力量,有太多的渴望。大姐胡思乱想着。她开始害怕起来了!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被录取了,那么,家里这么多活谁来干?母亲怎么办?忆松怎么办?母亲昨晚上又流鼻血了,还好自己在身边,要是自己不在,她真病了可怎么好?   二姐下学期就要上初中了,虽然淘气些,可是她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大姐感觉自己的头快要涨了。   大姐将自己的心情讲给梦姗听,梦姗听了安慰她,“梅姐,你太紧张了,会录取的,这几天日子比较难熬,但是你一定要熬住了,千万别胡思乱想了!”   “我也不想胡乱想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怕我考不上;可又怕考上了,家里这么多活,我妈怎么忙的过来呢?真的好矛盾啊!”说着,大姐禁不住叹息。   “我知道,我知道!”梦姗安慰道。“那你现在想清楚,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是考上,那不就是你的理想吗,应该高兴。二是考不上,那不正好不用担心大妈身体了,也是好事。所以,都可以接受。” 梦姗耐心的劝说。   大姐抬头,忧郁的眼神感激的看了看梦姗,道:“珊珊,谢谢你安慰我!其实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不去想!以前,我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现在,不管是那种结果,我都怕。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梦姗握着大姐的手说:“不是的,梅姐,你的心太善良了!不要为难自己了,会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多过一天,大姐的心就沉重一天,七月流火的季节,大姐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她将自己关在厨房的烤炉旁,按着妈妈的方法做点心。白花花的蛋糕粉、香馥馥的桂花密,在大姐的双手下被捏成了一朵朵花瓣的样子,烤成了一只只香气扑鼻的点心来。   却是听得外面一阵阵黄狗叫,大姐出门去看,是李老师!   只见李老师满脸大汗,却笑逐颜开,也不怕凶恶的黄狗,一边叫着大姐的名字,一边停车取包里的东西。大姐急忙过去挡住黄狗,让李老师进屋。   李老师见到大姐满手面粉,系着白色围墙的样子,不仅笑出声来,道:“你真有闲情逸致,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晃着手里的信封。   大姐接过仔细一看,兴奋的“啊!”了一声,忘神地自顾看起来。   李老师说:“这通知书是我早上去市里拿的,准备让人给你捎回来,又怕有闪失,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大姐的心狂跳不止,她楞在了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老师见大姐惊讶的神色,继续说道:“化城一中,今年咱们学校就录了你一个,快看看。”   李老师激动的说着,大姐的听着心里怦怦直跳,整颗心像是要挣脱出来似的,被自己双手死死按住,鼻子一阵酸楚,她感觉整个头有点发胀,机械的拿着那张薄薄的通知书,双手微微发抖,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只听得李老师说:“祝贺你!白忆梅同学。”   这一幕,被刚好出门的母亲给撞上了,母亲只见大姐低着头,对着一个年轻人掉眼泪,而这个年轻人则不住的拍着大姐的肩膀。   母亲的心中闪过不愉快的念头,只见这个男子一脸春风,笑容灿烂,而大姐越哭越伤心,抽泣着后背微微颤抖,而那男人的手一直扶着大姐的背,在她耳边说什么,母亲看不下去了。   “你是谁?做什么的?” 母亲责问起来,她走了过来,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人。却只见这个男人秀眉善目,温和儒雅,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畏惧似的,冲着自己笑。   母亲拉过大姐,对着年轻人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对她做什么啦?”有对着大姐问:“他欺负你了吗?干什么这么哭?”   大姐见母亲误会,拉着母亲,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来。只听的李老师道:“您是忆梅妈妈吧!我是她们班主任,来送通知书的。”   母亲拿过大姐手里的那个通知书,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对大姐道:“这孩子,这有啥哭的,害我吓一跳。”   又对李老师道:“原来是老师,对不起啊!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进屋里坐,喝口茶吧!”母亲转而歉意的邀请李老师进屋。   李老师推辞道:“不用了,大嫂,恭喜你们了,忆梅考上了化城一中,这是我校的荣誉,也是您的功劳。”   母亲听了也略微吃惊,她转脸去看大姐,只见大姐好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只是从母亲手里的接过通知单,一个人急步的回屋去了。她全然不顾眼前吃惊着的母亲,也忘记了昔日的恩师还站在哪里。   母亲看不懂大姐的心思,不仅心生叽咕,对李老师道:“老师啊!你不要怪她,这孩子平时不这样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啦!我回头问问她!”   李老师大概能明白大姐的心情,见此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又听了忆梅母亲的话,道:“她这是压抑太久了,让她哭会就好了。还有,忆梅读书很有天赋,请你们一定要支持她。”   何会芸听了心情复杂,感慨万千,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送走李老师。   何会芸心里叽咕着,转身去看大姐,推门,门从里面锁着的,咚咚咚的敲着大姐的门,大姐并没有开,仔细听,又没有一点声音。便劝几句道:“梅儿,妈不知道他是老师,你就别哭了,别生气了啊?你要难过,就出来跟妈说,干嘛一个人哭呢?再说,考上了是好事,妈会支持你,让你上的。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吧,不要哭了啊!”母亲说着,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发现里面依然没了声音,就转身走了。   母亲的话,大姐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可是她却回答不出一声来。自从她跑回了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她说不清是喜是忧,踉跄着扶到了床边,哭的稀里哗啦,任泪水肆意的流淌,这眼泪中有多少是高兴、有多少是委屈、有多少是担忧,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这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多日的压抑终于齐头迸发了。   晚饭时刻,大姐的情绪似乎是好了很多,她平静的收拾好一切,正准备歇会儿,却被身后母亲叫住了,母亲来到她跟前,大姐有些吃惊,问母亲:“忆松呢?”   母亲道:“他吃完睡着了。我是想问问你,没事了吗?”   大姐低头一笑,道:“我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   母亲拉大姐坐在了椅子上,说:“梅儿,你的心事妈知道,既然你考上了,就不要担心我们了,你好好去上你的学,妈一定会支持你的,不要那么为难自己了。”   母亲的话,大姐鼻子一酸,眼泪又簌簌下来了。母亲拍着她的肩膀道:“傻女子,怎么又哭了。好了,不哭了啊!”   大姐含泪点点头,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晚上是大姐入夏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个晚上了。   第二天,大姐挑选了一些点心和水果,装在篮子里,她想去拜谢李老师。不管将来怎么样,如果没有李老师,她也不可能有今天。   除了要感谢眼前的恩师之外,她更是怀念自己学生时代。她不知道,今后,是否还会有那些开心的日子了。   他们吃着点心,聊着学校里的事情。   今年的录取情况也是差强人意,化城一中只录取了一个,化城二中倒是录取了两个,还有几个中专的。剩下的一百多名学生就都落考了。落考的孩子们可能就从此进入社会,与学业无缘了;也可以选择上技术学校,或者普通高中,只是普通高中要考大学比考高中的还难,所以,只要没有考上一中、二中,基本上就等于已经多半只脚踏入社会了 ,当然,很多人也都会选择退学了。 第19章 三妹儿   大姐很是感叹,他听着李老师的话,感叹着昔日同学好友们的命运。一场考试,让大家从此可就天路一方了。   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清楚,也不敢去想。虽然自己侥幸被录取了,可一想到父亲那强硬的态度,想到母亲那瘦弱的身躯,她心里便是一阵纠结,自己还能否继续进入学校,她不敢想。想到这里,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能再听您上课了!” 大姐一脸的愉快,不舍地说道。   李老师笑笑,道:“一中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哪里名师如云,就怕你到时候看不上我这乡村老师的课。”   大姐一听急了,立即反驳道:“怎么会!”   李老师哈哈笑起来了,道:“逗你的,只要你想听,随时来听!”   李老师从白忆梅的言谈中,看到了她内心的渴望,以及她笑容背后那隐隐的忧虑。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作为一个认真的教师,凭多年对学生的了解,让他明白,白忆梅这种超常的孩子,心里一定有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李老师略做沉思,缓缓道:“忆梅,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读书呢?” 大姐不明白李老师的意思,回过头来,依然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老师侃侃谈道:“你看看我们这里,闭塞、落后,再看看周围的人们,老实、保守。大家都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却依然满足无求。你说你不上学,不出去看看,一辈子和他们一样,你愿意吗?”   他见大姐似有所动,继续道:“我也听说你家的情况,听说你父亲对你不太支持,不过,我想你应该去争取,如果需要老师帮忙,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好吗?每天开心一点儿,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   李老师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流向了大姐的心田,她心里一暖,差点儿又滚下泪来,她红着眼眶使劲的吸了口气,感激的朝李老师点了点头。   大姐将自己的一篇稿子递给老师指点,李老师才看了几行,就在脸上堆起了笑。他继续认真地读完了那篇文稿。   大姐站在一旁,屏息的凝视着李老师的身影,他的一点晃动都会牵动大姐的神经。   待李老师看完,连连称赞文笔不错,思想独特。他认真的对大姐道:“忆梅,你写的东西,虽然都是生活的点滴,但确总能有独特的感受,字里行间都能让人身同感受,情感细腻而深邃,很能感染人。可见你的文字功底很强。这是你的长处,希望你能坚持。”   李老师说的恳切,大姐凝重的望着他。她并没有因为老师的话而高兴,反而将目光移向了远处。   接下来的日子,大姐心里开始憧憬着美好的高中生活,她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期盼。虽然她无时无刻不惦念母亲的辛苦,看到父亲那阴沉的脸。可是,在她的心里,已经崛强的筑起一扇窗,让她能够感到阳光,看到希望。   这天,全家正在吃早饭,父亲和母亲商量着大姐上学的事。只听父亲坚决说道:“存折上的钱不许动,我已经应承给老于了,至于学费——” 父亲看了一眼大姐,沉吟了片刻,不耐烦道:“今年夏天都给我好好干,等结了这批果子款,学费也就绰绰有余了。”   大姐低着头,半天不敢说话。她看着父亲的碗空了,连忙起身去帮父亲添饭。看来父亲已经同意了她继续上学,她也不在有任何的怨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一定要取得他的支持。   母亲愤愤的说:“庄上的事情,你能出力多少就出多少,干么都揽下来,那么一群干部都是干什么的,几百户人家,怎么就只让你出钱了。要是误了孩子的上学,我跟你没完。”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大黄狗叫个不停,二姐忙溜出去看,见是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跟几个路人正在说话,远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见那个小姑娘甚是顽皮,她从父亲的自行车上下来,捡了一根树枝在敲打树上的果子。   那身影那么熟悉,不是三妹儿是谁!   二姐远远看着,“爸妈,是三妹儿!”一边进屋喊父亲。   父亲母亲听了二姐的话,一愣,也忙出门去看,果然是三儿和她的“父母”!   父亲和母亲都热情的迎接,大姐也跟着父母的脚步往外走。   只有二姐往后退,她依门远远的望了望,那个灵动的小女孩,正牵着她的父母蹦蹦跳跳的朝着这边走来!   二姐见已经近了,连忙逃回家去,在门口撞上了正欲出门的大姐,急忙掩口对她道:“小魔女来了,我得回去藏好我的宝贝们,别让她看到,否则又要抢走了。”   大姐吃惊道:“啊——,小气鬼儿!”   二姐神色诡异,眉色微瞥道:“老三,‘忆竹’,她上次抢走了我的口琴,我问她要,她不但不还,还害的父母打我,表姨也不管她,我现在伤还疼呢!”   大姐窃笑:“还真是记仇啊!她才多大,一年也就来一回,也不知道让着点!” 说着不管她,自顾出去了,她打量着母亲手里牵着的小姑娘,喜呼道:“表姨,安宁又长高了!”   “是啊,已经9岁了,可不该长高了!”说着又对大姐道:“好久不见,梅儿也越来越来漂亮了。”   一家人亲切的寒暄着,欢声笑语在花谷悠悠回荡。   “对对对,快让你姨、姨夫屋里坐!”父亲热情的招呼着,“忆梅,快去倒茶来。”   “好的!”   “再拿果子来!”   “好的!” 大姐盈盈转身,微笑着的忙去了。   二姐则躲在里屋窗户下,斜眼仔细的打量的眼前的小姑娘。一年多不见,居然长高了半头多,少了昔日的稚气,嫣然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了,,很是可爱。只见她粉雕玉凿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伶俐的光芒,浓密头发被梳成高高的辫子,是那样的俏皮与活泼。   小姑娘好奇的打量着花谷里的一切,这满谷高高低低的果树,垂着红红黄黄的果子,将大姐家围的像是一座城堡似的;枝头那香馥诱人的果子,使得人目不暇接,馋涎欲滴;还有这满地绒绒的小草,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儿,简直就是一个神仙岛似的。   三姐似乎寻找着什么,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欣喜。   “兰姐姐呢?”只听小姑娘问。   “她呀,刚才在这儿呢!这会儿又不知去哪儿了。” 父亲笑呵呵开口道:“兰儿贪玩,不像大姐懂事,一会儿让你大姐带你去玩。”   “我要找兰姐姐玩!” 小姑娘不依,向妈妈撒娇道。   “好好好!这孩子,就喜欢和兰儿玩,整天嚷着要来,找兰姐姐呢!” 表姨开口笑道。   “兰儿性子野,都爱些古怪的,孩子都喜欢她那些。” 母亲解释道,“先歇会儿,让大姐带你去摘草莓吃!”   二姐在里屋听了,偷笑,“还想找我玩,先把口琴还给我再说!” 二姐嘴里嘟囔着,悄悄的绕后门从出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大人们都忙的围着小姑娘说笑。站在门口崖边上,放眼谷中,一切景致尽在眼中。他们聊着这里的景致与变化。   说话间,大姐已经在院子的凉棚下摆满了一桌子的茶果。父亲热情的邀请表姨、表姨夫喝茶,母亲将小姑娘揽在怀中,表姨尝起了果子干,说说笑笑。   何会芸给小姑娘手里塞了一把杏果儿,爱抚的打量着她。   她轻轻的揽着这个好久不见的女儿,亲切的说:“这都是你爱吃的,姨妈给你留的,快尝尝吧!”   小姑娘对着母亲嫣然一笑,礼貌道:“嗯,谢谢姨妈!” 甜甜的声音使得母亲不仅一楞,随机便又一飞而散,她心头一阵热浪,眼框开始盈润了。心似被一只小手在抓挠着,明明是自己的亲女儿,是自己的亲骨肉,我却不能告诉她,不能常常见她,我们之间还要这样客气的说着话。如果孩子眼下知道一切,她还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吗?她多么想告诉她,我才是你的妈妈,可是,何会芸只是那么闪了一下念头,她依旧微笑着,抚摸着女儿光润如丝的脸颊,抚摸着孩子的头,那黑亮的头发,是那么的光滑,那么的柔软。   “都是些土货,每年桃子、杏子、苹果熟的时候,就晒些果干,孩子们爱吃,也存的住。” 为了平息内心的激动,母亲转首对表姨他们说。   表姨打开包裹,抖落出一叠子衣料,递给何会芸道:“听说你和哥添了宝贝儿子,却一直都没空来道贺,今天刚好都在家,就来走走,也顺便带宁儿‘来’看看。”表姨压低了声音,神秘地怕是被谁听见似的,轻轻的在何会芸的耳边说。 第20章 梅子熟了   “客气什么呀!人来就行了,带东西干啥!你带她姨夫和孩子来,咱们见见面,说说话,就很好了。” 何会芸一脸的喜悦。她对眼前的这个表妹,心里还是充满了十分的感激的。   “芸姐,你可比之前瘦多了,可要注意身体,这么大的谷,活哪能自己做的完呢?不行咱就请人做,现在有了儿子,这才是正经活儿。”表姨怜惜的望着何会芸道。   姨夫询问着大姐学习的情况,父亲在一旁支应着,听说录取了化城一中,姨夫啧啧赞叹道:“梅儿真是好样的,有出息。看这孩子我就喜欢,懂事理。考入化城一中,那可不等于一只脚迈入大学了,将来分个好工作,再嫁个好对象,你们两口子呀,福气就来了。”   父亲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女孩子,再有本事,将来都是人家的人,跟咱无关。再说就是读再多书,也少不了将来照管家,你说她学那么好有啥用。我看早没那个比必要了,认几个字就行了,再回家跟她妈学学持家才是正事。过两年,给说门亲事,嫁过去,多好的事。咱们现在又不缺吃、不缺穿的,出门受那些罪干嘛!可她就偏是不听,整天被洗脑了似的,一味的跟我做对。”父亲执拗的说着。   表姨夫接口道:“好哥哥,你呀!是个明白人,可这一点,怎么就想不通呢!现在的孩子,不管男娃女娃,只要聪明、懂事,都是一样的。我就喜欢女孩,乖巧、又贴心。”说着看着旁边的三妹儿。   父亲的脸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陪着笑却依然摇摇头。   “哎,咱们这庄稼人,男孩女孩怎么能一样?到了该出力的时候,就知道女娃娃有多没用了,没一个能搭把手。” 父亲强辩道。   虽然表姨夫不认同白国安的理,可是,听着他的话似乎也有理。两个人不再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表姨夫端起茶杯,自顾的品起了茶来。   母亲搂着小姑娘,发觉她长得同二姐像,眼睛又似大姐,看着她机灵乖巧,不觉得是一阵的欣慰。想着表妹要上班,还要照管孩子的不易,心里又是一阵愧疚。此刻,她恨不得将眼前所有的好吃的都捧到孩子的面前,将所有未及的爱的都还给她。   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何会芸超乎寻常的关爱,她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她想躲逃,不仅环了一眼四周,说道:“妈妈,我想去那边玩。”   母亲只好让大姐带三妹儿去玩。表姨也叮嘱她说:“去吧,跟姐姐好好玩!”随即叮嘱了几句,姐妹俩便戴上遮阳纱帽、穿上防护衣,欢欢喜喜的出门了。   说着话,大人们穿过客堂,进了里屋。客堂布置的丁丁有条,屋子也收拾的干净整洁。刚进门时院墙跟下堆着没来得及运走的果子堆,给这个农家的小院增添了独有的景致。   一下午,父亲和表姨夫天南海北的聊着。表姨在屋里同母亲一起说闲话,照看忆松。   面对着绮丽花谷,三妹自是新奇万分,她到每一处都驻足观看。叫不上名儿的花草、欲熟飘香的果子、还有那清凉如镜的泉水,顺着山间小路,汩汩的流淌。   她们沿着水流来到了一处水坛边歇息,明镜的泉水照着他们美丽的身影,姐妹俩心旷神怡,欢笑不已。大姐帮三妹采了一大把的鲜花,并用藤条编织成独特的花冠,用鲜花装饰着花冠上。   三妹儿看着大姐像变魔法似的,将一根根藤条神奇的变成一个美丽的花冠儿。她惊讶于大姐的灵巧,可也学不会。她说:“大姐在溪边编花冠的样子真像是画中那个美丽的花仙子,我一定要画下来。” 大姐听了大笑不止,“我是花仙子!那你就是水精灵了。”   “呵呵——是吗?姐姐手巧,是花仙子。而我不会游泳,怎么会是水精灵呢!”说着话,一脸的开心。   “看看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镜子似的都能照出人样来了,还不是精灵吗?”   三妹儿听了咯咯笑。大姐将花冠戴在三妹儿的头上,红绿鲜亮的颜色越发衬得她的脸白皙可人,黑亮亮的秀发蓬松自然。   可自她们出了门,二姐就老远跟上了她们。既想躲着她们,怕她们发现自己;又看她们玩的热闹,想和她们一起玩。于是,一路悄悄的跟在后面,直到她们坐下休息。二姐才悄悄绕到一边去,想狠狠地捉弄她们一番,以报昔日夺“爱”之仇。   三妹情不自禁的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美丽的地方!”   大姐顺口问:“你在家里都怎么过呢?”   三妹撇嘴叹气:“家里哪有什么人陪我玩呢!爸爸妈妈都要上班,哥哥也不和我玩。但是他的朋友很多,又都是男孩子,他们也常来家里和哥哥玩,但是他们喜欢踢球,飞盘,还有下棋的,我都不喜欢,也赢不了他们,他们就不愿意,有时候还嫌我笨。可是,妈妈说我不笨,让我不要找他们玩。还有一个哥哥最淘气,他拿作业来我家,让我照着哥哥的帮他抄写。”   大姐听了抿嘴笑了,“那个哥哥多大了,作业怎么能抄写呢?”   三妹想着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哥哥跟那个我哥哥差不多高,不过他说我要是不写,他自己也不写,老师明天要罚他的!他就不能来和我玩了。”   大姐说:“那你会帮他写吗?”   三妹道:“有时候会,有时候也不会,要看我的心情了。”   大姐看着她一脸的稚气,被她的话给惹得掩口又笑了,问:“心情?你心情又不好的时候吗?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呢?”   三妹想想,忽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爸妈上班的时候,就让我和哥哥呆在家里,不许我们出去,哥哥经常溜出去玩,也不带我。我就经常一个人在家,家里很闷。我在家里就画画,把我想要的东西都画出来,和它们一起玩。电视机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每天同我说话,给我讲故事,看到喜欢的,我也就照着画!”   大姐听了不仅心疼起来,她笑着说:“那以后要是放假了,就来姐姐家里,我们跟你玩!一起编花篮!”说着将一只编好的小花篮递给她。   三妹笑嘻嘻的答应:“好的,姐姐,你们家真是太大了,花也多,又好看!我们哪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房子就是街道,妈妈也不让我一个人上街,说有坏人。我以后要经常来看姐姐。姐姐喜欢做什么呢?”说着,玩弄着手里的花篮儿。   她们正聊着,只听见山谷一声回响,大姐和三妹吓了一跳,大姐示意三妹儿不要出声,便悄悄的躲着石头后面。果然,见二姐压着脚步声从另一边的崖后走过来。等二姐走到跟前,大姐带着三妹忽然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吓的二姐一个退步,摔了一个仰面朝天。见没有吓倒三妹儿,倒是自己给摔了一跤。二姐气急败坏起来,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珠子哇哇叫。大姐和三妹儿却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不许笑,没看见人家摔倒了吗,快把我扶起来” 二姐生起气来,命令的说道。   “老实说吧!刚才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露面,罚你给我们摘最香最甜最大的梅子来。”大姐不理她,竟自说道。   “你们,竟然一起来欺负我!”   “谁欺负你来着,分明是你在我们后面捣鬼吧!想唬我们来着,被我们识破了,反赖人家,真是越来越赖皮。”   “我——” 二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兰姐姐——”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驱散二姐刚才的气恼。只见三妹儿上前伸出手来,二姐只觉如沐春风,昔日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着三妹儿直呵呵。   此刻,三姐妹又好成一团。恐怕再没有如此美丽的时光了。   七月的太阳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而这半山谷中迎风水凉,果树成阴,花香果甜。二姐拉三妹儿穿梭于果树之间,又大又青的苹果,又香又黄的杏儿,又甜又酸的梅子三妹儿目不暇接。   “那个好红啊!” “这个好大!”三妹儿眼睛总是舍不得离开那一颗颗美丽的果子,可是当它看中一颗时,总又下一个让她更惊喜!只要是三妹儿选中的,二姐总是能帮她摘下来。大姐将自己的帽子翻过来,当篮子盛着,不一会便几欲爆满。   二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们两个快过来,那边的梅子熟了,我摘给你们吃!”   顺着声音,只见二姐已经爬到树上去了。   大姐和三妹也嬉笑着跟了过去,只见前面有一棵树,迎着日光,满树的果子压得枝头几欲垂断,红的发紫的梅子像一只只猴儿的脸,在枝头翘首顾盼。   不走进来,还真发现不了。   只见二姐麻利的将果子摘下来,抛给下面的姐妹们。姐妹们又簇拥着,来到下一个溪水坛边,将果子洗了干净。   和着青玉泉水的甘甜,梅子也不那么的酸了!   三妹笑着问二姐:“兰姐姐,你爬树爬的真好,也教我爬树摘果子,好吗!”   二姐一笑:“没问题!等会我们找个更好吃的,就教你去摘!”三姐妹笑着又往谷里游去了。   三个姑娘像三只蝴蝶似的,在谷中尽情的玩耍。   她们累了,来到那颗许愿树下坐着。   二姐一时兴起,放声高歌,只听见:   “潺潺流水志、   莺歌燕舞新   桃树下成蹊   东园从此始   那管风雨飞春秋   千里寻故地   ......   ”   她那曼妙的歌声,在谷里飘扬、回荡。 第21章 母亲生病   三妹听着好听,一脸崇拜的看着二姐,说道:“兰姐姐,你唱的真好听,你也教我唱吧!”   大姐一笑,拍着她的脑袋说:“小丫头,怎么什么都想学!”   三妹听了着急:“因为姐姐唱的好听,我才要学啊!我要唱的和她一样好听!”   三妹认真的神情,让大姐二姐听了都嘻嘻的笑起来。   突然,远处也响起了一阵笛声,婉转悠扬的旋律,在缤纷的山谷中回荡着,合着水流的咕咕声、鸟雀的斑鸣声好似一阵清风,让美丽的行程更增添了意外的收获与愉悦。   “这个调子我熟悉,是我刚唱的那个调儿!是谁在吹呢!竟也吹的这么好!” 二姐驻足仔细聆听,发出啧啧赞叹。   大姐也仔细去听,果然,远处的笛声婉转动听,不仅感叹道:“一定是你刚才的声音,惊到了谷外的神仙。”   “神仙——这里有神仙吗?”三姐疑惑,引得大姐和二姐又笑。   三妹儿喜欢这里的一切,她们就这样跑着,闯入了一片桃林。桃儿正是成熟的季节,工人们正在采摘搬运,一树一树的采摘,一堆堆的分拣,一车车的运输。   姐妹们插不上手,只躲在一边驻足看,三妹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仅看得如痴如醉,也想上去帮几手。她们忘乎其中,却不知何时从身后传一声吆喝‘干什么呢!吓的三姐妹连连回头,一看竟然是焦武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面。   焦武叔最是爱用言语挑衅二姐,常气的二姐火冒三丈,而他自己却以此为乐。如今见她旁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再细看这姑娘的眉眼身形,心里自然就明白了她是谁了。   “哈哈,二姑娘,我上次说的,你妈爸爸说不要你了,让把你送给我做闺女呢!怎么还不见你来。这会儿跟我回去吧!”   二姐一个白眼,不理他,嘴里啐道:“去去去!谁跟你去你家。”   焦武叔不理她的言语,自顾说道:“看见没,你妈把这个妹妹接回来了,这姑娘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你那么多事,又不听话,家里肯定不再要你了,再不去我家,以后就没人要了。”   二姐听了,气的直跺脚,竟然顺手捡起了一根树枝,来打焦武叔。   焦武叔躲得快,一溜烟从崖上跳下去了,嘴里笑道:“回去问问你妈妈,这个妹妹才是她的亲闺女,你是捡来的,你妹妹回来了,家里就不要你啦?”   二姐见打不着他,早已气的花容失色,举止失常,不仅开口骂道:“你个搬弄是非的娘儿精,有本事就别跑,把话给我说清楚!”   “哈哈哈——”声音已经消失在树丛里,只剩下气呼呼的二姐在气吁吁喘着气。   三妹儿直愣在哪里,大姐早已见惯了焦武叔那个泼皮样儿,劝她道:“走了走了,别听他胡说。”   三姐妹的心情被焦武叔突然给搅得一阵低落。见两个小妹都似闷闷不乐,便提议道:“我们去小池塘抓螃蟹去,如何!”   “好呀!好呀!” 三个人又像是喝了蜜似的,笑逐颜开。她们沿着池边,不断的挖着泥,清澈的泉水沁润着每个人的双脚,痒痒的清凉舒爽。   她们玩了好久,直到太阳西斜,只听的谷顶中传来父亲声音,“忆梅、忆兰,回来了!”   青玉花谷地形蜿蜒,声音经过山谷流转回荡,如人就在身边一般。   回家只见妈妈做好了丰盛的饭菜,都是姐妹们平时爱吃的。   三姐妹也饿了,欢声笑语的吃玩饭,又说了一阵子话,便要依依不舍的散了。   三妹不肯走,表姨不肯留,最后硬是哄着走了。父亲去送,母亲站在门口抱着忆松,看着三妹儿越来越远的背影眼圈红红的。大姐二姐跟着母亲默默回家,难得的相聚匆匆而散。   转眼,谷里的果子大面积开始熟了,父亲陷入了无限的忙碌中,整天忙的不见人影。连吃饭都是和工人一起。累了在树下歇息会儿,又继续干活。   大姐除了帮母亲分担家务外,更多时间就是沉迷于书本,母亲常半夜起来,透过窗外看到大姐窗下那清丽而顽强的背影,一大早又照样早起,将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热水壶都烧的满满的,并把家养小动物都喂的饱饱在栏里等着晒太阳,脏衣服都洗凉在竹竿上 倒是二姐像只熊猫似的,一觉能睡到日头爬上屋檐儿。   在大姐的心里,这些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她想用自己的勤勉来换的父母对自己的支持。   日子过的很快,眼看到了八月初,暑假快过去大半了,开学也近了,大姐不仅的期待着,心却悄悄的悬了起来。她这几天都见不到父亲,母亲黑眼圈好像更深了,出入门手中都抱着小忆松。她欲和母亲说起自己的心,又怕触到母亲那双因疲惫而不耐烦的眼神。   这天早晨,大姐照例做好了一切,带着李老师的那本《简爱》出了门。她本来想找李老师说会话,可是去的太早,李老师家没有开门,他在门口站了会儿,丝毫不见屋里的动静。   她想敲门,又怕惊动别人。于是她将书用手绢包了,悄悄的从门坎低下塞进去,便又匆匆赶回去了。   刚进门,就听道忆松的娃娃声,大姐疑惑,进屋去看,只见妈妈用手捏着鼻子,仰着头,殷红的血从手低下涌出来,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这可吓坏了大姐,她赶忙打来一盆清水,拿来一叠纸,叫喊着二姐儿。   母亲摇摇头,虚弱的坐在小凳子上,洗着被血染红的半边脸。好一会儿血像是止住了,水盆里水已经红的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大姐让二姐去叫父亲回来,自己一边帮妈妈清理,一边哄着哭闹的忆松。   妈妈斜躺在沙发椅上,她艰难的说道:“没事的,别担心!可能是上火了,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好,歇会儿就好了。” 大姐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惶恐,除了对母亲的心疼,更是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担忧。她急切道:“妈,这是怎么了,流了好多血,脸又那么白,您这是怎么啦?”   父亲闻听母亲鼻血不止,不明情况,忙爬下梯子,扔下框子,急忙交代了俊宏两句,就匆匆跑回了家。他看妻子虚弱的躺在沙发边,像是一只饥饿无力的倦鸟,脸色淡白如冬夜上空的寒月,没有血色。父亲眉头不由的纠在了一起,二话不说,将母亲架上自行车,驼着她去医院了。   一下午,大姐、二姐焦急的在家里守着弟弟,期望母亲平安无事。二姐瞬时间像是长大了一般,脸上 挂着少有的凝重,不在和大姐顶嘴,不在偷溜出去撒野。她只是不耐烦的坐在屋檐下,哄着弟弟,看着大姐忙东忙西。   大姐想给母亲煮最营养的鲫鱼羹。小时候,只要自己生病,母亲都会煮这个羹给自己吃,她说鲫鱼最有营养,最补养身体。她想母亲一回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只是煮羹容易,杀鱼难。大姐看着从池塘里捞上来活蹦乱跳的鱼儿,怎么也下不了手。她苦恼的坐在池塘边上咬牙叹气,最后,还是憋足气儿,双手握刀,将鱼斩成两半。   直到天黑,父亲才和母亲回家来。母亲的脸色看着不那么白了,但是依然清瘦倦怠,消瘦的脸庞轮廓清晰可见,她斜依在床角,看着儿子香甜的酣睡,这才微微的安心眯了会双眼。   大姐端来鲫鱼羹,母亲看了一眼,只觉得胃里像是被石头塞着似的,却丝毫提不起食欲来,她微微说道:“妈嘴里苦,什么也吃不下,你给冲点糖水来。”   大姐又忙端了杯糖水来,让母亲喝下。母亲的嘴唇看起来滋润了些,嗓音也亮了些,问道:“忆松吃了吗?让我给他喂点儿奶吧!”   “你就别管他了,我给他喝了羊奶,喝了不少呢,还喝半瓶水,他不会饿的。”   母亲望着小床上酣睡的儿子,只好点点头,虚弱说道:“我明天还要去打一天的针,这些天,你和兰儿要看好弟弟!家里的事情——”   “妈!”大姐打断她的话,嗔怒道:“你就放心吧!我会喂好鸡鸭,也会喂好羊,管好大黄狗,更会照顾好弟弟,他乖着呢!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好好养病,赶快好起来。”   母亲打量着大姐,放心的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慈母般的爱怜,她抬手取下粘在大姐衣服襟上的一片干了的鱼鳞渣子,吃力的微微笑了笑。大姐只觉得母亲的手,是那么干硬,却又是那么的温暖,她看的出来,母亲真的很疲倦。   她为母亲盖好被子,让她好好休息。 第22章 一波三折   出门见父亲在往水缸里挑水,她将鱼羹热了热,端给父亲吃了。不安的问道:“妈这是怎么啦,不要紧吧?”   “贫血啊!她可能这段时间休息不好,加上长期的劳累,造成了深度营养不良,所以,非常的虚弱。”说完父亲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大姐,又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忙的时候,我根本顾不上家里,你看咱家里里外外这么多的活,都靠你妈妈一个人,这眼下忆松还小,又要喂乳,你妈那身体怎么能承受的了。梅儿,你也大了,多帮你妈分担点儿。”说着看了一眼门外正在逗大黄的二姐。   父亲稀里呼噜喝完粥,拾起担子,又转身怨声道:“兰儿是个没心肺的,啥事情都靠不住。可是梅儿,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话,但是,你想想,你妈身体现在是这个样子,你说人都不在家,家里有啥事,连个人都没有,如果你妈真晕倒了,有个三长两短,都没有人知道。”父亲的声音竟然如此的沉痛,说着话他宽厚的肩膀竞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大姐看到父亲眼角那深深的皱纹,皮肤干涸又疲倦的眼皮,她的心里矛盾极了,有那么些点头的冲动,曾经执着的信念曾有那么微微的动摇,眼前的父亲,似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亲切,与黑暗中那片漂浮叶子比起来,他又是如此的温暖,可是大姐还是僵在了哪儿,眼中似乎泛起了一片晶莹的光,使她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只听父亲语调一转,带着强硬的口吻道:\"女娃儿,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将来还不是操持家带孩子。嫁了人,有了孩子,总不能像个男人似的整日在外打拼!要力气没力气,要时间没时间。所以,自古老祖先都总结出来了,女主内,男主外,你就不要和人不一样,违了常规来。”   父亲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天倾盆而来,将大姐火热的心浇的冰冷而破碎。她绝望的望了一眼壮实如牛父亲,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悲伤,把满眼眶的泪水一下子抖了出来。父亲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失神的坐在堂前的台阶上,任眼泪飞奔而涌。   二姐见父亲出去了,远远的望见大姐一个人在抹眼泪,于是悄悄的走到她身边,拿了条毛巾,替她擦着滚落泪水,劝道:“姐,我知道你为什么哭,你放心吧!等妈妈病好了,我们去求她,她一直是支持你的。”   大姐哭的更悲伤了,二姐的话,又像是警钟似的提醒着自己,不能任性,母亲还在生病,她不得拼命的收住了委屈的眼泪,把所有的委屈都暂时咽回肚子去,好久,她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她望着二姐,看着妹妹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那般的雪亮,亮的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能照出人的影子来,漾出大姐的忧伤来。   自从母亲生了病,大姐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弟弟、料理家务的责任全落到了她的肩上,每天在忙乱中度过,经常是一边做饭,一边哄哭闹的忆松。更有时候,自己给妈妈递个药,池子的水溢了一地,忙的焦头烂额。母亲昔日顶顶有条章法,自己却突然变得那么无章。   二姐看到姐姐忙,也过来帮忙,只不过越帮越乱。大姐放好的东西,被二姐随手又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大姐让她取只杯子,她倒拿来了碗。两个人你忙我乱,常常为了找一件衣服、或一块尿布而四处转圈。   二姐帮不上忙,心中自是无限的气馁。她看着大姐一脸的疲倦,心中也为姐姐着急。为了不再添麻烦,她悄悄的一个人退了出来,来到那颗“许愿树”下,叽里咕噜的对着树诉说自己的心事。   这也是大姐第一次面对生活压力,这使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负担,让她明白了母亲昔日的辛苦,更让她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也懂事了很多。   自从何会芸病了之后,白国安每天是更忙碌了,他每天早早出门,傍晚又赶早回来,帮着将家里水缸挑满水、将羊粪打扫干净清理掉,将鸡鸭的食料缸都备的满满的。为了更多的时间照顾家里,他给花谷又多雇了两名工人,除了以前的焦川叔、焦武叔、宏俊和宏亮外,又请来了乐成叔和向阳叔。他们都是青玉庄的村民,人缘随和,干活买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六天,母亲看起来好多了,人也有了精神。这天中午,她不想趟在床上,便吃了些东西,坐在院子的凉棚下。   大姐拿来药,轻轻的问:“妈,你感觉怎么样,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母亲接过药,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疼惜,她说:“梅儿,妈好多了,休息两天就好了。”母亲用虚弱的手,用力的揽了揽大姐的肩膀,使得大姐感到如一股暖流穿过全身,她幸福的依偎着母亲,这几天的累与苦仿佛瞬间被消融似的。   母亲欣慰道:“梅儿,这几天辛苦你了。”说着母亲微微郃首而笑,她转而望着远处。   她低低咳了一声道:“ 这几天昏昏沉睡,做了好多梦,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我梦见了你故去的外婆,梦见你的舅舅、舅妈、表姨妈、表姨、还有以前在外婆家的时候的事情。 ”   母亲喝了口水,接着道:“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和你表姨玩了,两家离得的近,又是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就很亲近。你表姨小时候长的很标志,可就是皮肤黑,她最羡慕我皮肤白,怎么晒都晒不黑,你外婆逗她,说是回家用碳洗,可以变白,她就信了,回家就打了盆水,从炉上捡了碳来,可是洗了好久也没见白。后来你表姑爷退休了,让你表姨接了班,没让她的儿子接,这在当时很是轰动乡邻的事情。后来,她就进了城,再后来又和你姨夫订了亲,我们见面就少了。当时,人们都说,表姑爷做的不对,应该让儿子接,可是你表姑爷不这么认为,这不,老了,还不是享乐你表姨的福啊!你表姨夫给你表叔也安排了工作,表姨又把老人照顾的那么好!”   大姐悬着的心突突直跳,她不明白母亲今天为什么说这些话,心里疑惑,问道:“妈妈,你今天怎么想起旧事了,是不是想舅舅了,改天我们去看他!”   母亲说:“生病了,身体动不了,脑了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这几天妈想了很多,觉得特别对不起你,对不起忆松,更对不起你那两个妹妹,妈也希望你们将来有出息,是我拖累你了,心里很愧疚啊!”   大姐一笑,“妈,瞧你说的,你怎么对我们我都很感激你,做这些也是我应该的。真是不当家不知妈辛苦,您放心吧,我以后会替你分担的。”   听了大姐说的,母亲心上更是疼惜,她疑虑起来,看着女儿渐渐长大,又这么温顺懂事,也不知道将来她会嫁给谁家。想到嫁人,何会芸心里就是不舍,女儿这么好,婆家会对她好吗?要是哪家人对她不好呢?她又这么善良,一点儿也不会为自己考虑。   我女儿将来像我一样,好吗?挺好的,可是怎么又觉得缺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幸福吗?好像吧!何会芸想着,竟然嘴角泛起一丝的微笑。   大姐问道:“妈,你笑什么?” 何会芸答:“看着你懂事,妈高兴,也不知道我几时修来的福气,竟有这么好的女儿。如果三儿、四儿都在我身边,都和你一样,该有多好!”   大姐听母亲提起了三妹、四妹,也勾起了她遥远而模糊的回忆,依稀记得同四妹一起照相的事情。她也好久没有听到妹妹的消息了,她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我还记得四妹又黑又亮的眼睛,粉嘟嘟的,长的很漂亮!”   “是啊,到了冬天,她也六岁了。”说着不仅感慨万千。   大姐看母亲脸上浮起的忧虑,忙安慰道:“妈,等她们将来长大了,就会回来看你的。”   母亲闻言看着大姐俊俏的脸庞,转而又浮出了一丝微笑,她也实在不愿意再去想伤感,毕竟孩子已经送走了,只得摇摇头,勉强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她们将来会恨我,嫌我太狠心了呢!将她们送了人。”   大姐看母亲悲喜不定的眼神,她寻思着转换话题道:“妈妈,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好玩的事情吧。”   “那时候的孩子,那有现在的条件好,家里很穷,孩子又多,你姥爷在学校教书,你姥姥带着我们四个孩子,不管天阴下雨,不管春夏秋冬,她都是身上的那件蓝布衣。后来,我们慢慢都大了,你大舅成了亲,二舅学的好,上了高中,我和你三舅小,可是为了三舅读书,家里就不让我去了,我记得很清楚,姥姥姥爷让我学做家务事。说女孩子认几个字就好了,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从此,我就退学了,就上了三年学,离开学校那会儿,还没你这么大,也没兰儿大!”母亲娓娓说着。   大姐听了心酸,轻轻问道:“那后来呢!” 第23章 马趴皮   母亲微微笑,将嘴角画成了美丽的弧度,消瘦的脸庞泛起了一丝的红晕,说道:“后来老师还到家来找过我,说我天资聪颖,不读书可惜了。可我却听了大人的话,死了心,死活都不愿意去了。再也没多久,你大舅就有了孩子,家里人多要吃饭,你舅舅、舅妈都去挣工分,我还小就只能留在家带孩子了。你舅妈不停的生,我就不停的带。”母亲说着,一脸的平静,像是天上的那片云一般,白静又安详。   大姐听了心里一凉,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抵抗,她努力的屏住呼吸,问:“妈——,那对你不公平!”说完大姐又觉得唐突,便又接着说:“妈,你后悔过吗?如果当时,你跟老师去了,说不定就不会嫁给我爸了,是不是?”   母亲转过脸来,神情极其的严肃,说道:“妈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但是,如果让我重新来一次,结果可能还会是这样的。”   大姐愕然,有一丝的失落,她不明白母亲的心思,可是她的心思母亲却看得很清楚。母亲沉思了半响,说道:“你上学的事你爸爸跟我提过,你放心吧!只要有妈在,一定会支持你的!”   大姐低着头听着母亲说话,一颗悬着的不住的砰砰直跳。直到母亲话音落了,她才迷惑的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慈祥的目光,一刹那,她爬在母亲久久抬不起头来,任泪水湿润着眼眶,多少天的提心吊胆,多少天的压抑委屈,全涌了出来。   母亲抚摸着她的背,轻声道:“好了,好了!你呀!从小就这么些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不过,你也不要怪你爸爸,他也有他的难处。这么大的谷、那么多果树,都全靠他了。” 母亲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小时候糊涂,怎么也不希望你将来和我一样!你们姐妹几个,只有你和我的脾气最像!表面不说什么,可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呢!”   大姐努力的止住了泪水,她感激的握着母亲枯瘦如柴的手。此刻,她那几欲冰冷的心,又被母亲的几句热乎乎的话给唤了回来。   这个时节正是水果上市的季节,白国安几乎忙的身影都看不到了。谷里出入的牛车连续不断,他们将果子运到谷顶的一块空地上。空地离家不远,由于天热难耐,白果安在哪里搭了茶棚,将果子分拣装车,运往市场。而大姐则每天要给到这里的客人们烧茶送水,自然每天都很忙碌。   而这些客商都是白国安从各地请来的,如今早已成了老客户。他们喜欢来青玉花谷收购果子,汁多味甜,每年这个时候,都争先从各地赶来,收这头茬的鲜果,可抢得市场先机,买个好价钱。   这天中午,正在忙碌着,一伙人吵吵嚷嚷从小路上下来了。为首者正是那个马书记。   白国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将正盘算的账本交给俊宏,交代了两句,便逢着笑脸迎了上去。马书记则阴着脸,当这些客商的面,骂咧咧道:“白国安,你这从哪里找来的车,走路也不看着,都撵到庄稼地里去了。要不是群众来庄委会反映情况,我还不知道呢!不行不行,这个损失你得赔偿。还有,我代表庄委会跟你通知下,以后来这里每辆车,必须交过路费,每次二十元。”   白国安一听头懵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见马书记那张的冰冷而阴沉的面孔,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来者不善,白国安知道马书记定是来找茬来了。再看看那几个正在装货的客商,都是一脸的疑惑,纷纷议论起来。   只听一个声音道:“我们一车货也就赚几十块钱,这倒好,还不够给你们交费的,我们大老远跑这一趟做什么?”   只听大家起哄道:“就是、就是!啥过路费,这路坑坑洼洼得,还收费,也太离谱了吧!跑了这么多年车,还没遇到这样打劫的!”。   “你们把庄稼都种到了路上,路就剩下牛车那么窄,不撵怎么过吗?” 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白国安心里明白,这马书记定是来找茬的,只因计划生育的事情,自己怠慢了他,刘主任提的要求自己也没答应,让他心里有气。他心里明白,这次他是上门找麻烦来了。   白国安吸了口气,这么多客人在,他也只能陪着笑脸,上去给马书记递上烟,好言恭维道:“马书记,今日不知道您来,这样,这里太热了,又乱凿凿的,要不你先去茶棚坐会,喝会儿茶水,等我送走客人,再说,如何?”   “不用了。”马书记瞄了一眼白国安,心里骂道,好你白国安,你当我马书记好糊弄吗!背着我和于主任干着什么勾当,当我是睁眼瞎吗?我今天就是让你知道,这青玉庄是谁说了算!   马书记往路口一站,随行的一行人都纷纷嚷嚷起来,说着自己的损失。白果安知道这样闹下去肯定对自己不利。于是,赶忙上前好言劝道:“那好,马书记,我原想这大热天的,不想大伙受累,可既然大伙今天都来了,那咱就把这事说说。可这里太热,那边就是我家,要不咱们去我家里说,您合计下损失,我赔给大家。可这么多人,你要不让大伙先散了,回头再来?不然这么多人,我也没法招呼!” 说着又悄悄在马书记耳边说:“马书记,你消消气,有话咱去屋里说吧!”   马书记高仰着头斜了白国安一眼,他看到白国安对他露出了虔诚的表情,心里又得意了好多,他也不想和白国安弄僵了,刚才的一幕,也不过是给白国安演演戏,摆个威风罢了,他怎么忍心把这个活祖宗给得罪了,以后去哪儿捞好处呢?   于是,他便亮着嗓子对大伙道:“那行,大伙也听见了,这事情白国安同意和我谈了,大伙先散了吧,明天,大伙去庄委会找我,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给大家添麻烦了!” 白国安遣送走了众人,叮嘱了俊宏几句,只好陪着马书记去了家里。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拿捏着对方的心思。白国安脸上挤出恭敬的笑容,在前面领着路,而马书记则是紧绷着那张肥猫似的脸跟在后面。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各自盘算着。   白果安将马书记迎到了家里,吩咐大姐端果子倒茶,好生招待。   要说,这马书记也不是第一次到白国安家里来,可他那只眼睛却滴溜转个不停,像只偷食老鼠似的四处打量着。   他习惯性的环视了一圈白国安的家,陈设雅致,窗明几净。就连座椅都是皮面包裹,坐着柔软舒适。他紧绷着脸,歪着脑袋想着自家的那张咯吱咯吱响木椅子,还是父亲手里头用过的,心里就一阵不平。他顾不上心里的愤愤,继续扫视着这里的一切,对面桌上放着一台彩色电视机,那可是个新奇玩意,比自家的大了有一倍。向里屋望去,门帘半掩着,隐隐窥见被油漆刷的红亮的家具。   大姐进来为马书记递上茶水,摆上果子。马书记双目环视间,便将目光驻在了大姐的身上。他平日也遇见过这个姑娘,只是匆匆路过,不及细看。今日登门,只见她一身薄薄的衣衫,露出两只细长而柔润的肩膀,姣美而大方,举手投足间俏丽得体。周身散发出的青春妩媚,不免让人心生爱怜。马书记不由得贪看起来,不免动起心思,将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白国安进门先在水池边洗了脏污污的手,退下了被汗水果汁侵染透了的外衣。进门却瞥见马书记那肆意瞟觑的姿态,顺着他的目光,白国安瞧见正在倒茶水的大姐,只见女儿匀称而优美的曲线仿若一个仙子,白国安不仅暗暗吃惊,女儿已经大了。   白国安横在马书记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一路上坛酿的情绪被这一瞬又给打乱了。他恨不得上前撕了马书记的眼睛,再抽他几巴掌,将他那眼珠子给挖出来。可是,他还是按捺住了,他轻轻的走在马书记旁边,讨好的递上烟去。   沉思片刻,白国安讨好道:“马书记,这事怪我,真没有想到,以前他们都是绕大路走着,最近也不知道是谁发现这条小路,虽说近些,可都是田间小路,踩压了庄稼,确实不对。您丈量下损失,我来陪就是了。就麻烦您给群民协调协调,我下次一定让车主绕大路走。”说完又顿了顿,道:“不过,您也知道,我找来客商多么不容易,都是求着拽着才来的,咱们这地方偏,路也不好,都不愿意来。你看这果子都快烂到地里了,每年也就这几天的忙头,过了,我一定补偿大家。”   马书记瞅了一眼白国安,怔了怔神色,哼了声道:“白国安呀,白国安!你说你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做了缺德事,还说的一本正经,言辞有理。刚才我不是我压着他们,非要和你闹着底朝天不可。可话说回来,咱们青玉庄的人可都是地地道道务农为生,不管你再有理儿,压坏了庄稼就得赔,到哪里都是这个理,咱不多算,我大概点了下,左边有十一户,右边是十户,就按二十户算,算上种子钱、肥料钱、人工费、产量损失费,加一起就按每户五十元赔,也就是一千多点。这样,我下午带人把地量了,每户的费用都盘算好。你明天早上,把钱带上,来庄委会找我!到时候给大伙就支了。” 说着马书记起身就要走。   白国安一听,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心里暗骂,好你个马书记,好一个‘马扒皮’,不过是车轮撵进一尺多地,最多就两排庄稼苗,你至于跟我狮子大开口吗?五十元,够你一亩地的收成了。   他心里气恼,明知是马书记是来找茬的,又不能明着顶撞他,只好软语笑求讨还道:“五十太高了!马书记,赔是当然的了,但咱得合计损失,合理赔偿。您看看,咱这果子一车也才买几十块,加上我这一年人工、肥料、农药,最后还有承包税,秧苗维护费等等,哪有什么利润,就是落些果子,吃穿不愁罢了!这撵地的损失,要不折成果子,给大伙分成算了,让各家来取,每家十斤,你看,这样可以吗?”   马书记心里清楚,白国安这是跟自己讨价,眼下果子也就五毛一斤,十斤不过五块来钱,虽然十斤果子看着不少,可这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出价给压了九成。心里不快,但他明知自己开的也是天价,便也绞尽脑汁算着。 第24章 福兮、祸兮   白国安见马书记思索,便凑过头去,将两包‘红塔山’硬是塞到马书记手心里。马书记抬头,既也看清楚了,眼睛开出一条缝来,不由得睁大了不少。白国安将马书记的神态看的清清楚楚,趁机恭维道:“马书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这此的事情让你受累了,你跟村民再做做工作。”   马书记见白国安开始示好了,强硬的姿态缓和了不少,但是依然装腔作势道:“十斤,不行,你以为大伙儿都好打发。你不知道这些人有多愤怒,拿着铁锨在庄委会跟我闹的多凶,要不是我拦着,你那些客车还能进青玉庄吗?再说,他们要那么多果子干嘛,当饭吃吗?他们要的是地里的损失,是粮食。”   白国安听了,软语恳求道:“我知道,可是我这里就只有果子,所以,要麻烦您跟大伙再协商协商!”   马书记眼珠子转了转,瞟着门外洗衣的大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要不这样,你给每户再加十斤果子,每户二十斤,我回头跟大伙去说,怎样?”   “二十斤?”白国安没想到马书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马上笑开了,合了下手道:“行,那就麻烦马书记了,回头让大伙来取就行。”   白国安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快解决了,他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琢磨,马书记唱的是那一出啊,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为自己这二百斤果子来的,心里依旧惶惶不安,可又想不出个缘由来。   马书记抬头看了一眼白国安,道:“国安,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这些年那件事还在你心里放着,你看在咱儿女的份上,就让他过去吧!”   白国安一惊,想不到马书记说出这样的话来,往事就这样被揪了起来,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个时候,好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他只是清楚地记得,马书记那张狰狞脸对身后的一群人说:“这地是庄里的,现在必须回收”   见白国安没有说话,马书记又说:“那事你还真怨不得我,那是政策,你说我们不执行那儿行,上面眼睛都盯着呢!再说后来这政策不是又变了,土地30年不变,你看你也不吃亏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谷简直就被你搞成了一个聚宝盆了。”   白国安一头雾水听不懂马书记的话,他摆了摆手道:“不敢不敢,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马书记,不提了。”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白国安深深地吸了口烟,要他忘记那件事,谈何容易,可是听了马书记的话,他也没有恨他的意思了。他开始疑惑起来,马书记今天怎么了?   两人就这样抽着烟,白国安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马书记,有一个事,还想寻你个话,请你帮个忙呢!”   马书记眼珠一动,马上回过头来,问:“是什么事情?”   白国安赔笑道:“马书记,上次跟您提过,今年计划生育的事,你看,我这怎么办么,会芸身体弱的很,这能不能不做手术。”   马书记瞟了一眼白国安,眯眼道:“国安,这事我早提醒过你,前阵子你怎么不找我,这名单上周都送上去了,手术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这处罚倒是可以少些。”   白国安听了心里一慌,失色道:“啊!可是——会芸做不了手术啊!”   “为啥做不了?”   “她身体差的很,前两天刚病了,医生说是贫血,身子差的很,经不起折腾的。”白国安紧张地说。   “你也可以做啊!”   “我怎么能做那个手术?”白国安惊讶地喊了起来。   “你怎么不能做?”马书记也叫嚷起来。   白国安突然无话可对,两人都瞪眼看着对方,白果看到马书记一脸的横肉,他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松了口气,道:“马书记,我是说真的,可你把我当笑话,算了,当我没说。”说完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刚脱下的衣服,像是要出去。   马书记上前按住了他,道:“我说你着什么急嘛?听我把话说完成不。”   这事白国安本就心里不踏实,刚才又经马书记这么一闹,心里更是乱起来了,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又重回坐下。   马书记见白国安坐了下来,眉头动了动,压低声音道:“国安,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虽说这事严的很,手术必须做,但咱只要找对人,到时候在医院过个流程住几天,你让会芸配合下不就行了。”   白国安回过神来,问:“这样,可以么?”   马书记眉毛一扬,把眼睛有眯成两条沟,道:“有啥不可以?你去打听打听,医院有谁会不给我面子。”   白国安舒开了眉头,对着马书记笑了。可是,他又寻思起来,问道:“那找人,得多少礼——?”   马书记也怔了神色,略微算计下,“这样,你先给人带条烟,我明天要去镇上,跟他们找机会吃个饭,把这个事给你先落实下,回头看人家怎么说。”   白国安点点头,立刻进屋里去,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条烟,二百元交给马书记,道:“马书记,那你先拿上,回头有啥你再跟我说。”   那马书记接了钱装在腰里,看了看烟说:“你这烟怎么行呢,都是工人抽的,送礼要送好烟。”   白国安哼哼道:“可我这没好烟。”   马书记起身摆摆手,道:“算了,我回头准备吧!这就不耽误你忙了,我先走了。”说完马书记出了门,白国安跟出来相送,只见马书记的眼睛又朝着大姐滴溜转。   白国安见马书记一脸的猥琐,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好发作。   只听马书记问:“那是你闺女啊!有人家了吗?”   白国安听了一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心里瞬间不痛快起来,甚至后悔请马书记办儿子的事情,便支吾了半晌,终于道:“没呢,孩子还小,上学着呢!”   马书记眼珠一斜,哈哈一笑道:“上学,这可不像你白国安的作风。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闺女再养养出仇。要不我给这闺女寻门亲事,刚好我那儿子今年也19岁了,最近一直嚷嚷着要媳妇,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我看啊,我们两家也近,他们俩个正好也般配啊!”   白国安听了脚下一绊,差点没爬下,他连忙说道:“马主任,你开玩笑了,娃还小,缓缓,再缓缓!”   马书记瞟了眼白国安红白相间的脸,自顾的大笑道:“哈哈,国安呀,这是好事啊!你想想,如果我们结成亲家,那么青玉庄以后我罩着你,像今天这事谁还敢提,多好啊!你不用管了,我来办!”马书记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白国安呆呆的送着马书记出了门,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走时说的那些句话,心里翻江倒海起来。全然没有看见水池边大姐那惊愕的样儿。   正在他不是味儿时,何会芸带着儿子站在身后问她,只见何会芸将儿子用布缠在了背后,怀里还提着一篮子的苜蓿。何会芸道:“那个胖头贼眼书记干嘛来了,我老远看见他,想躲开他,他还好,故意到我跟前,叫什么‘亲家’,什么东西!”   白国安又是一惊,问:“那他跟你说什么没有。”   何会芸道:“我没事理他做什么。倒是那个人今天挺怪的,像是对我挺殷勤的,讨好的人全身不舒服,我低头装着没看见,就回来了。”   白国安也给气糊涂了,便道:“你身体刚好,这么热的天,以后不要出去了,这些活儿,我晚上回来给你弄。还有,你晚上给他送一条好烟过去,别让人知道。他要问闺女,就说是要去城里上学了。”   “怎么?你不是不同意吗?”   “让你送你就送,那里那么多废话?”说着,白国安气冲冲的拾起自己的污渍斑斑的外套,下谷去了。   马书记的话,像是当头一棒,大姐懵在了那里,只觉得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好像往下沉,她扶住了水台,撑住了自己摇晃的身体。又听见了父亲和母亲的话,她又像是从梦中醒来,这一起一落之间,大姐真不知是悲是喜!   “梅儿,帮我把篮子放回去,真沉!”母亲唤着大姐,只听得忆松也哼哼着。   大姐这才过来,接住了母亲的篮子,见忆松一脸的不快,大姐道:“妈,忆松像是饿了呢?”   “是啊!他现在胃口真大,能吃着呢!”   说着,母亲又问大姐,“刚才那马扒皮和你爸说什么了?”   大姐摇摇头,低下头,没有说话。母亲也不再追问,一边自言一边回去了,隐约听道:“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无论如何,与嫁给马书记的儿子比,白国安还是情愿女儿去读书!为防万一,白国安早作打算。   看到父亲卖回来的车子,大姐自然是雾开云散,喜上眉梢。她没想到父亲竟然同意自己上学了,更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然买了一辆车子给自己。大姐看着那辆车子,这是自己第一次收到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一股久违的兴奋与感动,让她的心里如吃了蜜般滋润而甘甜。   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烦恼与委屈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未有过的似的,她如沐春风般的积极准备着开学的事情,整个人洋溢在愉悦的殿堂中。 第25章 偶遇   眼看着时节已经立了秋,天也不在似那般的炎热了,蝉还在枝头鸣个不停,像是舍不得这个夏天似的,久久不散。   白国安早想通了一切,既然马永昌提到了女儿的婚事,她就不能让女儿呆在家里。女儿不在家,他还好找借口,可如果女儿真的不读书了,那马永昌遣人来提亲,他该如何应对?白国安极力的思索着,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的厌恶姓马的,他是绝不会将女儿嫁于他家?   他迅速帮闺女备好了学费,又嘱咐何会芸为大姐添置了行装。   报名那天,父亲刚好要进城,顺路和她一起去。说是顺路,其实也是预先计划好的,女儿第一次出远门,怎么说他也不放心。他心里很明白,之能所以答应女儿上高中,除了何会芸的劝说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那天见了马书记后,让他颤巍巍的惊了心。他再不心疼女儿,也不希望女儿嫁入马家,让马永昌那不学无术的儿子误其一生。与其同他们周旋费心,还不如随了她的心,让她不再跟前,上学的好。   报名那天,父亲将行李绑在女儿车上。他从腰中掏出一叠钱递给了大姐,道“谷里走不开,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你李叔下午来拉货,你坐她车进城。”   “不用了,爸,我一人可以的!”   “那行,你路上慢些,我前天进城跟你表姨说了,她家离学校近,让你得空去她家吃饭。”   “好的,爸,你忙去吧!”大姐感到了父亲从未有过的慈爱与关怀,心里暖融融的。   梦姗也来送大姐,自从那次走后,梦姗就一直没来了,梦姗来还大姐的书,又带了一副手套给大姐。姐妹俩久未见面,却又要分别,依依不舍互道分别。   大姐的几个同学一大早也来送别,顿时,院子里站满了人。母亲也格外开心,忙着让凳子递水,看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二姐自然也有几分不舍,大姐前几天将自己最喜欢的两本书和一支笔也送给了自己,想着以后小屋就剩下自己了,自然心里也怪怪的。   临走,大姐嘱咐二姐:“以后帮妈多分担些,她身体不好。”   二姐点点头,“放心吧!姐,周末回来给我讲好听的。”并冲着大姐挥挥手。   大姐和同学们一起出了谷,她们在小路口跟大姐分别。大姐一个人驮着行李,走上了更远的求学之路。   也不知骑了多久,大姐只觉气喘吁吁,喉咙也干渴的难受,头上的汗水也是搽了又来。   终于到了,大门口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可却没有一个熟人。大姐置身人群中,这才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慌怯,她惴惴不安地独自进了校门,环顾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而新奇。朴素典雅的楼房、宽阔平整的马路、迎风卓立的梧桐树、还有路边齐整有致的花坛,不觉间让她心怀敬意起来,她仿佛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活着似的,不断的向自己问好,大姐像是被周围这一切感染了似的,也充满了力量。   沿着主路走,不远就是新生接待处。   突然,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他,那个‘英雄少年’!   大姐不禁惊了一下,她继续朝前方走去。少年恰好忙完,抬起头,发现不远处一个芊瘦身影,飘逸的长发,像是一只小巧的手儿正在招呼着,那面孔好熟悉,远远望着,竟似一株白莲般,淡雅、安静,她轻飘飘的向这边走来,虽然衣衫及其的朴素,但却是那么的合身,衬出她是那么的朴素、端庄。   “原来是你!”两人都很诧异。   周海涛像一阵风,朝她奔跑而来。一样的阳光笑容、一样的挺拔如松。   “嗨!是你,你来报道吗?”少年微笑着用清亮的声音问道。   “嗯!”大姐点点头,用娇美含羞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带你去?”少年不容白忆梅回话,便跑回去跟接待处的人打了招呼,又很快转身跑回来了。接过大姐的行李带着她往前走,讲说着学校的一切。   大姐跟在后面,默默的听着。忍不住问他: “哥哥,你也在这里读书!”说完,大姐觉得很唐突,脸嗖的红了,急忙解释说:“我好像忘了你的名字,你—?怎么称呼?”   少年回过头来,微笑说:“我叫周海涛,今年高二了,就叫我海涛吧!”周海涛说着,打量着大姐,只觉大姐比上次见时更俏丽了,沉静内敛的眼眸,透着端庄与秀美,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羞怯,让人生出几分保护她的欲望来。周海涛自是吃惊,这种感觉好亲切,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走近了,就不忍在分开。有那么一刹那,他简直想牵起她的手。他为自己的想法而吃惊。   少年道:“你好像长高了!比上次见更漂亮了!”   大姐回之莞尔一笑,没有说话,在心里念了一遍周海涛的名字,悄悄的打量着这个人,觉的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心里不禁发笑。正寻思间到了一排房子前:“这里是食堂,记得放学吃饭就来这里!”   大姐驻足看了看,点了点头,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绕过几排房子,周海涛一一介绍,这栋房子是家属楼、这边是男生宿舍,那边是实验室沿着主路到头一拐弯,对面是一个大操场,指着操场旁边的一栋房子,周海涛带她过去说:“就是这儿了,你先进去报名,女生宿舍在那边,我先给你把行李拿过去,记得下午去食堂吃饭。”说完一个灿烂的微笑,周海涛挥挥手走了,在大姐眼前留下了一个沁着细汗的阳光脸庞。   大姐办完手续,整理好了住处,今天还不开学,同室的几个同学都出去了,一个人无事,她依着床,想着刚才巧遇经过,心里不禁暖暖的,脸颊浮出一道红霞来。   “我这是怎么了!”大姐按捺住自己的心,不仅想起了上次在花谷中的事儿来,悄悄的脸红起来。可她又嗔怪起自己来了,乱想什么呢?   她将自己的东西都归置好,这时,进来了两个室友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裙子、个子高高的、脸蛋很白净;一个牛仔裤,有点胖,短头发。她们互相打了招呼,原来这两个女孩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白裙子叫李青青,是高(1)班的;牛子裤叫邱红,是高一(2)班的,和大姐同班。   大姐想着出去走走,第一天来这里,对这里充满了陌生与好奇,她一个人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一个全新的环境,全新的校园,突然发现,这里全是陌生的人和物,没有往日的一丝痕迹了。大姐走了一圈,能认识的人,除了能记起的周海涛,竟发现没有一个人来。   重没有过的孤单感有悄悄的袭来,心中涌出一阵儿失落来,可不知道去找谁说说话。她突然想家了,开始想念家里的一切,想念妈妈温和的话语,想念二姐调皮的鬼脸,想念爸爸的严厉的喝斥,想念梦姗,想念李老师   突然、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抬头见对面走过两个女孩,唇红面白,长发垂肩、一个着淡蓝色褶皱长裙,一个着白色上衣加黑色超短裙,从身边飘然而过,留下一阵浓郁的香味,那么浓烈,那么醒目。随着这股味道的散开,大姐只觉眼前眩晕。女孩那通身的气派,高傲又斜看自己的眼神,不仅让大姐暗自形惭愧起来。   这里的学生不比自己初中同学了,都是全市拔尖选拨而来的,自然都是很优秀的,当然也有走关系进来的,可怎么说,都算是非才即能的。能在这所中学求学,基本都是本市的\'精英\'级别了。这突然让大姐心里生出了莫名的自豪感来,自己如果不是拼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是没有机会来这里的。可是目睹当下,莫名的自卑感席卷来。她不想再这样转悠,她突然很怕见到人,见到三三两两的说笑的人们,她只觉他们都在笑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大姐生出了一个念头,我一个乡下的丫头,真不知是上天眷顾我,还是慈悲我,让我来到这繁华的都市来,体味人世丰富美好;又或者是痛恨我,是惩罚我,让我孤身一个,不携一个好友知己,品尝白眼与孤独她总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像是梦一样。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离开那满谷的果树、成群的鸡羊,那一切都是那么的朴实、自然,可是眼前的一切,大姐眼花缭乱起来。   大姐终究没有走出积压已久的别绪,一个人来到这里,又生出了无限思离愁绪,刚有的一点新奇与兴奋全然不见了。   校园里三三两两的人们,有的家长陪同,有的三五一群,人来人往,高谈阔论着。大姐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可离自己是那么远,好像自己不是他们之间的一员,她坐在长凳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好似都跟自己无关似的。   她不想再这样的呆下去,她要离开了。父亲说表姨家离这里不远,趁着天色还早,为什么不去拜访一下呢,拿定注意,大姐这便起身往大门口走去。 第26章 小画家   大姐出了校门,沿着来时的那条路悠悠走着,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城市的街道宽敞又热闹,沿街全是一排排商店,前面十字路口有一群沿街叫卖的摊贩,水果呀!汽水呀!冰棍儿   聆郎满目的街道让大姐觉得眼花缭乱。前方街道深远无边,叫卖声噪杂烦扰。这样的街道比家门前那条小路光华耀眼无数,可是大姐却无心逗留,她悄悄的进了一家礼品店,挑了几样东西,初次去表姨家,不好空着手,就为安宁选了几个画本册和几盒颜料,为安南选了几本精致的杂志和一个机械模型。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哗。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心里忐忑的厉害,她不敢驻足一分一秒。她只觉得,周围喧闹让自己慌乱,内心此刻是多么期待花谷的那一片宁静。   这种期待,让她又想起了过去的事,那时,母亲生病,父亲又让她放弃上学,那时,自己是多么的煎熬、多么的难受,那时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干什么,未来的路在哪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黑暗与无助。可是,那个马书记的到来,让事情又起了变化。她感叹,自己能来这里求学,真是千回百变呀!   她毕竟伤心了太多,压抑了好久,此刻,她一点儿都觉得不真实!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似的,真怕自己一醒来,一些又变了,她掐掐自己,还好不是梦。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亲人,让他们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对于现实,她无法反抗,也无力抵抗,常常是默默的承受一切安排。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纠结与煎熬,只有在夜深人静时,闲暇静思时,疲惫不堪时,才会痛得自己皮开肉绽。她任劳任怨的麻痹着自己,她何时才能看清,看明白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呢?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的内心充满了无数的问号,像一根根蜘蛛网似的,缠绕在哪里。要说她一点儿负担也没有,喜笑颜开的追逐自己梦想,怎么可能?就像此刻,她就有些后悔了,她开始思念那个熟悉的家了,想家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担心妈妈的身体,担心家里的一切。   想到家里,她又记起了暑假那段煎熬的日子,她记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光,记起了李老师,记起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及她心之所往,这些都像是一把火,那是任何事物不能撼动的,触及的。可是,有时候,她竟然都忘了她的存在。而此时,仿佛,它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   正想着,前面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没错,一辆自行车差点撞上了自己,大姐只顾低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飞来的车子,这让她大惊失色、魂飞魄散。   她姗姗地退到路边,停了下来,让车子先过去了。她不得不平复一下惊慌的心绪,不敢再胡乱想了。她打量着路边的商店,花样新奇的招牌,琳琅满目商品,看得她眼花缭乱。那边一个老板娘的脸上抹了厚厚的粉,嘴唇涂的非常红艳,那身体非常的肥胖,可是她竟然穿着露腿的裙子,以前妈妈说,胖人穿裙子不好看,可是大姐觉得,那老板娘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非常美丽的。   她按照自己的记忆往前走,抬头看看天,仰天遥望,天是那么高,那么远,阳光逼的她什么也看不见。   记忆中,应该是这里了。她正寻思间,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忆梅!”   大姐惊诧的寻找是哪里的声音在喊她,抬头只见正是表姨,她一手牵着安宁,一手提着几个包裹,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表姨!真的是你呀!”   “嗨!刚才碰到你爸爸了,知道今天你上学,还说一会儿过去看看,没想道你倒是过来了。”   “我爸爸!你见他了,他这会在哪儿?”   “说了两句话就已经走了。你今天不上课吧!走,上家里去坐会儿,表姨给你包饺子,以后离得近,放学了就过来。”说着表姨已经拉上她要走了。安宁更是牵起了她的手来,高兴得不得了。   在陌生的地方遇到熟悉的人,大姐顿时亲切备至,她点点头,跟表姨一块回家去了。   表姨家是一个很宽敞、明亮的三居室,一进门,就闻到了甜甜的香味。   表姨将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布置的温馨、雅致,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文化气息,这是大姐进了屋才感觉到的,仿佛瞬间,使自己逃离了街边的噪杂,返回家园之中。   沙发对面的那台比自己书桌还大的钢琴,让大姐觉得新奇。表姨告诉她表姨夫晚上才回来,安南也上学去了。说话间,表姨取来一只包裹来,叫大姐过来看。   大姐一愣,还没明白表姨的意思,便被表姨按在了沙发上。只见表姨麻利的取出一双运动鞋来,寄给大姐,微笑道:“忆梅,你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表姨一会去换。”   “给我吗?” 大姐惊愕的说。   “对!你试试!”   表姨见大姐只顾着发呆,笑道:“这孩子,表姨知道你妈没空,我今天刚好碰见,觉得合适,就给你带了,还说改天给你送去。”   大姐这才听明白了,对表姨道:“姨,你人真好!谢谢你!”她心怀感激的去试那双鞋。只见不大不小,刚刚好。   “嗯,真好看!我们忆梅长的就是标志,一双鞋就将人提起来了,这还没打扮完呢!来,再试试这个。”表姨自顾说着,从里面取出一条白色长裙来。   大姐更是不好意思起来,道:“表姨,怎么能让你为我花这钱呢?我衣服够穿,你看,这是我妈前几天刚给我买的。这个,还是你穿吧!”   “胡说,姨那穿得了这个样式呢?这都是你们小姑娘穿的,你还是快试试吧!”说着硬是推着大姐去里屋试了衣服。   大姐换好裙子出来了,亭亭玉立的站在表姨面前,让表姨眼前一亮,道:“果然好看,忆梅皮肤白,穿白色很漂亮。真好看!我见今年流行这个款式,你喜欢吗?”表姨问。   “喜欢,就是舍不得你花钱。”大姐有些为难。   表姨道:“这孩子,说话怎么跟个大人似的,老跟我客气什么?你爸爸每年给我这儿送的水果,值这十条裙子的钱都有,再说,我跟你妈妈就跟亲姐妹一样,我怎么就不能给你买条裙子啦。还有,你在一中上学,跟你以前不一样,穿的不好,同学们会小瞧你的。”   大姐只好接受,她不好意思对着表姨一笑,道:“那好吧!还是要谢谢表姨!”   表姨道:“好了,你们姐妹两个玩会,我去做饭。”   大姐被安宁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朝里的房间门半开着,书架上放着他的一排书,都是一些故事与杂志之类的,架子上有一排颜料,有一些画册。旁边一格是一排的录音带,排列的很整齐。迎面的墙上贴着五彩心型的图案,使整个空间充满了暖意。靠门的墙上,全部贴满了各类的画,应该都是安宁自己画的吧!不管是人物、风景,颜色都很鲜艳,明媚床头摆放着一排各色的绒布娃娃,蹲地靠墙的是一排画板,给人甜美舒适的感觉。   “安宁,你房间真漂亮!” 大姐由衷的赞叹。   安宁道:“房间是妈妈帮我收拾的。但这些画是我画的,你看看,喜欢吗?”   说着安宁拿出了一沓画稿,对每一张画,安宁都说着她的愿望,大姐也都都认真去看,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安宁的画,虽然是孩子的涂鸦之作,但是明亮的色彩,大胆的构思,奔放的热情,让大姐心生震动。她从中感受到了热情、直接与幻想,仿佛看到了小作者那灵动的心思,大姐不仅仰慕起眼前这个姑娘来。   “对了、梅姐姐,我给你再看一个东西。”安宁从柜子取出一张水彩画,铺在了大姐面前。   大姐接过细看,画中的风景很美,有水、有树、有蝴蝶,树上有各色的果子,树下几个人儿,一人带着帽子,穿着紫罗裙,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篮;一人身着蓝色衣衫,站在了树上;还有一人,在溪边洗果子。大姐看着,会心的笑起来了。   抬头问:“你画的?”   “嗯!”安宁得意的点点头。   “太好了,你真是个小画家。”大姐赞叹道,看了好半天,舍不得放下,试探着问:“能送我吗?”   没想道安宁居然点了点头道:“当然,我的画都可以送姐姐,只要你喜欢!”大姐如获至宝,小心的收起了那幅画。   大姐从包中掏出了画册和颜料,道:“为表谢意,姐姐送你这个,希望你画出更好的作品来。”   姐妹两个正在开心说笑间,表姨进来了,她笑呵呵的招呼着这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姑娘。她喜欢大姐这么温顺的性格,不像安宁一样,那么机灵、古怪又张扬。   大姐回到学校天已经快黑了,校园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喧闹与闷热,开始变得清冷而静寂。树荫下有几双男男女女说着悄悄话,年轻的小伙子连背影都那么多迷人,姑娘们也不时传来娇美的笑声,衬托黄昏的美好与妖娆。   大姐心情不错,像是脚下生风。一阵微风,让人感到了几份舒爽,拂起了她的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大姐伸手将头发向脑后拨去,却发现前面一个身影拦住了路。 第27章 新学校   大姐吓了一跳,抬头只见是那么熟悉的面孔,正是周海涛。   “你怎么在这儿?”大姐惊讶极了,盈盈问道。   “是的,真巧!你出去了?”周海涛好像也很惊讶。   “对,去我表姨家了。”大姐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突然想到什么便道:“谢谢!”说完便想要离开。   只周海涛哦了声,被大姐的一句“谢谢”弄糊涂了,大姐也觉得自己说的莫名其妙,连忙解释道:“哦,我是说谢谢你白天拿行李。”说完便红了脸。   周海涛这才了然,道:“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周海涛说完,脸颊也微微有些发热。   只是在夜晚,路灯那么昏黄,谁也没有看清对方的神色。   就这样过了几秒钟,气氛有些凝滞,周海涛又怕是被大姐误解似的,忙解释道:“我晚上约了人打球,结果他们没来,我正准备回去。 ”   大姐点点头,只见天色已晚,便抿嘴笑了笑,她点头道:“好的,不早了,我先回了。 ”   周海涛也点点头,两人就这样匆匆的碰了一面。   说起周海涛,他比大姐高一级,今年已是高二的学生。   自从那次在青玉花谷见过大姐后,就对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脑海中常常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个温婉美丽又充满才气的姑娘来。可是,毕竟只是一次偶遇,渐渐地,已经在各自的心头散去,像是童话中的人儿一样,遥远而美好。这种淡淡的记忆,更像是品过的一杯酒,留着心头,悠久而醇香,让人怀念并神往,回味时,又有淡淡的惆怅。   没想到,竟又让他们见面了,这么的突然,周海涛欢喜的心像一只小兔似的,欢快的跳了起来,所有忧思一挥而散,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他不能言说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心里像长出一只手似的,他开始思立不安起来,整个下午周海涛都心不在焉的。   他们活动散了后,在食堂并没有碰到大姐。他就忐忑的来到宿舍的门前等她。他又不敢走近,只是站的远远的,在一边的小路上不停的徘徊,不时的望着那栋楼的门口。   周海涛望着大姐远去的背影,心头涌出一丝牵挂来。他刚才多想追过去,和她并肩走在这柔美的夜色里,可是他怕惊扰了她,便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她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了。茫茫的夜晚,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毫无睡意。   这是大姐第一次离家的夜晚,望着天空,她不能相信,自己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她一直在矛盾中挣扎,她不敢相信自己有未来,可又不甘心消沉。又梦见飘荡在大海里,即使精疲力尽也找不到岸,似乎记得,有人在背后拽他,便是恐惧的醒来,引起莫名的恐慌。   既然睡不着,她只好爬起来,室友们都沉沉地睡去了,她用一只手电筒,在笔记本上记着心事。   大姐给三妹(安宁)的那幅画添了一行字:“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阴晴。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 ” 把它裱了起来,藏在了自己的箱子底。   新的学校,一个全新的环境,大姐开始每天的紧张的学习。   转眼,秋已转凉,花谷的忙碌也进入了尾声。   前一阵子,马书记脱媒人来找过几次白国安,来提大姐的婚事,都让白国安以孩子读书为名给回绝了,这让马书记扫了一鼻子灰,心里很不是滋味。   青玉花谷,一群粗壮的汉子,在地头尽情的挥汗。   眼看入了秋,白国安每天也不在那么忙了。客商们也不来了,没有买完的果子已经入了地窖。工人们开始喷肥清园。每天,三三两两,累了,就在地头歇息,抽烟、喝茶、吹牛。听白国安唱他那烂透了的调子,讲陈年不变的故事,日子过的云淡风轻起来。   金风玉露,渐渐的挑起寒意,唤起深秋银黄的记忆色来。花谷的秋天比外面来的早似的。转眼,像变魔术似的,整个花谷褪却饱满浓烈的色彩,任萧条来乔扮自己,不情愿的一丝一丝地褪去斑斓。   二姐自从上了初中,也不同以前那么贪玩了,回来也渐渐帮着母亲分担事务。只是,常常心不在焉、笨手笨脚的,惹的母亲频频数落。母亲也不爱使唤她,只是忙不过来的时候让她带带忆松。大部分的闲暇时间,二姐或者在那棵‘许愿树’下发呆、或者去找伙伴玩。   忆松也懂事了不少,开始咿呀学语了。   何会芸的身体似是好了不少,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只是依然消瘦。医生建议她不要太操劳,她便听医生的话,将费事的猪羊都卖了,只留了一群鸡鸭和两头奶羊。   于主任最近常来谷里找白国安,两人经常一聊就是半天,有时候还争论不休起来。这天,于主任告诉白国安,挖井的事已经落实了,镇上给的补助款已经到了,庄里能挤出一万元来,加上白国安的捐款,这两天就可以动工了。   两人站在青玉花谷的顶峰上,风将他们的衣衫吹的凌乱,可他们心却像是火头一样灼热。   “庄里的收入,都是王会计管着,可他是马书记的一手提拔人,很多时候只听马书记的。不过,这次他能顺利拿出这一万元来,还算他有良心。 ”于主任平静的说。   “我看这不是马书记的意思。这是为庄里的事,成了对大家有利,他没理由拒绝。”白国安道。   “肯定不是老马的意思,这事要不是我托人找了田书记,哪有这么快算了,不说了。怎么说,这次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其实大头还是你出的。”于主任说。   “这话你说几遍了,不爱听了。不过,说真的,这次我是真心的高兴。”白国安道。   “嗯嗯,不说了,我们看看位置去。”在地头,白国安听着于主任对青玉庄美好的未来设想。   这天是周末,二姐回家早,帮着母亲照看忆松。何会芸开始了一年一度果干制作。她将早已挑拣好、并清洗干净苹果、桃子、杏等都拿出来,切成一片一片的薄片,一排排,满满的晾了一院子。远处看着,红黄相间,非常诱人。   太阳西斜时分,大姐也进了门。 第28章 美味果干   “妈,你怎么又晾了这么多果子干,你身体不好,就少操劳这些了。”大姐刚进了门,似嗔怪母亲道。   忆松见是大姐,顿时也欢闹起来。“好久没见忆松了,好像长了不少。”大姐车还没停稳,就高兴的说着。   母亲回头扫了一眼,她差点了没有认出女儿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母亲惊讶问道。   “表姨给我买的,非让我穿,说我在城里上学,不能太土。”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儿,嗔怪道:“她呀!就爱乱花钱。”   “下次不能要了,你姨管着三妹已经够辛苦了,我们不能再给人家添麻烦了。”母亲叮嘱着大姐,“饭在灶上热着,洗洗先去吃饭吧!”   大姐那顾上吃饭,当然是先抱起忆松玩了,小院子顿时热闹起来了。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二姐回屋复习功课去了。母亲已将晾了半干的果子干全收了,怕晚上入潮,明日日头出来再晾。只有忆松在小床上咿呀哼闹。   大姐很想和妈妈聊聊新的环境,告诉妈妈学校的一切,她抱着忆松,跟在母亲身后,可是妈妈像是烦恼极了的样子的,平平道:“忆松给我,你去忙你的去吧!”母亲一脸的冷淡,大姐不明缘由,又不敢多问,就放下忆松出来了。   大姐不知道,母亲有什么事情,但是显然,母亲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定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她既然不想说什么,大姐也不敢问。   大姐回到自己房里,见二姐正在写功课,她悄悄走过去,站在了二姐的后面,二姐专心写练,根本没有发现身后的大姐。   大姐见二姐写的认真,心里不禁欢喜,又看到她写的字迹混乱潦草,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姐在后面敲了敲二姐的肩膀,温训道:“这用功是好事。可是字写的那么难看,也不知道你们老师怎么看的懂。”   二姐惊了一下,又听到是大姐的声音,才慌忙回过神来冲着大姐一个大嘴笑,问道:“大姐,新学校好玩吗?”   大姐拍了一下二姐的脑袋,神秘道:“当然好玩,将来你自己去体验吧!”   只见二姐摇摇头,道:“谁不知道那学校难考,我才不要呢?但是如果你让我试试你的衣服,说不定我会考虑下。”   大姐一愣,接着便笑了,道:“这件衣服是表姨送的,当然不能让你试了。不过我可以送你另外一件。”说着,大姐从包里取出了一包衣物。   二姐打开见是大姐往日穿过的,便转身蹙眉道:“又是不要了才给我,我不要!”   “真不要?”大姐要收走的样子。   二姐马上拉住道:“要要要!行了吧!”   大姐笑了,将衣服整理好放在了二姐的柜子里,问:“你写什么呢?”   只见二姐身子一歪,将头靠在了大姐身上,揽住大姐道:“我的好大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班主任第一节 课就问我认识你吗?他竟然知道你是我姐,就每天上课找我回答问题,你说我要是不做点课前准备,要是课上出洋相怎么办。”   大姐听了暗自窃喜,将二姐的手移开,边收拾床铺边问道:“知道用功是好事,可字写的那么难看,就怕连你自己都看不懂。”二姐回道:“我都快累死了,你就别挑剔了,让我赶快弄完睡觉。”二姐心不在焉的说。   大姐听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却装糊涂道:“你们是哪个老师?他还认识我? ”   二姐撇了撇嘴:“李老师啊!好像对你印象挺深的。还在我们班上讲你的学习的事,说你学习用功,让我们向你学习。”   大姐点点头,“那你以后可要好好下功夫了,他可是我们以前的班主任,他是个很负责的老师,刚开始学生都怕他,后来又都喜欢他! ”   二姐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呀!怪不得老说你的事情,你也给我说说他的事情,我得找个办法应付他。”   大姐有点哭笑不得了,拍了下二姐头道:“你应付他什么呀!他对你要求严格是对你好呀!看来,李老师对你严格是对的,我不在家就不担心你的功课了,有他管教你我很放心。”   二姐一脸的痛苦相,“我怎么这么倒霉!刚想着你走了,我就可以放松了,怎么偏又遇着这么难缠的老师,怎么都合起伙来管我。”   二姐的表情引得大姐哧哧笑。   两姐妹说着话,也勾起了大姐很多的回忆,感慨道:“李老师真的是个好老师,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我现在都还记得他讲课的神情,真是有声有色,很能感染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激动的不得了。 ”   二姐打断道:“拜托了大姐,你能不能不说呀,我见他都头疼死了。我最讨厌学语文课了,非要问这篇文章的主体思想是什么,那个成语的意思是什么,尤其那些古文,真是能把人绕晕。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学这个?你自己喜欢就行了,偏又落到了你的旧老师手里,她每天像是要求你一样的要求我,哎呦,我都快被逼疯了。”二姐满脸的牢骚。   大姐微微一笑,嫣然一副大人的口气,道:“你呀!怎么还是这个脾气,不过,上初中和小学不一样了,你那么聪明,只要你稍微用点心,会学好的,等你过了这一关,后面是越学越简单了啊!”大姐走过去,耐心的对二妹说。   二姐知道,大姐要是说起学习,那可是一套一套的,她不想和大姐讨论这个问题了。便只好低头做她的功课。   大姐也好久没有回家住了,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坐在床边想着以前的事情。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兰儿,家里这几天有什么事吗?好像妈妈有什么心事,又吞吞吐吐地不跟我讲?”   二姐一脸懵懂,道:“家里有什么事情吗?我也不知道,家里好像发生了好多事情,爸爸每天都好忙,到咱们家的人也很多。不过,有一次我听爸爸妈妈好像谈论什么马书记,也又听说什么计划政策,但是他们都是背着我说,也不告诉我。哎呀,我也搞不明白。”   大姐听了心里更加疑虑,有关马书记事情是什么呢?不会是上次他当我面说的事吧!大姐想的不仅心惊肉跳起来。如果万一是上次说的那件事情,爸爸不会真的答应吧!如果爸爸真的答应了,那自己要怎么办!大姐心神不定的想着,心里慌乱极了。   她想到了那次马书记说过的话,及看她的眼神,这让她很不自在,也很厌恶。可又一想,父亲当时不是没有答应吗?看样子父亲也不会同意那件事的,心里又有些许的安慰。可又一想,那马书记要是不罢休怎么办,看他说话不容置疑的样子,要是为难父亲怎么办,想到这里大姐又不安起来了。   她开始觉得自己和这个家开始产生了间隙,也许父亲和母亲正在怪她呢,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开始恐惧起来,无尽的罪恶感迎面而来。她刚才还在侃侃的讲话,可此刻却已经开始慌乱,她无心去翻看手里的书本,和衣躺在了熟悉的小床上。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母亲忙碌的脚步声。窗外的那颗银杏树,叶子已经落了大半。鸟雀驻足在树头上,三三两两的,风吹着它们的羽毛,泛起微微的波痕,可它们却灵巧的跳耀着,像是和这凉风躲猫猫似的,唧唧咋咋的谈论过冬的计划。   母亲已将诸事收拾停当,她看到了母亲又在西屋里正忙着晾果干,不由的抿嘴笑了。   各色果干都已经晾晒开来。一团团像是缤纷的彩球,软软的,扁扁的、 散发着果子的香气。这还是几年前,果子过冬不好储存,母亲便将多余的果子晾晒成果干,不仅能将果子更好的储存,更是增加了另一番风味。果干凉干了水分,使得果子香气和味道反而更浓郁了,咬起来脆脆干干的,像是果味糖般香甜,嚼起来也更又味道了。当然,要想果干更加美味,必须把它们放在密闭的容器里,过一个冬天,等收了霜,来年拿出来,招待宾客,可都是上好的佳品。   果干很吸引孩子们,但做起来却特别麻烦,要对温度、阳光、时间都有很好的把控。母亲不耐其烦,总是一有空就做,桃子干、苹果干、杏子干、柿子干等。只要是新鲜果子,母亲总能想着法子将她加工成孩子们喜欢的零食儿。   西边的这间大屋子,下面是间地下室,是专门用来做储藏用的,白国安将卖不完的水果都储存起来了,过了冬来开春再买,能买个好价钱。这西屋同主屋相连,以前工人在这边歇脚,中午休息用的,现在白国安在谷底盖了工房,工人们都搬下去了,屋子也就闲置下来了,何会芸将屋子收拾干净,用来凉制果干。   大姐看着各色的果干,今年的果子好像比往年的多些,更鲜些!这些活儿,都是她过去帮母亲一起做的,如今自己不在,母亲又要照顾弟弟,还做了这么多样儿,真是辛苦了。便挽起袖子做了起来。 第29章 后谷   母亲看了看她,说:“你去忙你的吧!别把衣服弄脏了,我慢慢弄就好了!”   大姐冲着母亲笑:“两个人快些,我也没啥事了,明天才走呢。”   大姐帮母亲晾着果干,看了眼母亲后背后的忆松,一副因极不情愿而不满的神情,在哪儿哼哼着头来回蹭着。   大姐说道:“妈,你要不去休息会儿,我来晾就好了,好像忆松不高兴了呢!”   何会芸道:“怎就那么娇惯他了,你们几个可不都是这么大的,不能由着他了,慢慢习惯就好了。这果干快干了,可不能这么堆放着,要是发霉的就坏了,需先阴干水分,太阳好时再拿出去晒。”   大姐点点头,朝忆松一个鬼脸,继续做着手里的活儿。   只听大姐道:“妈,离了家里。我才知道我们家里有多么好,在外面什么东西都要花钱买,一碗水,一朵花都有人卖的。而咱们家,什么东西咱这谷里都能长出来。”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大姐的脸上,映着她的脸是是那么的俊俏!   何会芸看着她,笑问:“怎么样,新环境还适应吧?”   “挺好的,其实也不难的,每天的课都是排满的,没有多余的时间的。连起床睡觉的时间都是规定的。”   “怎么这么严格,连睡觉都规定,那要是不想睡怎么办?”   “不想睡也得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影响别人睡。”大姐认真说道。   何会芸笑了笑,想到了什么,又问“你们班女孩子多吗?”   “多啊,快一半了,妈,你怎么问这个?”大姐反问母亲。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妈,我跟你说啊,我们学校的女生可漂亮了,她们的皮肤都很白,头发特别直,特别黑,特别亮,好看的很的。”大姐羡慕地说。   “上学打扮得那么漂亮做什么,真是的。”何会芸有些不满。   “不是啊!人家也没有打扮,好像天生就是那样儿的!”大姐解释说。   “依我看,我们梅儿也很漂亮啊!”何会芸一本正经地说,听的大姐羞红了脸。   何会芸接着说:“可不是吗?你那么年轻,怎么能呆在这谷里一辈子呢?应该出去见识见识的,但你也要明白,你上学不容易,你爸跟我叨叨好多少话了,这要不是因为——,算了,最好你将来在外面找个好婆家,比在这偏僻的地方好多了!”   大姐听出了母亲的话,微微红了脸,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娇声道:“妈,看你说什么呢?我是去上学,怎么乱说起别的呢?”   母亲看了眼羞涩的女儿,道:“好,你就当妈是乱说,你也就随便听着了。只是,你也大了,妈怎能不愁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好呢?可你,是太好了,好的让妈操心了。”   大姐隐隐的觉得母亲话里有话,怯怯问道:“妈,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母亲叹了口气道:“唉,到如今,妈也不瞒你了。你知道那个马书记,‘马霸王’,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庄里那么多姑娘,他怎么就相中你了,说是要让你嫁给他的儿子,说是,要我们两家结亲、一笑泯恩仇。你知道,咱们花谷之前为了地的事情和姓马的有过结。这事儿现在在我心里都是个疙瘩,没想到他倒是腆着脸又让人闹了这么一出事。可就算没有花谷的事,他那儿子长得贼眉鼠眼的,又不知天高地厚,简直就是一个‘马小霸王’,你说,我和你爸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可是,回绝了这事,那可是一点也没有留情面给马书记,估计也把他给得罪完了。最近又听说计划生育风声又来了,愁的我现在是日夜睡不安啊! ”   大姐不仅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她看眼母亲的脸色,母亲则绷着脸,看不出一丝的表情来,她歉意道:“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和爸操心了。”   何会芸道:“关你什么事儿呢!你好好读书就行,怎怎么着,也有你爸和我呢!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那天碰到他们了,躲远点,别犯糊涂就行。”   大姐点点头,又问:“爸爸呢!回来一直都没有见他?”   母亲嘴角动了动,道:“你爸呀!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和那个于主任整体勾搭在一起,还妄想做‘青玉劳模’,把家里的这几年仅有的存款也都捐给了庄委会,哎”母亲没有说下去,大姐已经明白了原委。   “庄里的事啊!您就别管了,让爸爸去处理,爸爸是个明白人,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担心的不是庄里的事。我担心的是咱们家里。有了这么些事,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宁可又理不出个头绪来,你说那些干部当年算了,不说了。”   大姐稍做轻松,安慰母亲道:“庄里的事啊!您就别管了,让爸爸去处理,爸爸是个明白人,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倒是您、整天操心这操心那的,这身体本来就弱,每天又这么累,怎么吃的消呢?要是把自个累出个病来 ,我们都不在家,忆松怎么办呢?你就别这么操心了,还是去歇歇吧,这些活交给我来好了。”   何会芸道:“这丫头,那就那么容易病了,你妈又不是纸糊的。要说不操心,闲下来才难受呢?庄稼人闲不得,还是有点事的好。”   大姐只好由她,道:“妈,你还别说,我这回回来,感觉你的脸色好多了呢!”   何会芸一乐,道:“嗯,每天做点事情,活动活动,才好呢。现在不给忆松喂奶了,家里活也少了,不怎么累的。”   又问:“你在学校吃穿都还习惯吗?书学的会吗?”   大姐笑笑,点头道:“嗯,难不倒我的,我们的课比以前多了好多,作业也很多,但老师讲的都特别有意思。”   母亲则关切道:“怪不得我看你的眼底是淤青的,不能太熬夜了,在学校没有人管你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大姐笑笑:“当然了,放心吧!”   母亲向大姐投来会心一笑。只见女儿那双小巧的手儿,像只飞舞的蝴蝶似的,不停的将一只只果干铺开来,不大一会儿功夫,她已晾开一大片了。只是有几只果片像个淘气的孩子,粘在大姐的指尖,不肯褪下,那果胶牢牢的将她那手指染成了紫色,看起来像是午后余晖中的一片片红霞似的。   母亲舒心一笑,这也是她唯一的自豪的,值得骄傲的女儿。她,是那么的灵秀,永远像是身边的一个小火炉,总在自己困倦的快要崩塌时候,让人感到一阵暖意。可她,也从来不哀怨什么,总是默默地,分担着自己的负担。   何会芸想着不免叹息起来,多好的女儿,可惜生在了我们这样的家庭,跟着我们受累。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母女两个人忙活了半天,看着果干基本都上了架,已经晾得差不多了。   自从升入学以来,大姐就没有在家里吃饭了,今天她一定要好好给妈妈做顿饭。她想着做什么好呢?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嘱咐母亲带忆松去休息,自己去厨房忙碌了。   大姐烧好饭时,已经过了正午,这天也变的快,太阳已经不见了影子,满天阴沉沉的,父亲也从外面回来了。大姐摆好了饭菜,麻辣豆腐、清蒸鲤鱼、素炒翠竹、五色金卷、再加一个米酒小汤圆,满满一桌子,看起来美味极了,大姐独自为自己的手艺叫好。   母亲趁着大姐在家的空儿,又忙着敢做白国安的棉衣。大姐把累了一上屋,早已睡熟在母亲背上忆松接过来,把他放在了小床上。   “兰儿,忆兰?”母亲喊。   “可能在屋里吧!我去看看。”大姐说。   “一早上也没见个影子,让她出来帮我搭把手,太不像话了。”母亲说话间,大姐已经进了姐妹两个的小房间。   可是房间哪有二姐的影子,大姐心想,“能去那呢?”早上起来不是还在吗?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   “定是溜出去玩了。”母亲道。   大姐不知道,再她和妈妈晾晒果干的时候,二姐早就出了门。谁知她出门时刚好碰上了几个小玩伴,他们提着竹篮子,扛着竹竿儿,说要去后谷摘桂花。二姐听了就来了劲,回家也拿了篮子,一看家里没见人,也顾不得去找她们打招呼,就溜出门走了。   正踌躇间,空中一声闷雷炸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把大姐吓了一跳。跟母亲道:“妈,天怎么突然变了,好像要下雨了!”   这时,大花狗也汪汪着叫起来,只见二妈风风火火的进门了,劈头就问:“忆兰在家没?”   何会芸听见雷声正在收院子晾的衣服,见国荣媳妇如此慌神,忙答:“没有啊!我这一早上都没有见她。刚还说她来着,不知道又跑哪里去玩了。你找她做啥?”何会芸忙请国荣媳妇进屋。   只听二妈道:“大嫂呀,你真不知道呀!忆兰带着圆圆、 真真,还有一群小丫头片子跑到后谷去了。你看这天变的,都快把人给急死了。”   何会芸听了也跟着紧张起来,“后谷,她们去后谷了!” 忙喊白国安快,快去谷里看看,又见这黑压压的天,也坐立不安的。   何会芸强装镇定,安慰国荣媳妇道:“她二妈,你不急啊!我让你大哥去接她们。你放心等会吧!”   国荣媳妇点点头,又道:“你说这天也真的,早上我本不让他们去的,可一帮孩子都去,她们硬是求我,我总不能管的太死了。就让娃去玩会吧!没想到这天,你看这天也变的太快了,都说‘秋天打雷,遍地是贼’,看来准不是个好事。”   这话让何会芸本就不安的心更紧张起来,她慌慌张张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陪着国荣媳妇说着笑。 第30章 桂花林   后谷因地势低洼,虽光照较短,可处于四面环围之中,又有一股温泉喷出,常年气候温和湿润,日夜温差小,树木常青。所以,这后谷便有天然保鲜箱的雅号。   二姐她们每年到这个时候,前谷已然花落叶枯,万木凋零,没有了半点生机与活力。孩子们找不到半点乐趣,便来后谷玩耍。后谷底有一片桂花林,每年会在这个万物凋零时候开花。花香醉人、沁人心肺。   她们扛着竹竿、提着篮子,一路嬉笑,结伴而行。   从前谷到后谷,需要穿过谷底,跨过一座桥,越过青玉湖,然后在朝前走个半里路,到达半山腰上的一条小路,沿着小路翻过山腰,就到了。   她们沿着青玉花谷的一条小路,这条路是白国安常年在此耕作,同工人修出来的。但遇到下雨,就是泥泞难行,工人们常常是被困谷底,所以白果安在谷底的选了一处高地修了几间房子,作为临时的休脚之地。   二姐她们说说笑笑,一会儿便到了后谷里。   后谷果然气候湿润,温度宜人。只见山腰间环绕着一层白雾,地上铺满了叫不上名的各色野花,一朵朵极小的花瓣像是五彩的小星星,绿油油的草地更像是给这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一股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满谷蝶舞翩翩飞舞,这里就是它们秋日的乐园。   二姐她们如小鸟般的在这里撒起欢来。前面就是桂花林。   他们前呼后拥着来到桂花林中,那股子香气,沁润着每个人的心肺,让人心旷神怡。只见花瓣俏丽如玉,花瓣紧密的笼在一起,一团团,散发着迷人的风姿,满谷的蝴蝶翩翩起舞,像是跟小姑娘们做迷藏似的。   这群孩子们比蝴蝶更贪婪,她们有的爬上枝头,有的垫脚顾盼,不一会儿,每人的小篮子,都是满满的桂花了。   采摘说笑间,只见二姐神情气爽,飘然间有腾云之意。不仅心情愉快,引吭高歌起来:“真仙送秋风,一曲初落成,桂花落志心不移,兰香飘、蝶在飞,心中喜事笑依依......”   小伙伴们在桂花林里忘情的玩耍,忘了时间、忘了疲累,有几个小姑娘玩累了,在桂花树下打起盹来,还有几个追着蝴蝶玩,几个男孩子不知从哪里采来了大蘑菇   突然,一阵雷声将他们吓的惊慌失措起来,只见豆大的雨点从天而落。一群孩子这才恍然失色,赶忙折枝防护,迅速的提了篮子大叫着抱头往家窜去。雨竟然越下越大,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孩子们三两相扶,一路叽咋喊叫、跌扶倒撞,一个个满身的泥巴,被雨水淋透了身子,在雨中瑟瑟发抖,好容易过了青玉湖,雨大似瓢泼似的,再也走不动了,人人成了落汤鸡般,衣服全被水淋湿了,汇聚的雨水如小鹿般从谷顶往谷底涌下来,冲垮一条条小泥沟,带着枝叶聚在谷底。她们无法再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二姐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如怒牛般在谷中回荡的呼声。   二姐回应着父亲,她们跑到了工棚跟前,工棚里面没有人,工人早都搬走了,只留下长椅、木凳,和几件破烂的脏衣服,里面堆满了工具和破鞋,一股发霉的酸臭味,他们此时却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小伙伴们缩成了一团,在工棚里等待着“救援”。   白国安顺着声音,不一会儿,便和几个男人们跌跌撞撞地下来了,连拽带扛将孩子们接回家去了。   进家门已是黄昏时分,大姐在陪忆松玩,母亲在裁剪忆松的小衣服。看着一身泥巴的二姐进了门,人已经被雨淋的不成了样子,母亲紧皱着眉头,不断的叹着气儿。只见身后面的父亲铁青着脸儿,仅仅的跟在二姐后面,不说一句话儿。见二姐前脚进了门,白国安就在身后将门给栓上了。二姐看情势不妙,急忙放下篮子,抬腿就往小房间跑去。   可惜二姐还是慢了一步,父亲的手像一只老鹰的爪子,从身后牢牢的抓住了她。二姐挣脱不得,急的直喊“妈呀!”,可惜何会芸已经对她失望透顶,哪里肯管。她只能一边叫喊着,一边被父亲拉进了凉棚下。   父亲顺手拿了一根扫把,对着二姐的屁股就是一顿狂抽。二姐疼的直喊,用手去挡,却被父亲一扫把打在了指头上,疼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姐见状,急忙央求母亲去拦,可惜母亲这次也是狠了心,一动不动。大姐情急之下,只好上前去挡在二姐前面,谁知父亲被眼前活蹦乱跳的二姐给气红了眼,他已经分不清那个是大姐,那个是二姐,他只顾得扫把一下下往下落,打在哪儿,他也顾不上了。   何会芸见白果安像只发疯的公牛,怕打坏了孩子,这才上去拽住了白国安的胳膊,夺下了扫把。   只听的白国安一声吼:“你一边去!”   白国安怒气未消,他又抬手朝二姐身后打去。在母亲拦父亲的那一刻,二姐用眼睛扫了一眼周围,悄悄的躲在了石桌的后面。脚未站稳,却见父亲的手又上来了,她急忙一躲,从旁边的墙角捡起一个竹筐往前一档,白国安的手落在了竹筐上,二姐躲了过去,见父亲手被竹筐划了一道印,知道不妙,她急忙逃回房间去了,紧跟着将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白国安又气又恼,欲上去抓住。偏又被何会芸拦了下来,“你行了,有你这样打孩子的吗?她不就是贪玩些,你教训教训她,改好了就成!你倒好,拿这么粗的家伙打她,打出问题来咋办!”   说的白国安一愣,气的甩手道:“你不知道她那毛病,要是肯听说,早就好了,还不是给你惯的。女孩儿家的,整天漫山遍野的疯跑,像什么样子,将来谁家敢要她!”   何会芸也是气糊涂了,道:“她成了那个样子啦,还不都是受你的影响。你什么时候管过她,每天不都是楞眉横眼的,现在指着孩子骂,当初怎么不管管。”   白国安和何会芸两个人竟然也吵起来了,一边的忆松受了惊吓,也跟着哭起来了。大姐吓的不敢说话,只顾着哄忆松,乱糟糟的成了一团麻。   两个人终于都冷静下来了,二姐在屋里哭。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停止了,也便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愉快的周末被二姐的采花行动给打破了。   大姐记着二姐刚才淋了雨,又挨了打,父亲又不肯让其吃饭。   趁着父亲和母亲都走开了,大姐端了一碗米酒汤圆给二姐送去。进了门只见二姐和衣躺在床上,一条薄薄的毛毯盖住了大半个身子,双腿蜷缩着漏在外面,双眼紧闭,泪痕斜斜干在了脸上,腿上的泥巴还没有干,抹在了床单上,给床单染成了一块小山丘。   大姐皱了皱眉,拉着她令道:“亏你能睡的着,不饿吗?起来吃点吧!也真是的,不把脏衣服脱了,看看床单成了什么样了,怎么这么大人了,老让人操心。”   大姐拽了半天,见二姐没有动,便伸手去拉她的手。谁知她一声哼哼,竟然不起。大姐责令道:“越来越没出息了,挨两下打,竟然学会装赖皮了。”大姐拉住了二姐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竟然是那么的烫。   大姐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发现她的脸蛋是那般的通红,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只觉一片滚烫,又见二姐她嘴唇也是鲜红的厉害,大姐意识道,二姐病了。她吓的连忙叫道:“兰儿,兰儿,你怎么这么烫,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只见二姐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微的声息,道:“我好困,让我睡会吧,姐!”   大姐慌了,见二姐仍不睁眼,赶忙去喊母亲来。母亲正因刚才的事情和父亲别扭着,又听见大姐的话,不免焦急。连忙将忆松塞给白国安,跑了过来,一摸额头,气恼道:“这种天,淋了雨,着了凉,又挨了打,不病才怪。梅儿,你快去取些热水来,让我给她擦擦身子,降降温。然后,你再去熬些姜汤来,快去。 ”   大姐应着,连忙去准备了。   二姐脸色绯红,滚烫的额头不一会儿便将毛巾烘烤的炽热。母亲轻手将毛巾放在了二姐的额头上,不停的给她换着,并拿棉絮不停的润着她焦燥的嘴唇,焦急的等她好转。   大姐煎好了姜汤,端了进来。看二姐的脸色绯红如霞,可摸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那般烫了。便同母亲一起将药给二姐灌了下去。   母亲叹了口气,转身对大姐说:“这么野的性子,将来能长成个什么人呀!哎,知道的都说兰儿是男孩性子,我还不爱听那话,现在看看,可不是吗!如果当初是个男孩那该多好啊!” 第31章 发烧   大姐依着母亲也坐了下来,道:“妈,你别担心了,兰儿还小,她长大了就懂事了。”   母亲道:“她也不小了!我记得你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帮我干家务活了。兰儿这眼看过了年都十三了,还整天让人操心。嗨,也许上天惩罚我吧,那个时候我要是不坚持生忆松,就你们姐妹几个,好好管教她,说不定她现在能好点儿呢!”   一盏茶的功夫,摸着二姐的额头微微发汗,大姐安慰母亲道:“妈,没事儿了。她喝了药,让她好好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你去歇会吧,我来照看她,不会有事的。”母亲看了眼二姐,她疲倦的点点头,将被子给二姐盖好,捡了二姐换下的床单、衣服,轻着脚出去了。临走道:“给她再用毛巾敷会儿吧!我让你爸找医生给开点儿药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个花谷都湿漉漉的,风合着湿气通过门缝往进转,而母亲的心一点也不比这天气好。滴答的雨声,就是一声声鼓锤 ,敲在了她的心上。   大姐又给二姐换了条热毛巾,坐在了二姐的床脚,瞧着这天气也悄悄地发起愁来,她心里暗暗的焦急,这么大的雨,什么时候能停呢?二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明天可怎么去上学呢?不觉间,她眼前浮现出学校的一切,亲切的老师,可爱同学、美丽的室友、还有周海涛的笑脸。想起了周海涛,大姐的脸上不禁悄悄的泛起了一丝红晕,心也跟着微微欢跳。她急忙用手抚了抚脸颊,回过神来。学校的一切像一团棉线球似的环绕在自己的周围,让她有着说不出来的期盼。可是眼前,她看着脸色通红又昏沉沉的二姐,急切的心绪又紧张起来,她将眉头皱成一个浅浅的小丘。   听到外面母亲和父亲的争论声,细听像是又没有了,依然是雨滴垂落打在地面上那冰冷的叮咚声,雨水落下划过树枝时那撕裂的梭梭声,和雨滴掉在房顶的滴答声,这声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大姐也倒在二姐的脚下睡着了。一通忙碌,也真的是累了,她依稀是在做梦,梦中回到了学校,好快乐的日子,嘴角也跟着梦甜蜜起来,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突然,发现有人推自己,“你压住我了。”   大姐睁眼一看,发现二姐已经醒来了,她正在试图起身。大姐揉揉一只压着身子下面而发酸胳膊,想起了二姐正在发烧,便用手去试二姐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只是脸颊依旧通红。   只听得二姐问:“你睡到我的床上干嘛呢?”   大姐忙起身给她去拿热水,嗔怪道:“嫌弃我来了,刚才都快把人吓死了,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二姐道:“就是口好干,想喝点儿水。”   “知道了,躺着别动,我去拿。” 大姐说完,拿了热水壶,发现壶已经空了,便出去又换热水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树干上的雨水还滴答着往下掉,打在地上的水沟里发着声响。地上泥泞一片,大姐感到阵阵湿气扑面而来,她裹紧了衣服,看到母亲屋里亮着灯,朝主屋去了。   屋内,只见忆松已经睡着了,母亲在灯下纳着一只鞋底儿,昏红的灯光把母亲的脸色映的苍白而美丽。   大姐嗔怪母亲道:“妈,看你这么晚了,还做这些做什么,趁着忆松睡着了,你也睡会儿啊,不然他醒来,你又没的觉睡了。”   母亲嘴角轻轻一扬,道:“啊!也睡不着,这还是去年给你爸做的棉鞋底子,今年就只顾忙他了,一直都没做好,我看这天也冷了,赶紧把鞋做出来。你爸呀!只穿我做的鞋,买的胶鞋他不穿。”说完又接着问:“兰儿好些了没?”   大姐坐在母亲跟前,捶捶她的两只肩膀道:“放心吧,烧已经退了,想喝水,我这就去给她倒点水。”   母亲神色微松,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低声道:“烧退了就好,那我去看看!”说着便下了床,披上了外衣。   大姐同母亲说话间,只听着一声长咳,接着是父亲那厚重而有力的脚步声,只是这脚落在湿滑的地面上,落脚与抬脚间发出完整磨蹭声。   大姐取了暖壶抬头见,只见母亲的脸色随着父亲的脚步声而阴沉了起来。大姐知道爸妈又别扭了。便抬步出了母亲的房门,她心里及不情愿见父母吵架。   沿着屋檐,朝姐妹俩个的小房间走去。只见父亲一滑一滑的进了门。接着传来父亲那古钟般的声音,“给,这是药,按上面的说明吃了......”   大姐听了心里微微感到,冷风刮的紧,吹的手有点冷,便急忙闪进屋里去了。大姐替二姐晾好了水,拿给她喝了。   母亲也进来了,摸了摸二姐的额头,确实不烫了,她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这下好了,吃了药,晚上都早些睡吧。”   二姐看了一眼,不耐烦道:“什么药,我不吃。”   母亲一听便来了气,“药是你想不吃就不吃的吗?”   二姐见母亲脸色难看了,但也毫不示弱,顶道:“我生我的病,不用你们管。”   母亲更加来气,脸也涨了起来,道:“谁爱管你来着,但这药可是你爸冒着雨去药店抓的,给你送来了,你必须把这要给吃了。”   二姐闻言更是生气,父亲买的药,她更不想吃,道:“那我更不吃了。”   母亲一时竟然也无言以对起来,只见她的脸色微变,又强力讨好着。大姐又怕二姐和母亲顶嘴,急忙道:“算了,妈,兰儿还没吃饭,这药空着肚子也没法喝,我一会把饭先热热给她吃了,等会儿再给她喝这药,你不用管了,先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母亲被二姐的话气得够呛,见二姐病着也不好发作,只是强忍着心火,但她也精疲力尽了,只道:“你爱吃不吃,不识好歹的东西,谁爱管你。”说完便抬脚出了门。   大姐尴尬的看着母亲出去了,一个劲儿朝二姐使眼色,见母亲气呼呼的走了,又见二姐扭着头,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大姐不仅一阵心软。拍着二姐的肩膀,把她搂在了怀里。   见母亲走了,二姐也哭够了,一抹眼泪,推开大姐,挤出一丝笑,委屈道:“我才不哭呢,有什么好哭的,就知道他们都不爱我。谁又要他们来管我呢,病死了我活该,关他们什么事呢?”   大姐止住她,道:“你闹够了没,弄得一家人都吵吵闹闹的,还想怎么样,今天爸是打你了,可是他不是着急么,还不是怕你出啥事,你说那么大的雨,万一你出了啥事,可怎么办。”   大姐见二姐不吭气了,又继续道:“你不知道,刚才你发烧都烧糊涂了,妈放着忆松哭闹不管不顾的,在这给你灌药降温。爸冒雨出去给你买药,这么大的雨,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谷里的路有多难走,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滑到了怎么办?上次文昌伯伯就因为下雨没来的及回去,冒雨走时把胳膊都摔骨折了,休息了半年不才好的吗?再说他咳嗽还没好,万一又严重了怎么办?你又说说家里谁不管不顾你了?倒是你,做什么事情考虑过家里人没。”   二姐听着大姐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内疚来,也不答话,只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是我不对啊,可我病了吗?我只记得他不要命的打我,打的我屁股都快裂开了。刚才我又做恶梦了,梦见他们都打我,嫌弃我。只有姐姐还好,还肯陪着我,我动不了,给我搽药,给我喂饭吃。”说着拉住了大姐的手,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大姐嘴角微微动了动,开解道:“知道自己不对就好,家里没有人嫌弃你,只要你肯改好,爸妈一样疼你。你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老跟那些男孩子一起疯呢?也该有点女孩样儿了。”   二姐不服,道:“和男孩子玩怎么了,我喜欢和他们一起啊!再说,也不光我一个女孩,不还有婷婷和燕妮、圆圆、真真吗?”   大姐道:“你还说呢,都不知道二妈刚才急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生病,这回儿下雨也没法出去,明天我去看看她们。”   二姐道:“对对,我也去看看她们。”   大姐撇了一眼二姐道:“你赶紧把你的病先养好,怎么又来劲了。好了,不说了。你饿吗,我去把饭热热,你吃点。”   二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想吃东西,我嘴里好苦,能喝点蜂蜜水吗?”   大姐轻轻点了下二姐的鼻子,道:“等着。” 转身去兑好了蜂蜜水,递给她。   二姐喝着甜甜的蜜水,只觉得嘴里的苦味儿一丝一丝被驱走,阵阵的暖意渐渐的移到了心头,整个人也舒坦了许多。 第32章 带刺的仙人掌   只听大姐道:“你病了,给你擦药喂饭的人不是我,是妈妈!”   “妈妈?......真的吗?”二姐望着大姐,疑问道。   “那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还把妈给气走了。还是把药喝了吧,等好点了,去给她道个歉。”大姐说着便递上了药。   二姐这才接过药,给吃了。她吃过药,又经过刚才一番闹腾,感觉身上一阵疲倦,便躺了下来,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早上的一幕,那美丽的桂花林,像是在梦中一样,那把双手放在鼻子边上嗅了嗅,是的,手指间依然留着桂花的味道。   “我采回来的花篮你看到了没有?”她问大姐道。   大姐一愣,道:“真是个小祖宗,你还记得那个。回来就放在哪里啊!下了一天雨,也没人动,好像一直在凉棚下面放着。”说着大姐朝窗外望去。   二姐恳求道:“我去时,看见一株开了花的‘仙人掌’,长在草丛里,没人注意,小花开的好红啊!我便采了回来,大姐你帮我看看还在不。”   大姐无法拒绝二姐的恳求,再说,她也很想看看开花的仙人掌,便只好悄悄出门去看了。   雨后的天空,雨零星散,月儿也爬上了枝头,只是脚下还是湿漉漉的,空气清新极了,夹着临冬的寒气,吸进鼻中,微微酸楚。大姐用手捂了捂鼻尖儿,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   她借着月光,悄声往凉亭下走去。果然,那只篮子依然斜躺在地上,上面盖了几片绿色叫不上名的大叶子,翻着那层叶片儿,浓郁的桂花清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一排排颜色清亮的桂花朵依偎着躲在叶子下面,光闻这气味儿,就叫人沉醉。大姐把盖着篮子的叶片儿翻开,在篮子侧角处,一株颜色深暗的掌形物躺在这娇嫩的桂花堆里,顶部隐约可见珍珠般深色花苞。   大姐心生欢喜,便急忙用手去拿,可不想仙人掌通身带刺,自己还未触及,便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大姐连忙缩手,幸亏躲的及时,并没有扎伤。   这会儿大姐有了经验,她随手取来旁边的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将那株仙人掌取了出来,放入盒子,看看父母屋里的灯已暗,这才捧着它小心的回房去了。   进了屋,借着灯光,才看清,这是一株五片手掌大般曲折相连的完好仙人掌,姿态婀娜,颜色翠绿,最特别的是它的顶端已经张出了红色的花苞,有几朵已经开了。那颜色嫣红可爱,在这黑茫茫的寒冷冬夜里,显得分外耀眼。   “大姐,漂亮吗?” 二姐好像病愈了似的,满脸堆起璀璨的笑容,卧在床上冲着大姐问。   “好看。”大姐竟然有些感动。仙人掌头顶的那一星鲜亮的红色就像是二姐刚刚退去的红艳嘴唇,看着让人心疼不已。二姐为了这一抹红色,可是受了责罚不算,还大病一场。   大姐不仅叹息,她把仙人掌连着盒子放在了桌上,只见上面还沾着微微的水珠,在温暖的屋子里,幽幽的散发着桂花香气。   大姐道:“不过,有时候,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就为了这个,值得吗?”   二姐盯了一眼大姐,又望着那株仙人掌,坚定道:“当然值得。我敬爱的大姐哦。”说完,二姐似有微微的出神。   大姐摇摇头:“为了它,一顿打,一场病,弄的全家不宁的。你倒是说说,她值在哪儿呢?”大姐的话里有着深深的不解。   二姐嘴角微微一扬,显出一丝轻蔑,道:“就知道你不懂,那你也说说,你大姐每天里里外外,忙前忙后,放个假也是这么的累,又这么辛苦,你又值在哪儿呢?”   大姐不容分辨道:“这有什么可苦可累的。这是我们的家,爸爸妈妈辛苦不也是为了我们,我替他们分担些又怎么啦!难道都像你这样,眼看着爸妈受累,我们自己每天享受其成吗?”   二姐嗤鼻道:“如果他们生我,就是听他们话的,帮他们干活的,那还生我干什么,养只牛得了,用绳子栓着,不动了还可以用鞭子抽。”   大姐没想道二姐会这么答,她一愣,抢道:“这是什么话?爸妈指望你干什么了,不就是别惹事,别让人操心,开心快乐长大么。你不愿意做的事,谁又逼着你做了。我帮父母干活是我自己愿意,我并不想讨好他们什么,也不求什么,我就是心疼妈妈,也心疼爸爸,如果能减轻一点儿他们的负担,我愿意自己辛苦。 ”   二姐嘴角勾起一缕倔强的笑,缓缓道:“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可是,你那么辛苦又有什么用呢,在爸妈眼里,忆松才是最要紧的,而你我在这个家里和那些‘牲口’有什么差别,不过是他们呼来喝去耍威风的工具一样,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真正的想法,在乎过我心里的感受。就像三妹儿、四妹儿一样,如果换做是我俩生的晚,现在还会是这家里的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父亲不让你上学了,后来又让你上了,是为什么?他是真的心疼你吗?他是更在乎他自己。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看那个李婆婆整天往咱们家里跑,我几次都听见了,好像是说让你出嫁的事儿,只不过父亲没有答应,可是你想想,父亲要是万一那天答应 了,你怎么办?你还听他们的吗?还会觉得他们都对吗?”   二姐后面说什么,大姐已经无法听清,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直响,往日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浮现开来,心更是紧张的快要窒息了,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黑暗里,刚才还阵阵有词,一下子又心烦神乱起来。   大姐愣了半天,二姐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才拉了她的袖子摇了起来。   大姐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对着二姐凄然一笑,舒了口气道:“兰儿,你想多了。就算李婆婆嘴巧,妈妈也不会答应的。你呀,真是个小人精了。”   她起身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炭,将炉灰扫了干净。这样的夜里、如此潮湿的天气,要是没有这只火炉,真不知道该怎么过。她回身见二姐还在看着那株仙人掌,夜已经很深了,再说二姐还病着。便催道:“好了,别看了,早些睡吧!。”   二姐没有看到大姐的不安,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姐,说真的,很多时候,我特别羡慕你。性格好,手也巧,学习也那么好。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想成为你那样的。”   大姐回头,道:“为什么?”   二姐移开了视线,认真道:“就觉得你一天真累,为这个想,为那个想的,总是委屈自己,取悦别人。我不喜欢这样,也做不到,虽然我每天挨打受骂的,可是我心里高兴啊!我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多好。我就是不喜欢咱家的气氛,同样是孩子,他们怎么分的如此的清楚。有时候,我觉得我多余的还不如门口的大黄重要。除了玩,我是真心的开心外,我在家里得不到一点好脸,所以,我情愿让他们打我骂我,我也要出去。现在好了,你一周都不回家,我一回来就被当小丑了,老师又那么的‘器重’我,我觉得他们一步一步,都逼着我成为‘你’。我快疯了,简直受不了。他们骂我,说我不像女孩子,说我胆子大,说我性子野。可是,我多想听他们说:我不是男孩子,我也是女孩子。我也需要她们对待女孩子一样对待我。只是有时候,我真想做一个男孩子,让爸妈都围着我转,好吃好玩好穿的都给我,不要再生什么弟弟了,多好!可惜,我这辈子注定得是个女孩子了。所以,我就要跟男孩一起玩,我一点都不怕他们,我就要气他们。”   大姐听得目瞪口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大大咧咧的二姐心里竟有这样的主意。她总以为二姐还是个孩子,可没想到,她竟有这样偏激的想法,她不知道是听了高兴还是难过,表情又一次僵在了脸上。   二姐的话没错,大姐努力的做一个父母满意、人人称赞的女儿。她是不会像二姐哪忤逆父母,她天生也许就是这样,温顺的可爱,周全着一切。在她觉得,报答养育之恩,减轻父母的负担,家人永远比什么都重要。   可二姐的一番话像是重雷一样,在这黑暗的夜里炸响,那么的响亮、那么张扬。她像是要跟这家庭宣战似的。可她又把自己说得如此的轻贱,到让大姐不免皱起眉头来。   夜已经很深了,二姐的话让刚躺下的大姐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她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劝二姐道:“你还想怎么自由,怎么无拘无束呢?你看看我们周围的孩子,大家不都是这样过吗?在妈妈的那个年代,有的吃、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谁还管你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的呢,你呀,真是太任性了。”   二姐哼了一声,带着一腔怨气道:“我任性!我也不想这样,可那也得有人看得见。可你看看咱们爸妈,他们何时关心过我,我的心早就给他们揉碎抛到谷里去了,给摔死了,当肥料养树了。我就是一个躯壳而已,你说我现在还剩什么,不就剩下这身皮囊和他们做对了吗?” 第33章 病愈   大姐也气的发抖,两人几乎快吵起来了,“可你这样做,就开心吗?你才多呀!很多事情你不了解,你体会不道爸妈的难处。等你长大了,就明白父母有多难了。你看看妈妈为了我们身体都成什么样了,爸爸更是不管天阴下雨的在谷里忙,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能生活的好一点。”   “怎么是为了我们,她就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儿子,跟我没有关系,在他们眼中,你、我都不是这个家里的人,都是外人,迟早要出去的,儿子才是正经的。”   “你竟然这么想,兰儿,你怎么能这么想,这都是谁都告诉你的,你赶快闭嘴吧!不让让爸妈听道了,会被你气死的。天呀!我竟然不知道,你竟然又这么多想法?”   “这些话,在这个家里,我也就只敢对你说了。既然你也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睡觉吧!”说完二姐转过身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大姐。   大姐可真的被二姐的话给惊着了,她傻傻的呆坐在哪里,没有回过神来。   夜风透过门缝转进来,夹杂着湿气,大姐无言的关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想必是二姐睡着了吧!大姐也不再发出声来,只是脑子里一直回旋着二姐刚才说的话。   “你、我都不是这个家里的人,都是外人,迟早要出去的”虽然出嫁这个话题大姐不想谈及,她也从没有想过要嫁人。可是父亲会这样理解自己吗?父亲不答应自己嫁给马书记的儿子,是因为对马书记心怀不满,那如果来一个其他什么的牛书记、猪书记,父亲会不会就答应把自己给嫁了呢?   大姐开始害怕起来,她的心跳的厉害,寂静的房间里,大姐听的十分清晰。她只好翻了一个身,让自己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可是根本不管用,狂跳的心还是停不下来。她的心里好像是吃了泥土般的哽涩,一肚子酸水,想吐又吐不出来。她闭上眼睛,泪水轻轻的顺着眼角落下。她将双手抱在了胸前,裹住了两只花苞般的□□的双峰。   纱薄的睡衣遮盖不住身体的曲线,大姐在被窝里触摸着自己的身体,所触的每寸肌肤都是那般柔润光滑,一股奇妙的感慨涌上心头,这感慨隐约一显,她便恨起自己来了。   大姐极力挣脱这夜晚的迷蒙,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只是黑茫茫的一片,她看不见什么东西,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一片茫茫昏色在眼前散开。   只听见对面发出一声咳来,见二姐醒着,大姐问她:“还喝水吗?”   “姐呜呜” 只听道二姐的轻轻哭声传了过来。   大姐还没明白,只见二姐抱着枕头,像只小猫般的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大姐在睡梦中只觉着鼻子痒,她睁眼一看,二姐在自己跟前,朝着自己笑。只见二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额头也不烫了,人也如往常般的精神。只是听二姐道:“姐,昨晚辛苦你了,谢谢你!那个送你的。”二姐说着指着那株仙人掌,只见二姐已经给它插着盆里了,还培上了土,放在自己的床头。   大姐笑笑,也不答话,只伸了个懒腰,一副很困的样子。   外面,北风就开始吹了,这是入冬的号子。   吃完早饭,二姐去看梦园她们了。大姐一会儿要去学校,便在家里整理衣物。冬天该带的毛衣、棉服都得带上了。大姐收拾完东西,整理着已经落了一层灰的书架,突然看到了新柳报社那封信,便又想到李老师!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大姐想到了昨晚二姐的话,她很想去看看李老师。   可是,大姐却又踌躇起来,此刻,她为二姐的话烦心不已。说真的,大姐的心境并非她的表面看起来这么和顺与平静,而她也只是习惯了这样的平静。她沉寑在这种平静里,不敢往出走,她怕再次打碎这样的平静,那样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大姐叹了口气,成了一圈白白的雾。唯一的温度,从火炉儿哪儿传来,这样的天,只能在她的周围着人才是暖的。母亲的屋里传来了忆松的哭声,打破了大姐的思绪。正准备起身,二姐就就回来了,说外面太冷,两只手冻的冰凉,脸也也冻的通红,缩在了衣服领子里,喊着要加衣服。   她告诉大姐:“圆圆和真真也有点感冒,还睡着呢,我也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对了,大姐,那新鲜的桂花不用是不是可惜了,要不你手巧,帮我做点桂花糕。” 二姐竟然开始调皮起来,完全忘记了昨天的遭遇。   大姐也没了其它的事情,正欲找事打发时间,便道:“也好,我帮你做,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以后可要注意了,不要再说昨晚那些话了,要是让爸妈知道了,不知又要怎么样呢?”   “当然!”二姐诡秘一笑,神秘地回答,接着一转身又向大姐嘻嘻道:“我昨天是病晕了乱说的,以后不会了。”   大姐忙活了半天,将做好的桂花糕一块一块的收在盘子里。桂花糕软儒香甜、甘而不腻,清香可口。真是不枉二姐“山寺月中寻桂子”的苦心了。   下午,梦姗来探望二姐,只匆匆呆了一会儿,和大姐说会儿话,就走了。自从大姐升入高中,俩人也只有大姐周末回来,才能于梦姗见面了。说起梦姗,大姐似乎与她的关系比二姐更近些。两个人年岁相仿、性取相投,总有说不完的话儿,诉不完的心声。   大姐收拾好了东西,趁着天色还早,便早早返校了。周末就这样匆匆的过去了,母亲出来送她,听见了屋里忆松的哭叫声,只好远远叮嘱了几句便回去了。母亲临走对大姐说:“梅儿,好好读书,不用挂念家里。”   大姐的点点头,推着那辆自行车,像母亲挥手告别,她艰难的走出了门前的那条泥泞小路,风把大姐的头发刮的乱飞,眼睛里像是眯了沙子,突然狠酸很酸,酸得她的泪珠滚豆似的往下落。   天已经转凉,可今年白国安始终没有闲下来。   这日,白国安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设备给拉回来了,明天就能动工了。”话音未落,就去水缸舀了一瓢凉水来喝。   何会芸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竟发现他喝凉水,就骂:“这么冷的天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病了怎么办?快放下,我泡了茶,在屋里凉着呢!”   白国安一脸不在意,道:“没事啦,全身滚豆子,你不知道,那家伙真沉,有十几米高,可把人快累死了。”   何会芸见白国安不在意,便忙去夺了他手里的水具,道:“说你听见没,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糟蹋自个的,这咳嗽才好了几天,这又开始摔打自个身体了。”   白果安也不理他,转身一边脱去外衣,一边继续道:“你是没见,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机器了,上次还是我们在部队训练的时候,哎,时间过的真快,一晃也快二十年了。 ”   “你还知道时间真快,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候呢!按我说,你这是又出钱、又出力的图个啥?庄子里年轻人那么多,你能比过他们吗?”   “这不刚好碰上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伴着嘴,俊宏叔过来了,进门就喊,“国安哥! ”   白国安见是俊宏,忙问什么事,俊宏气喘吁吁道:“焦武叔儿子病了,想多支两个月工钱,你看行不?”   白国安一听,问:“病了?什么病?”   俊宏道:“听说是胃里的病,医生已经让住院了?”   白国安拍了脑袋道:“那快快,给取上一千元带上!”   俊宏忙点头答好,同白国安进屋拿了钱走了。临走,对白国安道:“国安哥,你真是个好人啊!咱庄里要不是你,这井准备挖了十几年,这会儿终于开工了,真是难啊!吃水不忘挖井人,乡亲们都会感激你的。”白国安点点头,又摇摇头,送走了俊宏。   俊宏走后,何会芸才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对了,今天早上,我去取乐婶家取忆松的鞋样子,却碰到马书记那龟儿子了,对我挤眉弄眼的笑。你说那二楞子这么多年都对我不理不睬,见面横冲直撞的,这会子却又装什么善人,真是让人恶心。 ”   白国安道:“他们马家在青玉庄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是有原因的,马书记他能当这个官,不就是因为他舅舅在市里当领导么。咱们惹不起人家,但也尽量别得罪他们。可估计梅子的事,已经把他给得罪了,这还真是让我提心吊胆。”   何会芸心头一动,道:“那你说,咱们不松口,那姓马的不会对梅子怎么样吧?”   白国安一听也愣了一下,摇头道:“不会的,梅子上的可是好学校,那学校管的可严了,不会有事的。”   何会芸将信将疑,又道:“听乐婶说:好像计划生育工作一入冬又开始了,你赶快找人打听打听,别整天管那井了,还是咱们自己的事情要紧。”   白国安抽起了烟来,道:“知道了,你放心啊!我心里又数。” 第34章 三角眼   高中的课业比初中的任务多了许多,每天除了学校安排的课程,留下给自己的时间,已经很少了。而大姐又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在这里又没了杂事的牵绊,大姐好似更痴迷书了,这也是她唯一打发闲暇时光的爱好。   大姐留给大家的常常是一个单薄而孤冷的身影,这让大家渐渐对这个同学起了猜测,开始招来好事女生的闲言碎语,更多的是男生对她的好奇。   一天晚上,下了晚课,大家都陆续回宿舍了,教室里面的人也剩的不多了。大姐毫无困意,看着窗外的夜色,远处的楼上亮着灯,照的校园暖融融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在校园里谈论着一天的心得,月色朦胧,映着校园恬淡又静谧,使得周围褪去了白日里匆忙的书卷气息,而添上了温暖又神秘的味道。她嘴角浮出笑意,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美好!便又沉寑在清静的闲暇中。   摊开面前没有读完的那本书,一字一句的读着。一切是那么宁静、和谐。   突然,像是有人在撞自己,抬头看,只见是一个男生挤在了她的旁边。大姐打量那人,一双聚光的三角眼正盯着自己、嘴角扬起一丝挑逗,油嘴白面,大姐心里一惊,她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对方何意。她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礼貌的朝里面让了让,并不想理会他,继续看书。   可那人只顾坏笑,也不说话,竟跟着朝里挪了挪,一直面朝着自己诡异的笑。大姐狐疑的朝他看了一眼,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烟草的刺鼻气息,呛得她连连皱眉,可见对方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更得意的朝自己这边靠,身后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大姐被突然的‘袭击’弄得不知所措,她回头去看,只见是几个装束怪异,并不面熟的男生,她这才着起急来,连忙收拾书本,又急又恼地对三角眼说:“麻烦让下,让我出去!”   不想那人并不听她的,先是诡诈一笑,接着一个阴阳怪气语调道:“着什么急呢!聊会天吧,又不会怎么的你!”话落后面又是一阵哄笑。   那些笑声是那样的刺耳,刺得大姐心跳加快、心乱恐惧极了。她不知这些男生是什么人,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阵仗。并不想招惹他们,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此刻,她想赶快逃离这里。于是,硬是从三角眼身后连推带挤的出来,迅速小跑离开了教室,身后传来一阵怪邪的呼叫。大姐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大姐一口气跑回宿舍,心跳不止,她恼羞成怒,可是又不明白缘由!邱红看她慌张的喘气,关切的问她:“怎么啦!”她心里一阵烦厌,又不屑提起!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去洗漱了。   说起邱红,可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可她有一个特点,就是贪吃,常常没有放学,就饿的撑不住了,每次下课也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去吃饭的。她说过无数次的要管住自己的嘴,可每次就是办不到,每次回到宿舍都见她一边吃零食、一边翻书看。因为两个人同班,所以比其他人对大姐格外亲近些。   她最羡慕大姐的芊量身材、白净皮肤。她也每次发誓要管住自己的嘴巴,要减肥,可第二天便饥火烧肠,她便忘了一切照样大吃不误。   寝室早已熄了灯,只听的管理员在外面的叫嚷声,呵斥着还未休息的学生们。走廊上一阵窜鼠的脚步声,也慢慢的安静了下啦。   深夜辗转,大姐心惊未平,久久不能入睡。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她心慌意乱。她无意招惹他们,也不想结实那些人,更不想混入他们的队伍中去。可是,耳边回荡的呼叫与坏笑声让她无比的烦躁,那声音就像是恶魔般的缠绕着自己,挥之不去。一股怒火,素洁的心灵被亵渎一般,感到一阵阵心悸。   她这才发现,这里没有家人,没有好友。大家都忙着学业,奋战着三年后的那场考试,也有人忙着绽放青春、觅爱追欢。若说挥霍青春,大姐是最不愿意的,她定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她从来都不愿意加入他们。她的心事,无人可懂。她的烦恼,无人知晓。她像是一个高洁的圣女,不染杂尘。她逃避一切世俗的烦扰,可是一切总像会自己找上门来。   她突然好想家,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父亲那张粗糙的脸,此刻浮现在她的眼前,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人让人这样欺负自己,大姐的眼角落下泪来。   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与惶恐。   周海涛,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在花谷一样,她被人欺负,他来解围。可是,大姐突然脸变的通红,为什么会想到他?不仅暗自责骂起自己来。   此后几天,她每到放学,就早早回去了,再也不敢一个人单独自习了。开始变得敏感与谨慎,她开始关注周围的眼睛,有几次看到那个男生在窗外徘徊,令她心神不安,惶恐无比,她只能默默的低着头,坐在教室里,像是被火烤的美味。   在紧张又惶恐中,不知不觉一学期已经过半了。这天刚考完期中试,同学们纷纷从教室出来。有的垂头丧气、有的高谈阔论。大姐则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随着人流往食堂去,却听到背后有人叫住了他,回头只见正是周海涛。   “忆梅,考的怎么样?”何海涛热情洋溢地问。   “还好吧!你呢?”大姐妩尔一笑轻松回到。   “还好,还好!你最近忙吗?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周海涛客气问道   大姐略微驻足,回头问:“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最近和二中有场篮球比赛,要做些交流,听老师说你文笔不错,想到时候请你帮我写点宣讲稿,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周海涛客气问道。   大姐略微踌躇,道:“写稿没有问题,可是我不懂篮球比赛,我就怕写不好。”   周海涛眉毛一扬,轻笑道:“你平时不看篮球比赛吗?”   大姐轻轻摇着头,眼中流露出微微的羞涩。   周海涛看着大姐低下了头,心中似有遗憾,却又不想失去这次合作机会。怎么说,这也是周海涛努力筹划好的,他灵机一动,问道:“那你这几天下课有空吗?”   大姐抬起了头,冲他点点头。   “有空就好,其实也很简单的。我们这几天有模拟赛,你来观看,我到时候讲给你听,很快你就会了。”   “那好,谢谢了!”大姐爽快地应道。   “要谢也是我谢你了,那就这样定了,比赛在下周五,就在我校体育场,到时候宣讲稿就拜托你了。记着啊!最近这几天我们下课都有模拟赛,你一定要来。”   “嗯嗯!”   周海涛满面春风地走了,只留下一个朝气勃发的背影。大姐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从眼前飒然远去,化成了黑点像是一只跳跃的音符,大姐的心也跟着那音符微微跳动,灵魂像是被牵住了似的,只觉脸颊微微发烫,心中竟有按耐不住的喜悦,她默默朝前走着,不觉已走过了路口。   等大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门口了,身边已经很少人了。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人群中去,又回过身沿着校园的小道,一个人慢慢走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常能碰到周海涛,他的笑脸一直在眼前回荡,是那么的清晰,可是驻足去想,大姐只是微微叹息,她不敢往下想。   校园的广播传来了轻快的旋律,主持人用甜美的嗓音播读着朱自清的散文《匆匆》“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 ”   大姐如痴如醉地听着,可听到这一句,大姐猛然触动,平静的心瞬间开始往下沉,只觉的沉重地厉害,她的眼前的弥漫起蒙蒙薄雾来,不仅责备起自己来了。她想到了家,想到了消瘦的母亲的,哭闹的忆松,还有疲倦又暴怒的父亲   等大姐回到宿舍,宿友们都各自忙去了。大姐无事,慵懒地伏在桌上,写着自己的心事。   在学校,每天最热闹的事就是吃饭。一放学,都赶集似的往食堂拥去,食堂是兄弟两人合开的,他们请了十几名厨工。而每天的饭也就那么几样,没什么挑的,味道也是难得的始终如一。新来学生都不明白,爱在花样多的档口排队,其实他们吃的久了,就发现最边上有一个矮个子心眼最好,他每次打饭都和其他厨工不一样,喜欢把学生的饭盒打满。   这个矮个子是食堂老板的亲戚,为此食堂老板也说过他几次,可是他老记不住,老板索性就把他安排在最不现眼的地方。那些精明的男生发现了这一情况,就常常挤在了他的档口。   下课后,学生们都像蜜蜂似的朝食堂涌去,很多男生饭量大的惊人,有的拿着比头还大的碗,有的拿着两个碗。时间久了,他们已经成了食堂的‘主要客户’,老板也格外关照他们一些。   饭厅隔壁有一个小客间,这也成了食堂兄弟照顾他们的主要方式。这些男生每天抢了饭,坐在小客间里,边吃边透过窗户往外看,寻找有看点的女生,议论着她们的长相、身材、衣着等,周海涛就是其中一位。 第35章 运动会   大姐不喜欢这种哄闹的场面,所以每次都是等人流退了才去。可这天,大姐下课发现没有带宿舍的钥匙,她便跟着人流去了食堂。她排在人群中,清丽的身影在队伍中是那么现眼,终于被小包间的男生发现了,当作“猎物”被议论起来,有人说她是身材曼妙,像是林妹妹,有人说她嘴巴好看,像是刘晓庆 周海涛低着头吃饭,也跟着呵呵笑,直到队伍靠近跟前,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这是白忆梅,顿时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大姐收到了他们阴阳怪气的挑衅,气恼的脸上飞起了红云,又只装着若无其事不予理睬,打完饭转身飞快的走了,留下身后一片呼叫与唏嘘。   一到冬天,天黑的特别早。刚放学,就开始昏暗了。按照周海涛的约定,来到了操场。操场人没有平日的热闹,零零星星几个人在踢球。借着路灯在里面的篮球场上,有一队人,紧张有序地练习着。   大姐走了过去,在旁边的台阶上停了下来。观球的人很少,大姐坐在台阶上,周海涛一眼就看见了她,他同大姐招了招手,又继续练球了。   大姐只见十几个人围着球,那球一会儿进了东门,一会儿又被另一组人抢了过去,不时能听到喊球员的名字,老师的哨子声最是响亮一声长哨声后,大家都停了下来,只见周海涛朝这边过来了。   周海涛给大姐讲解着刚才的对阵,大姐不时问着自己的疑惑。“你只要从观众的角度出发,写出场上的气氛,并传达出比赛的精神就好,不用对比赛进行专业的分析,不会太难的。” 大姐点点头“我知道了。”   周五转眼就到了,这天天气还不错,太阳被薄云笼着发出稀柔的光来,没有一丝风。大姐按照和周海涛的约定,早早来到了体育场。她绕过场外严严实实的观看者,来到了赛场靠前的位置,身后传来对阵双方的加油呐喊声。   大姐感受着观众不断高涨的热情,心情也跟着澎湃起来。她好久没有参加过着这么热闹而紧张的体育比赛了,只觉心也跟着呼声起伏,寒冷的体内冰凉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似的,目光仅仅地被场上紧张比赛吸引了。   在双方对战中,大姐看到了一个矫健如飞的身影,一身天蓝色运动衣,活力焕发,气宇轩昂,不是周海涛是谁?虽然已经入了冬,可他还是满头的大汗,身手灵活,反应敏捷,逼的对方节节败退,大姐追着那个身影看的入了迷。   阳光正好洒了下来,大姐眯起了眼,那个矫健的身影及其的敏捷,在人群中像是一支利剑似的,总能绕过人群,将球送入门中。人群中响起了阵阵呼声,“海涛!海涛!”的名字也在球场上空一遍遍回响起来。   大姐暗自叫绝,她文思飞涌,在纸上记录中场上的精彩。   校园的上空响起了激昂的音乐,健儿们更像是披甲战士似的,愈战愈勇......   终于,比赛结束了,大姐只觉得心荡神驰,血液沸腾,她不仅暗自惊讶,自己从未被任何比赛如此牵动过,也从没有对一个人如此紧张过,可她的眼光却从那个人身上挪不开来,大姐只觉得一阵急羞。   拨开人群,大姐悄悄挤了出来,离开了赛场。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害怕那个心神不定的自己,她清楚地明白,那些事是自己不能想的。她看着那篇手稿,双手微微颤抖,心中又浮现出那个身影来,挥之不去,大姐的心无法平静了。   大姐努力压制自己起伏的心绪,她终于平静了。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开始改写手稿。亭子在小花园里,四周树木环绕,很是幽静,空闲的时候会有同学在这里看书。而此时,大家都在操场,四周无人,大姐坐在这里,只觉得沉声静气,便低头改稿,可突然一声“白忆梅”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在叫我吗?”大姐抬眼看看前方,并没有一个人。她摇头暗自责骂自己“我这一惊一乍是怎么啦!”   可是,还没等大姐再次低下头,一个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只听越来越近,并听见一个清晰的声音道:“白忆梅,你原来在这儿!”   大姐猛然回头,只见正是周海涛。   只见周海涛头上的汗迹未干,上身披了一件敞开着的外衣,里面衣服还湿了一半,看样子是比赛结束还未来得及换。大姐没有想到周海涛会突然出现,心口紧张地突突乱跳,手心不觉冒出汗来,她突然不知要怎么和他说话,刚刚平复的心绪又一下子被那张阳光灿烂的脸给搅乱了。大姐愣在哪里了,只是盯着他看,脸上飕飕腾起红云来。   “你——找我吗?”大姐结巴着问。   “是——”周海涛喘着粗气说:“一会儿我们的交流会就开始了,你也一起吧!”   “不不不,我不去了!”大姐忙推辞。   “不要紧的,来吧!很热闹的,感受一下吧!”周海涛说着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大姐的脸色亦然绯红。   “那好吧!”大姐只好答应了。   跟着周海涛进了学校的小礼堂,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见这里灯光明亮,陈设典雅,墙上贴着历年的比赛照片和画报。礼堂的前排放着几排座椅,后面有两个教室大一块空间没有摆放任何陈设,显得很空荡,最后靠墙的一排桌子上放着一些水果和小吃,还有杯子、开水的。   周海涛一进门就被人叫住了,大姐环顾了四周,发现都是不认识的人,只见座位上已经快满了人,便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大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她心里说不出的好奇和紧张。又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热闹的说着什么。他们一个个神采飞扬,是那么神气,那么光彩照人。   大姐坐在那里,如坐针毡般,她心慌得自己难受,只觉自己就是一个多余人,与周围格格不入,那些欢笑都像是嘲笑自己似的,她悄悄地底下了头,埋首拿出了刚写好的稿子,重复读着,生怕写错一个字。   旁边有声音叫她,大姐抬起头来,又是周海涛,周海涛问她要了稿子,又递给她一个牌子,并为她介绍了一位师姐,告诉她交流会马上就要开始,让她跟着师姐,等会帮个忙。   大姐看那牌子,只见几个大字“记者证”。周海涛又被叫走了,她的惊兀的思绪也被师姐的话打断了,只听师姐道:“把这个戴上,一会儿我问问题,你做笔录,可以吗?”   大姐使劲点点头。   她跟在师姐身后,师姐一看就是刻意打扮了一番,裙装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一丝不苟地飘逸在脑后,散发着淡淡的百合幽香,面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大姐只觉得顾影惭形 ,整个人更显得小心而谨慎了。   还好师姐并没有说什么,只跟她叮嘱了几项事宜。大姐紧跟着师姐,来到了前排。只见师姐往讲台前一站,神气地环顾下了四周,拿起了话筒,对着全场热情地讲起开场白。   大姐只觉得全场的目光都注视了过来,她连忙退到墙角的位置,又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她将目光环视一周,发现周海涛他们也都在下面坐着,不知为什么,又觉得踏实了不少。   “......下面有请双方代表讲话......”全场瞬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首先我们有请,二中代表......”大姐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周海涛,发现周海涛也看着自己,他竟然在朝自己招手,大姐只好弯腰绕过人群走了过去,周海涛指着身边一个空位示意她坐。   大姐只觉自己像是一个木偶似的,坐了那里。却听的身边的周海涛说:“你不用那么紧张,本来采访是沈千秋和另一个同学做的,但她今天突然临时有事,你就顶替一下,不用担心的。”   大姐会神地点了点头,情绪似乎平复了不少。   ......   “下面有请一中代表,周海涛!”   不知为什么,听到周海涛的名字,大姐像是被牵住了脖子似的,心怦然跳了起来。只见周海涛款款走上台去,全场安静了下来。周围响起了周海涛那清亮的声音来,而他读的,正是自己刚才写的宣讲稿......   大姐的拳头握地更紧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竟然发现手心全是汗。   周海涛言辞凿凿,像极了电影里的人物,他全神贯注地样子 ,散发着灼灼光芒,话音刚落,全场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周海涛讲完了,他扫视了一下全场,目光停在了大姐身上,大姐含羞地避开了目光,心突突直跳。 第36章 我是兄长   终于交流会结束了,人都散了。大姐将采访稿子整理好交给了师姐,师姐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刚开始还担心你做不好,却没想到你文笔这么好,稿件都校对过了,不错啊,看好你,加油!”   大姐红了脸,感激地点点头,道:“多些师姐指点,今天让我学到了很多,以后还请你多指教。”   大姐从礼堂出来,好像觉得今天的日子特别长,一下午都紧张地忙碌,好像忘了吃晚饭。周围安静了下来,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噜叫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周海涛。   那身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两人相视都笑了。   只听周海涛道:“你干嘛走的这么快,一转身就不见影子了?”   “还有事情吗?”   “你不饿吗?”   “饿......”两个身体都传来一阵咕噜声,又都笑了。   “可是这么晚了,哪里有吃的呢?”   “跟我走吧!”   大姐又只好跟着周海涛朝校门外走去。附近的饭馆都已经关门了,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看着零落的街道,大姐突然道:“我不去了。”   周海涛转过身来,问:“为什么不去了?”   大姐诺诺道:“我不喜欢那么多人。”   “他们都走了,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 大姐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不过她很快压制内心的紧张,缓缓道:“那我更不去了......”   \"放心吧,已经到了。\"周海涛指着拐角处一家饭馆说。   “他家饭很好吃,我们经常错过饭点来这家的吃饭,老板人很好,你真的不去吗?”周海涛说了一连串必去的理由,把大姐逗笑了。   大姐刻骨铭心的记着,这是第一次和周海涛共餐。   大姐帮助师姐写稿的事很快被张老师知道了。这天,刚好上完课的张老师碰见刚下楼的白忆梅,便叫了住。张老师四十开外,温文尔雅,说起话来语重心长,他告诉大姐,说学校报新招编辑,需要文采好的,老师建议她去试试,希望她做个准备,下周就要进入预选。   并叮嘱大姐道:“忆梅,我们教研室几个老师都读了你的作文,都很赞赏你的文学功底与思想深度,希望你能有机会多多的锻炼你这方面的能力,发挥你的特长,为你将来铺好道路啊!”老师一席诚恳的话语,令大姐那一腔才情瞬间喷薄欲出。   老师这么看重自己,鼓励自己,她已经不会让老师失望的。大姐瞬间像是鼓足了气而的皮球,她每天除了学习之外,就是准备校报编辑的事情,这天放学,大姐像往常一样往食堂走去。   只见食堂档口排满了人,自从上次食堂遭遇后,大姐便对这里有了莫名的恐惧,今日又碰又见这么多人,她连忙从队伍中退了出来,在食堂外徘徊。   大姐开始进退两难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踌躇过,她想着,等人少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离开后,自己再才进去。这是大姐人生从未有过的踌躇,她虽然懊恼,可又毫无办法。   大姐的担忧被远处的周海涛看得一清二楚,见她左右为难,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的得意,他喜欢眼前这个六神不安的女生,喜欢她害羞而自持的样子。她同其它女生不同,其它女声遇到这类事情,可能还会调侃几句,或者怒怼几句,可是大姐一言不发,不予理会,她对周围熟视无睹的样子更像是一株不染尘世的百合,使观者不可亵渎。也许正因这样,周海涛开始对她格外关护。   他悄悄的来到她的身后,邀她同行。有了周海涛‘撑腰’,男生们也不再多嘴说什么,只朝着周海涛挤眉弄眼的坏笑,周海涛全然不管。这可少了大姐很多麻烦,也让大姐安心了不少,除了对他的仰慕,更多了一份依赖。他也是大姐在学校的第一个异性朋友。   不知从何时起,周海涛以“兄长”自居,大姐也很仰仗这个的“哥哥”,但更多的是感激他。他总能帮助自己解决处理不了的难题,更像是一个百科全书似的对自己进行各种问题的指导,他更能帮助自己借来各种想看的书。   这样充实又欢快的日子,大姐渐渐忘了昔日的烦恼。她有时会悄悄的幻想着自己未来,开始编织自己美丽的梦。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天放学,大姐收拾书桌,她看到了一本,从周海涛那儿借来的一本张爱玲散文。大姐以前很少读到张爱玲,也好似读不懂,总觉得她是媚俗、刻薄的人,于胡兰成的恋爱让大姐耻鼻,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可是,最近读她的书,又多了很多不同的理解。   她承认自己是不理解那个年代的,也不理解张爱玲,可是她开始喜欢看她书里对人情的描述,主人公的命运更是让她觉得张爱玲是同自己一样的人。   “书该还了!”她心里对自己说。可是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周海涛人了,她最近也懒懒的,从没去找过他,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用,好似除了接受,什么也做不了。   责骂自己之余,她拿着书出去了。   大姐的教室在周海涛教室的楼上。她来到了周海涛的窗外,看到周海涛还在教室里跟几个同学说着什么。她没有意思叫他,一直在门外等他出来,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白忆梅?”   大姐回头看,正是那天一起采访的师姐,只见师姐身裹黑色大衣,脚蹬黑色皮鞋,领下露出的白色翻领毛衣将皮肤衬的肤白貌美。   大姐惊兀道:“师姐好。”   “你在等人?”   “是的,我等周——海涛!”大姐说。   师姐的眼中透出清冷的光来,她砰地一声推开门,对着教室喊:“周海涛,有人找。”只见教室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朝这边扫来。   大姐站在哪里,窘迫极了,把脸涨的通红。   师姐冷冷地走了。周海涛满脸春风的跑了过来,眼中放着光芒,惊喜地问道:“忆梅,你找我!”   大姐红着脸,拿出书道:“我该还你了。”   周海涛接过书,道:“你看完了吗?我不急的。”   大姐摆摆手道:“看完了,谢谢你!”说罢转身就要走。   周海涛忙一把拉住了她,又觉得唐突便又放开了,惹的教室一阵哄笑,大姐更是脸烧的厉害,只听周海涛道:“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说完很快取了包出来,追上了正在下楼的大姐。   来到僻静处,大姐道:“对不起,刚才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只听周海涛振振有词地说:“我喜欢你——惹的麻烦。”   大姐的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要是在白天,她肯定早就躲开了,可是大姐按捺着心跳,回过头来,望了眼身后的周海涛,只见周海涛一脸的期待,大姐忙避开那灼热的目光,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只听周海涛说:“忆梅,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大姐恼红着脸,似要说什么,却又低下了头,没有说一句话便扭头匆匆跑了。   周海涛瞠目结舌的站在了那里,不仅仰头暗自责备自己,拍拍脑袋走了。   这一切,学姐看的了然与胸。   说起这个学姐,她多才多艺,每次校园有活动,都少不了她挥毫自如的潇洒身影,自然赢得无数的追慕者。她在高一下学期开始,入选广播站的宣传员,兼任校报的编辑,可也算是校内的知名人物,最凑巧的就是,她同周海涛一个班,她喜欢他!   可是,自这学期,他发现周海涛同她不怎么熟络了。而且每次自己找他,他都是敷衍应付,几乎不再和自己同路而行。她心里很是疑惑,就在刚才,大姐来还书,她看到了周海涛一脸的喜悦,她似乎明白了。   她下楼后就在楼下等着她,却发现大姐和周海涛的一前一后的身影。直到大姐慌忙离开,周海涛一个人低着头失落地身影,学姐才恍然大悟过来!   学姐看得明白,周海涛喜欢这个女生,这个女生也喜欢周海涛!虽然学姐心里起了醋意,可她又暗自得意,她并不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生的放在眼里,学姐自信足以敌众,可她还是记住了这个外表沉静神情忧郁的女生。   师姐心中好奇,这个普通的女生是有怎么样的能力,能够让一表人才的周海涛顾盼神往。师姐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女生,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整日沉默寡言,不善交际,除了读书写文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这让师姐嗤鼻一笑,不足为虑。   师姐作为校报的编辑,每周都会收到署名“青玉松”的稿子,几次下来,感佩不已,只觉得对方文笔细腻、不经意的笔尖流露着精巧情思、横溢才华,让她对这个“青玉松”膜拜不已,几次打听,都不知对方的真正底细,在师姐的心中,总觉得“青玉松”应该是个俊朗伟岸的男生。   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这天,大姐收到了通知,学校要召开作文联赛,邀请众作者开预备会。大姐作为作者参加了此次大会。当学姐得知“青玉松”的真实身份后,竟然惊呆了。   以与作者访谈为由,学姐去教室找了大姐。此时,大姐刚放学,在门口,被学姐叫住了。   大姐见是身材高挑,鹅脸明眸的学姐,也是意外万分。说实在的,学校的美丽女孩太多了,可是对面的学姐,长发油亮断然扎与脑后,洁白如丝的皮肤透出凌人之气,通身合体的衣着显示着她的干练与不俗。   大姐站在了学姐的面前,吃惊地问:“学姐,您找我吗?” 第37章 流言蜚语   学姐得体的微笑,说明来意,只听一个甜美的嗓音回道:“是的,我是校报的,想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和你聊聊。”   大姐点点头,“好的,不过我今天值日,学姐可否等我收拾几分钟。”大姐委婉的请求。   学姐点点头,得体的笑着,在教室门口等着大姐,看着大姐娴熟的清理讲台,将最后一点垃圾清扫干净,学姐心里起了几分鄙夷,这些脏活好像从来都有人替自己做的,女生就该养尊处优。   做完值日,大姐跟着学姐走下了楼,沿着走廊,来到小花园,花园里原本种着各色的花,只是冬天早已经枯干了,驻足的人已经很少,只有周围一圈的冬青依然青翠刚劲,路狭窄而弯曲,前方是一个小亭子,她们在亭子前停了下来。   一开始,学姐想用自己强大的气场与口才压倒对方,可是她话未开口,看到对面的女孩温顺沉静,目光清澈如清泉,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对面,钟灵毓秀、恬淡盈盈。这让高谈阔论惯了的师姐暗自吃惊,她竟一时沉默,忘了开口。   学姐想好的台词,面对大姐,突然不知从何说起。她寻思了半天,只得同她公事公办起来。   大姐用她一贯的不急不慢的语气,认真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神态中透出无比的认真来。她静静地眼牟端视着眼前的学姐,感觉到对方强势的敌意。   终于,她们谈完了所有的有关文章的问题。学姐问她道:“你是怎么认识周海涛的?”   大姐微微吃惊,没想道学姐怎么会问起他呢?在这个严肃而紧张的谈话中,为什么要提到他呢?可是,大姐并不知道学姐和周海涛之间的事情。只是当学姐提到他,便想到了最近和周海涛之间的种种,大姐心中不仅生出几许柔情蜜意来。   大姐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可也觉得眼前的学姐没那么严肃了,倒是有了几许屋乌之感,觉得她随和与亲近了,便微微一笑,没做多想就脱口道:“海涛哥,我来这里上学前就认识。”   “以前就认识?”学姐吃惊地追问。   大姐愕然于学姐的吃惊,只见她两个灵动的眼睛扑闪着,一副寻根究底的意思。天真的大姐不明原委,便讲起他们花谷相遇的事情。   大姐微微红了脸,双颊浮出一道红云。   大姐的羞涩逃不出学姐的敏锐的双眼,她目光直逼大姐,嘴角轻轻一扬,振振有词地说道:“听他说——喜欢你!”   “啊—”大姐猝不及防,被学姐尖利的言辞直击心神,她的心慌乱的跳动起来,慌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他只是我的学长而已,学姐别听他瞎说。”说话间,不免心神凌乱,丝毫没了刚才的沉定自若。   “不是吧,人家都承认了,你还隐瞒什么呢?”学姐不怀好意的继续挑衅。   大姐显得比刚才更窘迫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每次见到周海涛都格外脸红与紧张,但她从心底从回避这个问题。在大姐看来,自己与周海涛的差距,就好比是灰姑娘与王子的差距。她求学的艰难与内心的煎熬,是学姐与周海涛他们永远不会懂的。她喜欢他的热情与爽朗,感觉每次见到他,都会充满温暖与力量。每次接受周海涛对自己的照顾与帮助,她都心存感激。可即使这样,那也只是对他单纯的感激与欣赏,她不会也不敢将自己跟他联系在一起。   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人,又有何能力、胆量敢去喜欢别人呢,大姐在心底告诉自己,她的心情似乎有滑到了谷底。   大姐不想跟学姐再谈论这样的问题,便转过身去,声音又回到了最初时的淡定,缓缓道:“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那就是承认了?”学姐凌厉地反击。   大姐气恼地看了一眼学姐,只觉得是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挑衅。她摇摇头,不想再和她讨论下去,她转身道:“我说过,他是我哥哥,他对我好,我珍重他,如果你非要说是别的,我也没办法!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学姐没想到大姐是这样的态度,突然大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让我说什么?”大姐停了下来。   “我想让你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你别想插手。”学姐激动地说。   “男朋友——”大姐惊讶地回望了一眼学姐,显然她没有想到学姐会这么说。可随机大姐又冷静了下来,她点点头,道:“知道了!”便快步走了,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学姐。   学姐站在哪里愣了半天,也气呼呼地走了。她本以为,自己能压制住大姐,让大姐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大姐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她感觉到了这个姑娘难缠与厉害。她又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很失风度,暗自思夺,不仅悬起心来。   而学姐的一番话,也让大姐平静的心也荡起了波澜,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默默无闻,不招事惹非,一心求学,可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   大姐的心里憋满了委屈,她不明白自己倒是哪里做错了,竟惹来了如此的羞辱,这些委屈令她苦恼不已。便不由得又想起了周海涛,只是这次,她对他生出些许怨恨,决定以后再不要麻烦他了。   大姐感到两只耳朵火辣辣的烧,既然学姐都当着自己的面敲打自己了,那么背后又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了,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学校是严令禁止的。大姐更是看重声誉,从小她就在那样淳朴的环境中长大,是极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话柄的,可在这样狭小的校园内,男男女女的事情就像是国际新闻似的传的那么快,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瞬间传遍校园。   一下午,大姐心里乱极了,下课后便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她实在不想在人群中多呆一分钟,她感到自己成了校园最大的笑话。不知为什么,竟然冒出一身冷汗来,腹部微微的绞痛,□□隐隐有液体涌动,心里有块石头似的,令恍惚不安。这才想起身体又给自己发出的信号了。   说来也巧,怕什么就来什么。大姐刚下了楼,后面便有人追了上来叫住了她,大姐回头,只见周海涛跟了上来,迎面带来了一阵风,带来淡淡的薄荷清味。   大姐有些意外,她想不出他找自己的理由,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他来,但又不好抱头逃走,只好停在了哪里。   周海涛依然是灿烂的笑容,只是眼下有些许淤青,定时最近没有休息好。只听周海涛道:“我下去你们教室几次,都没有碰到你?”   大姐浅浅一笑:“有事吗?”   周海涛望了大姐一眼,目光焦灼令大姐紧张起来,只见他略微凝神,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是不是我那天说错话,你生气了。”   大姐转头,淡淡回道:“真没事吗?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周海涛连忙拦住她:“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儿。”   “哦!”周海涛这才放下心来,递给她一叠报纸。   大姐默默的接过,接着路灯,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油墨铅字,突然,看到了“青玉松”三个字,她心里开始觉得奇怪,怎么对自己的事情是这么的清楚,她用的是笔名,他也知道。   周海涛像是看穿了大姐的心思,道:“‘青玉松’,‘青玉’不就是你的家乡吗?只是,这个名字很刚劲,和你柔和的外表倒是不太相似,你可以改个名字,叫‘青玉梅’。”周海涛说着,故作轻松,悄悄望了一眼大姐,只见大姐脸上溢出了浅浅的笑意来,只是愁云未除,她还是眉头紧锁。   只听大姐道:“如果所有的事物,如果都能表里如一,那不就简单多了。不管是‘松’、还是‘梅’,也只是一个别称。”说完转身便要走。   周海涛又上前问:“你是不是还是因为我上次说错话生气,好了,我道歉,你别生气了。”   大姐停了下来,回过头道:“我没有生气,我生自己的气。”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海涛一个人站在哪里,又一次望着大姐的背影消失在前方,他的心里也苦闷极了。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扭头朝前去了。   到底该怎样对待周海涛,大姐也不知道,每次他来找自己,心里都暖融融的,可是,学姐的话,就像是波浪似的在耳边回荡,“他是她的男朋友......”   宿舍里和往常一样,舍友们都在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说着自己的一日新奇见闻。邱红见大姐睡了,便问:“忆梅,你今天怎么睡这么早,不舒服吗?”   大姐听见有人问自己,便回:“我肚子疼,想早些睡。”   邱红道:“是大姨妈看你来了吗?你要喝水吗?”   大姐道:“不要,谢谢你,我睡会儿就好。你也早些睡吧!”   邱红“哦!”了声,不再说话,便去水房了。   只听旁边几个声音悄悄道:“知道吗?我刚才看见那个高二的男生又找她,就在楼下看到了。”   “哪个男生、是哪个,我见过吗?” 第38章 失物招领   啊!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私语声音被一个声音打破:“你们说什么呢!”   几个人抬头,发现邱红拿了脸盆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虎视着她们,这几个女生马上就不说话了,忙过去把邱红围了起来,讨好道:“我们没有说什么,就是说你最近好像瘦了。”   邱红绷着脸放下脸盆,坐在床边,压低声音对她们几个道:“你们呀!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说。知道清白对一个女孩多重要吗,再说,我敢保证,忆梅绝对是一个品行端正好学生,以后不许欺负她。一致对外,保护室友,知道吗!”   几个女孩的话,像是细风一样,钻进了她的耳蜗。她的眼角涌出一串串泪来,滴落在枕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学校。邱红在身后叫住了她,对她道:“我们一起走吧!”   大姐点头,她对这个仗义的姑娘还是很感激的,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邱红道:“不谢!你听到了,可你不要怪她们,女生都嘴碎,都是嘴上说说,没有恶意的。”   大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邱红道:“我妈说,女孩子呀,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都怪你太好欺负了,才会招惹那些是非,你以后要做什么,给我说声,我陪你去。”   从那以后,大姐不敢再同周海涛说话。她更是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敢和任何男生交往,人变得谨慎而敏感,显得更加的冷傲与忧郁。   她照样的写着文章,读书,偶尔会收到周海涛放在她桌子上的书。她读完后,托邱红还过几次,也不好每次都麻烦邱红,就将书交给传达室,由传达室转达。他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也不再单独碰面。   几次以后,传达室的大爷也开起了周海涛的笑话,“你丢的东西怎么每次都是同一个人捡,下次也让我们捡捡。” 周海涛也尴尬极了,也不敢送书给大姐了。只是常常的站在窗口望着那个背影。   渐渐地,大姐的心变得平静多了。她一心侵入自己的课业中。偶尔和邱红去校外的书摊转转,或者一起买些东西回来、或者一起聊天。日子过的充实而飞快。   转眼已到了冬天,这天天气晴朗,天空很蓝,在冬天是很难见到这样的天的,大部分时候,天都阴沉沉的,见不到太阳。同学们都去室外活动了,大姐心情不错,站在室外栏杆望向前方的操场,一个个矫健的身影从视线中掠过,旁边传来阵阵呼声。   一入冬,整个花谷便如同一座荒滩,灰褐色的一片,燕雀南飞,蜂蝶休眠,毫无生机。唯有那无情的霜雪尽染着花谷,使花谷披上洁白的冬衣。雪压着光秃秃的树枝咯咯响,一早起来,地上爬满了小动物的脚印,他们白天在洞里睡大觉,晚上才出来觅食。   冬天是冷寂的,也是最难熬的。但对于白国安来说,却是最盼望的,只有在冬日,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睡觉,无所顾忌的去喝酒打牌。   小时候,姐妹两个喜欢放些食物在窗外,引动物来抢食,然后,半宿的不睡,借着月光躲在床上看它们嬉闹,困得不行才不舍的入睡。   昔日热闹的闺房,现只剩二姐一个人了。二姐突然觉得冷清,怎么也睡不着了,外面悉索的声音有点吓人,她从床上爬起来,去把门窗关好,寒意从门缝侵入,冻的她直打哆嗦,她将炉子的火旺了旺,自己烫了热水袋又爬上床去了。   在二姐的印象里,这么冷的夜晚,自己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过。以前,有大姐在,她怕冷,就钻到大姐的被窝里去。虽然姐妹两个也在被窝里打架,可是总是那么热闹。现在她却是无尽的冷。   在这寒冷的夜里,她想去妈妈的房间,想钻到妈妈的怀里,她一个人实在呆不下去了,她的孤单的眼泪快要出来了。   二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蜷缩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人又清醒了许多,她掖了掖被角,可她实在睡不着了,就爬起来,裹了一件外衣,推门出去了。   屋外一片昏暗,只有夜的寒悄与飕飕的风声。她不顾一切跑到妈妈的屋里去,随着“吱呀”的推门声,屋里开始响动,只听得二姐怯怯叫了一声:“妈妈,开灯!”   脆生生的哭声打破了原本夜的寂静,二姐还是将弟弟给吵醒了。妈妈不耐烦的回道,“这会儿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看把忆松给弄醒了。”二姐正要往前走,听道母亲如此说,只好压住了脚步。   屋子灯亮了,母亲重新疲倦地哄着忆松,斜躺的身子背对着自己。父亲也翻身起来了,他往尿壶解了手,见二姐还站在床前,怨气莫名而来,道:“大晚上不睡觉,吵什么来着?”给爸爸骂了一顿,二姐只好又悄悄的出来了。   这样一个来回,被窝也凉了,自己的睡意也全无了。   她想起了父亲,从小到大对自己都那么凶,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捡来的。为什么他对大姐和弟弟都那么好,唯独对自己永远是一服冷脸。   母亲也是,对自己不像大姐那么耐心,更不像弟弟那么疼爱。小时候,母亲常说自己是“假小子”,可是二姐却不明白,自己何处不对了。   唯独大姐,每次在自己被训斥后,会来安慰自己。她想着便越发的怀念大姐来了。眼角流出委屈的液体,她悄悄的擦掉,怕被谁看见似的。二姐重又躺在自己冰冷的被窝里,迷迷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她照样去上学。她一天都魂不守舍的,连老师叫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听到,她又挨了老师的训斥,她的心里难过极了。   回家时,见父亲在家,竟然在逗忆松玩。难得见父亲在,二姐吃惊的喊了声“爸爸,你在--,我回来了!”   父亲一听,瞅了她一眼,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声音能小点吗?说话莽莽撞撞的毛病怎么一直改不了。”   二姐不愿朝父亲多讲,朝忆松做了两个鬼脸,转身便走。却被父亲又叫住了,“上哪儿去?”   二姐不耐烦的道:“我,吃饭!”   白国安哦了声,高声道:“吃快些,过来管会忆松,你妈就回来了。”   二姐见父亲疾言厉色的,也不知何故,不过她也见惯了,不做他想,可又不敢吭声,扭头匆匆去吃饭了。   二姐刚出门,父亲顺手将忆松塞给了二姐,起身便走了。   二姐被父亲弄的膛目结舌起来。她也没好气的接过忆松,对着忆松的屁股就是一个巴掌。只是二姐的轻轻的拍了下去,忆松只当是跟自己玩,竟然也咯咯的笑。   二姐正欲不耐烦时,只见母亲从外面回来了,她提了一袋子棉花,却不见父亲人影。   母亲见二姐抱着忆松。忙放下东西,接过忆松说道:“怎么是你,你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冷气怎么报起孩子来了,快去忙你的去吧!”   二姐嘴角一撇,快言快语道:“谁爱抱呀!还不是硬塞给我的。”   母亲被呛得无话,只当做没听见。问道:“你爸人呢?”   二姐答道:“出去了!”随后便也出了门。   母亲闻得二姐的歌声,也是一阵愉悦,便又叫她过去。   二姐应了,只见母亲在缝一件棉袄,忆松躺着小床上玩儿。母亲顺手指着一双棉鞋道:“那个给你试试,看合适吗?”   二姐见是一双青蓝色暖绒棉鞋,心里喜悦,问道:“给我的吗?”   母亲道:“是啊,你脚上的那双也太旧了,换这双试试。”   二姐高兴的走过去,一试刚刚好,便高兴的走来走去。她只记得自己很少穿新的衣服与鞋子,每次都是穿姐姐穿不上的,这却还是第一次给自己做的新鞋子呢?   二姐心里高兴,伸给母亲看,并说:“妈,你看,刚刚好呢!怎么想着给我做新鞋了呢?”   妈妈看了一眼,笑道:“还不是给你姐做的,上次回来让她穿,她说现在学校里面没人穿这种手工鞋了,也罢,让她自己外面去买,留下也没有人穿了,这不刚好你穿吗!”   妈没有注意到二姐脸上的变化,她的笑容僵在了哪里,脸色又红又白,她把眼珠一翻,高声叫道:“那我也要穿买的鞋。”   二姐突然喊叫,将一边的忆松吓得直哼哼,母亲又得停下手工哄忆松,气恨恨道:“等你也考上一中,像你姐一样在城里上学时再穿。一天不学好样了,光学眼馋了。这鞋,你爱穿不穿。”   看了眼母亲的神色,二姐只得咽了口气,她没有说话,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渐渐明白,问爸妈要公平,简直比登天还难。她还是乖乖收了鞋早离开为好,免得又是没完没了的训斥。可临走又被母亲叫住了。 第39章 探菊   只听妈妈接着说:“我明天和你爸爸出趟门,将忆松托给你二妈照顾,我们下午很快就回来,你要是放学回来早,就把门锁好,别到处乱跑了,听见没?”二姐听了一怔,机械的点了点头。   她悄悄的回屋去了,母亲没有注意二姐的不快,只顾低头忙自己手里的活。   二姐将门紧紧的锁了,一个人躲在了屋子里,悄无声息的不露神色。她将自己隐匿起来,幼小的心灵因被忽视而变得日益敏感与卑微。   二姐将自己小屋的门锁了起来。她心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委屈,也不敢和父母争什么理儿,只怕那样更会让自己伤心来。她渐渐学会了不去顶撞他们,也不奢望能从父母那儿得到想要的什么,她小小的心灵充满了愤恨和倔强。   朝夕之间变的沉默起来。   昔日里那个活泼烂漫而惹是生非的二姐突然不见了。母亲竟也渐渐的夸赞起了二姐来了,说她懂事了,长大了,说话也沉稳多了,不似以前莽撞了,二姐心里冷冷地笑,她真想狡辩,可也真的不想同爸妈多说什么。   何会芸整日思女心切,要说其他几个,又都能见得着,唯有这第四个女儿,她朝思暮想,一别将有四年了。   她为女儿备好了礼物,一身好看的粉色衣裳、一双蓝花棉鞋、一双红绒单鞋、一条红围巾、一大包精制的糕点、还有为女儿精选的果干等。何会芸早早都计划好了这一切。   这天,硬是拉上白国安,要去探望四女儿“忆菊”。   这么多年,她不敢提探女的事。可是今年不同了,她有了忆松,她不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了。   四女儿的家在城北的一个镇子上,并不太远。坐上车,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便到了。在小姑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四儿的家门。   四儿的养父母,听说青玉庄的人来了。急忙迎了出来。他们见面了白、何二人的面,一下子愣在了哪里,两人脸色一紧,四目相对,很快又回应了过来,四儿养父丢掉手中的烟头,推开门赶快让白、何二人进屋,四儿的养母也匆忙拉下包在头上的围巾,笑着迎了上来。何会芸一心惦记着女儿,四处张望。跟着四儿养父母进了院子。   何会芸四处打量,低矮破旧院门,门洞很窄,只能容许两人并排通过,他们跟着四儿父母依次进了门,两侧高矮不平,杂物遍地,只有中间一条人长出入的主道,她不禁眉头一撇,才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   进了大门,正面对着的是一排砖瓦房子,房子因年久看起来很旧,院子倒是很大,却看起来很空旷,挨着墙角种了几棵树,已经有碗口那么粗了,围着树架满了玉米串儿,活像一个圣诞老人。两颗树之间架着一架秋千,定时孩子平时玩的地方,依墙角的地面都是灰黄的青苔。在左面挨着房檐下面,有一座低低的平房,墙上挂满了辣椒串儿、蒜串儿...... 四儿的父母早掀起油渍斑斑的门帘等候她们进去。   也许是冬天,屋子里面显得昏暗,密闭的门窗让屋子里有一股土霉味儿。空荡荡的屋里就几件黑漆刷过的木座椅,因年久退掉了黑漆的明亮,又有几处掉了皮,露出斑驳的木底子来。墙上贴着几幅□□的像,纸质已经发黄,脱落一角用报纸胡了起来。旁边有一副对联儿,像是过年新贴的,写着,“事顺心富贵平安,家和睦人才两旺”。   领着白、何夫妇进了屋,她小姑便告辞走了,留下了何会芸和白国安夫妇。四儿的父母也显得很局促,他们互相瞪着眼儿,一时竟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巧刚玩会来累了,小飞刚睡着了。”养母先开了口,一边寄给何会芸一条长木凳子。   “没关系,让孩子睡吧!我们就是冬天闲了,储了些干果儿,孩子们都爱吃,给亲戚们都送些,顺便来给小飞拿些尝尝。”何会芸也感到生分,她满含歉意地说。   养父一面倒茶,一面让座。何会芸落座在客堂的木凳子上,端起了四儿养父递上的茶杯,温热的杯子带来丝丝的温暖。杯子的内壁上印满了深深的茶渍。何会芸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儿,瞬间她的心感到了一阵反胃。她压着心火依据保持着得体的笑。   说了一会儿话,何会芸则跟着四儿妈进了四儿卧室。只见四儿睡着正香,嫣然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了,已没了昔日的粉圆稚嫩,眉眼之中有点姐妹们的秀气了。只是脸蛋微微发红,有几条皲裂的干皮,看起来像个风吹日晒熟透了红苹果。   何会芸上去摸着女儿的头,不止的端详,又见四儿养母在旁,不好太急切,便又回身坐在了床边上,道了句:“真快啊!都长这么大了。”四儿养母应到:“可不,已近五岁了”。   四儿养母顺手叠着床头堆着的衣服,笑着比划着说:“现在这么高了,长的可俊俏了,方圆都数她出挑呢!每天就爱跟着大孩子玩,瞧这衣服,每天换两身都是脏,还未顾上去洗。”说着一面低头呵呵笑。   何会芸摸摸衣服角上绣着的小兔儿,笑着说:“嗯,孩子都是这,小时候调皮,大点懂事会好些。平日辛苦你了,大妹子!”   四儿养母笑了笑,说道:“大姐,你跟我客气啥,我就怕带不好呢?可咱就是这条件,但凡有的,我都给她最好的。平日她爸上工,就我们娘儿俩个,我这个人性子都软些,不太爱多事,可她丫头偏偏是个厉害人,爱和小子们一起玩,闹了竟敢高她一头的孩子打架,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也真担心她啊......”说着直搓手,将眼睛迷成一条缝儿。接着又笑着说:“她爸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什么都顺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我说了也不听,只说孩子小,只要她高兴就好。”   何会芸打量四儿妈,是个谨慎的实心人,说话时眉宇之间却全是坦诚。   白国安和四儿爸在外屋说话,谈起四儿爸的近况,四儿爸慢悠悠的说:“就在附近锅炉厂上工,黑白两班倒,自己这几天上晚班,活也不累,抽空都可以打个盹。白天都闲着,没事了带孩子转转。”   白国安点点头,只见四儿爸是一脸的知足,不免觉得一阵心焦。白国安是个急性子,见四儿爸讲着自己慢慢悠悠的日子,他怎么能不着急。两人虽然话不投机,可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着四儿爸。   有一刻,他心里也许生出了一丝的悔恨吧!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不咸不淡的聊着,吸着呛人的烟草,四儿已经醒来,养母将其抱至客间。她见是几个生人,搂着妈妈的脖子,缩在养母怀里,眼睛滴溜溜的转。何会芸起身跟在四儿的后面,拉着四儿的手。可是四个却挣脱她的手,直缩在养母怀里,斜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何会芸见状,心里不由得一酸。这跟大方、敏慧的三姐儿在一起,谁能想到是一对姐妹呢?   见孩子生,何会芸将自己带的一大袋果干和点心取了出来,这都是姐妹们平日里最爱吃的。她拿出来给四儿,四儿只将头枕在养母肩膀上,眼睛盯着果干,却缩着手不肯接。   养母让孩子称呼何会芸为“干妈”,四儿见生不肯。养母执意让叫,四儿开始哭闹,何会芸一笑,摆手说:“罢了、罢了,不用叫!”   何会芸心里的喜悦已经褪却了一大半,她想着无数不好,却没想到,孩子视自己为陌生人。她勉强笑着说:“孩子小都认生呢!长大些就好点了。吃果子吧!”她将果子摊在孩子跟前,自己退却一旁。   就这样,四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都热热闹闹的跟孩子笑个不停,大人之间很少再提起其他。只有何会芸一直赔着笑,心里却是五味俱全。   因姓柴,她们给孩子取名“柴飞”。四儿妈不停的夸赞着孩子,只说飞儿机灵、嘴甜等。   说笑间,四儿和白国安夫妇开始熟识了,愿意到何会芸的身边来,和她说会话了。那脆生生的声音,惹得何会芸一阵阵的心疼。她悄悄的背过去摸眼泪。   不知不觉间,就到晌午,白、何二人不便打扰,便起身欲走。四儿爸妈死活拦住,说吃完饭再走。   就这样,留下来吃饭。   席间,只见四儿一直坐在养父的腿上,养母则端了碗帮着喂食,四儿养父一直搂着四儿,这半天,四儿也早已和“干爹”、“干妈”熟络了,如无人一般,自己也拿了饭勺,在盘子里乱挑着,将菜撒了一桌子,四儿爸妈也不阻止。   何会芸心里叽咕,有点看不下去了,她拦住四儿道:“小飞要专心吃饭哦!”可是她的话四儿哪里肯听,只是一味的自顾自玩乐,更是将桌上撒的菜乱拨,弄满了四儿爸一身,四儿爸妈仍是一味的笑。   何会芸无法,心里着急,却见白国安使眼色,便也不说了。只是匆匆吃完饭,帮四儿妈收拾妥当,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都回去了。   何会芸出了四儿家的门,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她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的心如波涛翻滚,一股心酸的苦痛涌上心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它沿着脸颊往下流淌。   白国安见何会芸不走了,他也停下了脚步,他的心头也不畅快,只是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吐出一个圆圆的圈来,看着这烟圈随风而散。何会芸厌恶的啐了他一口,道:“命苦的四儿,都是你害的,看看,同一个爹妈的孩子,看看孩子教养成了什么样子。都说三岁看大,四岁知老,看看将来她可长成什么样儿啊!”   偶尔有过路的人们,也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何会芸转过身去,背对着行人。白国安吐完烟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见了,他唱了一嗓子,扶着何会芸往家走去。二人早已没了来时的急切与兴奋,取代她们的是忧虑与叹息。   一路上,何会芸默默的叹气,苦命的孩子,但愿她能健康的长大。   等他们回到花谷,太阳已经斜在了半山谷,   乱糟糟门口一堆人,白国安和何会芸一愣,出了什么事吗? 第40章 突然袭击   白国安加紧了步伐,远听是有几个粗壮的男人的声音,并伴有女人的叫嚷声。   白国安心里发慌,加快了脚步,刚走了两步,被身边来的一个人拉住了胳膊,白国安只见是乐婶,心里着急,忙问:“我家出什么事了!”   乐婶将白国安挡在了一边,压低声音说:“快让会芸躲躲,是计划生育的,抓人呢!”   白国安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忙招手后面的会芸止步,让乐婶带她先躲躲。何会芸听说了‘计划生育’几个字,就心下大乱,顾不得多想,连跑带窜,躲在乐婶的身后,出了谷。   白国安站在原地焦急的思考了半天,他不停的抓耳挠腮,原地来回打了几个圈,终于拿定了主意,才穿过人群,朝自家院子走去。   白国安不知道,家里已经挤满了工作组的人。   进了院子,只见妇女主任花大姐裹着一身蓝色碎花棉步袄,戴顶黑帽子,围着红色的围脖,在一群男人中高声叫嚷着,肥壮的身体不住的来回扭转,手臂挥舞着像极了一个威武的将军。几个男人站在他身边,按着她的指挥将值钱的家具都搬上了一辆卡车。柜子、沙发椅、电视机、还有忆松的小床能移动的都被搬上了车。白国安一见,满腔怒气不打自来,可只见对方是一群手脚麻利的青年人,面露冰冷,令人生畏。   而白国荣苦苦的拦着这些人不让搬东西,可是他被几个人早挤在了一边,花大姐站在他前面,振振有词,说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花大姐的高声,在热闹的人群中特别的尖锐。   家里的门都开着,到处涌满了人,而白国安平日的坐的竹椅已经被扔在了柴房旁,被一群看热闹的人踩在了脚下。   见白国安回来了,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他。白国荣连忙呼叫道:“哥,你可回来了。我给花大姐说你有事情,她偏不信,非说你和嫂子躲出去了。你看看,这不、人回来了!”   白国安看着家被弄成这样,又气又恼,可也只能迎合道:“是花大姐,不知道你今天来,真不巧有事出去了。这是做什么?有事你等我回来办就行,怎么敢劳烦你带这么多人来你看你看,这是弄啥吗?花大姐,你等我回来再下达指示么,你说我拖家带口的,躲了和尚也躲不了庙,真是太小瞧人了?”白国安说着话,是含了几分气的。但他还是将腰包里的烟取了出来,散给后面的一些人。   刘书记见白国安回来了,想他心里已明白几分,又见他话里有话,便阴下脸来,道:“等你回来,你还工作组的人当你家杂工了。说等就等、说来就来吗?今年工作组的人到你家来了几次,不是大门紧闭,就是黄狗挡道,你说,你真把党的政策当儿戏了。咱们庄里十五户,就只有你白国安对政策不闻不问,今天镇上专门来了人,你倒好,不见人不说,还让狗把人给咬了。”   这时,花大姐和一行人都跟了过来,所有人也都停下手中的事,围了过来,等着看这青玉花谷白国安的大热闹。   白国安想起了大黄,扫了一眼周围,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只见白国荣上来对哥哥不住的使眼色,道:“哥,你不知道,下午,大黄见好多陌生人围在门口,就咬了人,这会儿人还在卫生院打针呢?”   白国安面露惊惧道:“这个畜生,真咬人了。”又忙问刘书记:“那我们先去卫生院看看,人怎么样了?”   刘书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到时记得去付药费就行。只是,今天大家都来了,总不能白来吧!咱得把你的事落实了,免得下次又见不到你这个大忙人。”刘书记话中带刺。   白国安听了这话挠起头来,真不知如何是好,便听道花大姐道:“白国安,你可是咱们庄里的典型了,你说我们之前给了你多少次机会,可你老给我们出难题,你也帮我们考虑考虑,这次,要是再不接受处罚,我这个妇女主任可就要被撤职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让会芸跟我们去做手术。”   白国安连忙道:“花大姐,我知道是我违反政策,我接受处罚,可是你别把我家给般了呀!咱向来都是按政策办事的,您知道的。但是这次,会芸这会儿真病了,人还在医院呢!你说她都那样了,还怎么跟您去卫生院啊!你看能不能改个处罚,反正孩子已经生了,那个手术做不做我也都不会生了。”   刘书记像一座真神一样站在了哪里,白国安递得烟也不接,只听花大姐扬眉道:“这个我不管,我们只按照政策办,你人去不了,东西我们就只好先拉走,什么时候来执行,什么时候来取东西。”   白国安只见死活不讲情面,只好道:“那好,要不这样,你再给我两天时间,等会芸身体好了,我们就去卫生院。但家具还是别搬了,回头我又要搬回家了多麻烦,我晚上就跟治疗会芸的大夫商量下,可以吗?”   花大姐见白国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便把刘书记拉在一旁,叽咕了几句,回头道:“国安,这个事情我们做不了主,但刘书记说了,鉴于你个人之前对咱们青玉庄委会工作的支持,愿意宽限你两天,向领导反映情况,等待领导的指示。但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哪儿了,要随叫随到,也赶快让会芸把身体养好,尽快接受手术。 ”   只见花大姐说完,朝刘书记点了点头,刘书记已经带了两个人走了,白国荣跟在刘书记后面去送,顺便也驱散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   白国安尴尬的看着剩下的几个人,只有几个不认识外,其他的都是面熟的。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来,哭桑着脸悄悄向花大姐道:“花姐,不是之前已经交了处罚款吗?怎么今天突然就来了,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之前不是都说好没事了吗?今天这也太突然了,真是让我措手不防,心惊胆战,你听听,我现在心跳,都快蹦出来了。”   花大姐也跟白国安诉起苦来道:“国安,这回可不是姐不帮你。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干得这份招人嫌的差事。你说上面让咱来办,我能不来吗?”   白国安眉头拧成一个包,疑问道:“上面?上面是谁?”   花大姐拽了拽白国安的袖子,跟白国安比划道:“你真不知道是谁?你是不又得罪老马了?”   白国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明白了过来,今天的这出戏是是威胁自己的了,便转过脸去咬牙骂道:“我说呢?最近怎么安宁下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一个小人!无耻的恶魔!”   花大姐瞪了他一眼,道:“国安,你这说啥呢?这件事情你不能怪你大姐我。我早上接到消息让国荣给你报信来的,可是你没在家,可你偏偏今天不在家。你说我担的这份事,咱能不办吗?再说了,国安你为庄里办了那么多好事情,我咋能那么没有良心,这么害你呢?你看这样,刘书记也走了,你人也不用跟我去了,但车上的东西得先拉走,先放到庄委会存着,剩下的事,你自己去跟老马说,我也不喜欢做缺德事,但你总得把人嘴堵上。”   说完,花大姐把沉下脸来,一副神圣而庄严的神情,白国安跟着花大姐,陪着笑脸,放声道:“花大姐,你看今天也快黑了,这刘书记都走了,你就给领导说说,让大伙先回去吧!领导今天肯定顾不上我这里了,请示完怎么也到明天了,我明天一早就找领导去接受处罚。东西你搬回去也没有地方放,占地方不说,下次还得请你给我搬回来。不如,就别让大家忙活了,放回去算了。”   花大姐一副凛然的表情,说道:“都说白国安是个精明人,你大姐我今天是真服你了,得了得了,你也别跟我讲情面了,刘书记已经答应让你两天了,我也不跟你耗着了,我们可是严格按政策办事,人你今天可以不跟我走,但是东西我必须拉走!”说着起身便走了。   白国安还想求花大姐,可他也拦不住她,只好看着她连人都东西都走了,浩浩荡荡的一对,他急着直跺脚。   白国荣将今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他,“谁知道他们今天突然搞袭击,听说名单是马书记报上去的,咱们庄子共一百零七户,有十几户超生的。而有三户属于严重超生,一户是王顺家,王顺不在家,媳妇被拉到卫生院做手术去了,孩子在家哭爹喊娘呢;一户是庄东头的石原木,他闻风,带着媳妇孩子都避开了,不想,这些人找不到人,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拉走了,门都给踢破了。我知道,知道你今个不在,吓了一跳,过来看看。这不来还好,一来吓死我了,大黄正咬住不放,我看那人脸都白了,直叫唤,怎么也甩不掉大黄,几个人围着转也不敢到跟前去。要不是我把大黄拉开,谁知道今天要闹成什么样子。” 第41章 外逃   白国安骂了句:“这个畜生,人要紧不?”   “车子拉走的,在卫生院,应该不是很严重,但伤口定要休养一阵子。关键这给他们留下了话柄,回头他们更有话头来闹事,咱可怎么收场啊!”白国荣说。   这件事让白国安悬起心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走了一天,谷里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可是超生这件事情,白国安知道那就像是扎在自己身上的刺头一样,只要有人想整自己,自己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从他因为忆梅的事情拒绝了马书记,便知道马书记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一天迟早是要面对的,他心里乱哄哄的,刚才既然对刘书记说了慌,何不将这个慌撒到底。他拿定主意,对白国荣交代了一番,两个人各去忙了。   何会芸被乐婶带走后,乐婶跟她说明了情况,何会芸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去了白国荣家,白国荣家门紧闭,乐婶敲了半天门,才见国荣媳妇给开了门。   国荣媳妇早知道了事情,连忙把何会芸让了进来,并又关上了门。拉着何会芸进了屋,何会芸见忆松乖乖的坐在床上玩,见了何会芸进来,不住的朝她扑着双手喊叫。何会芸正为眼下的事情心惊胆战呢!又一天没见着儿子,心里也惦记的很,这会一看到欢喜雀跃儿子,心才稍稍有了着落,忙过去抱起忆松。   国荣媳妇说道:“嫂子,我看今日的阵势,你得赶紧躲躲。听他们说,像咱们家生三胎的,处罚的很重,罚钱不说,都必须去卫生所做结扎手术。嫂子你又不是年轻那会儿了,再说又刚生完孩子,身体这么弱,也还没恢复过来,那手术一做,人就像是放了气的皮球似的,很难恢复元气了,再说,要是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可怎么得了。”   何会芸听了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神色慌乱极了,怀里的忆松更是跟她闹的要吃奶,她便喂孩子,一旁又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乐婶在旁边更是劝阻说:“这话说的对,要躲也得趁黑躲,白天保不准被那只眼睛给盯上了,给你告上去了可不就麻烦了,听说青云庄那边都半夜抓人呢。”   何会芸听了心跳的更是厉害,失声道:“我能躲哪里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总不能永远不回家里来吧,要真走了家里还有两个大的,她们怎么办,国安怎么办,谷里还有那么多张嘴,他们吃什么呀!”   乐婶道:“哎呦呦,你现在还管那些,放心吧!有我们给你照看呢,你先避开这一阵,等过了年,孩子也大了,风声没了再说。”   三个人都劝不住何会芸,都急的团团转。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会芸听见是国荣的声音,国荣媳妇才开了门。   白国荣回来后,将白国安的话跟三人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可行。何会芸这也才点了点头,便才开始收拾东西,又托白国荣媳妇去家里取了自己和孩子的衣物用品来。趁着夜黑,由国荣带着何会芸将他们母子送至了表妹家。   二姐回道家里后,发现大门开着,没一个人。大黄狗被人困在在后院的树上,叫的声音都哑了,只听见吭哧吭哧的喘着气,二姐急忙过去放了大黄。大黄像是被释放的囚犯似的腾空跃起,绕着二姐转了一圈后,一头扎在了水池里饮起水来。   家畜们也饿的伏在地上吐起白沫,它们看到二姐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又都拼尽力气咕咕叫了起来,像是跟二姐求救似的,二姐从来没有觉得它们有这般的灵性,竟然会见风使舵。   她也发起了难得的慈悲心肠,给这些小动物们一一喂了食,周围终于安宁下来了,夜色包围了一切。二姐心里开始发起颤来,这个点家里可向来都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今天怎么没有一个人,冷清的可怕,她伸手不见五指,真是冷极了。   除了自己拿的手电筒,周围没有一丝光,她从没有见过过如此黑的夜。她赶快朝自己的房间跑去,刚抬脚,便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她大叫一声,大黄立刻跑了过来,大姐这才看到是忆松的小被子和衣服被扔在了自己的脚下。   家里到底怎么拉,爸爸妈妈不是说有事出去下,很快就回来吗?怎么这会儿也不见回来。她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可黑暗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般的包裹着她,她顾不得想太多,连忙起身往房间跑去,只有小房间,她此刻觉得是最熟悉与安全的,大黄也跟着她进了房间,此刻,她是那么的依赖着大黄。   二姐发现炉子已经没有火了,暖水瓶也是空空的。她也不敢出去了,就把小门关好,赶忙爬上床去,被窝里冰凉极了。二姐用被子捂着自己,这样让她觉得安全些。   大黄就爬在二姐的床前,突然一声响动,大黄站了起来,朝着门外不住的叫唤,二姐连忙去捂大黄的嘴巴,可大黄根本就不听,二姐也急了,从被窝爬出去,从窗户上往外看,只见是一个黑影子推开大门进了院子来了。   “坏蛋吗?小偷吗?”二姐胡乱想着,害怕的要命,她从墙角找出一根木棍子,握在了手里,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黑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那个黑影听到大黄叫,也停在了哪里,咳了一声,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二姐听着有些熟悉,再仔细看,她像是找什么东西,大黄的叫声更响了。   这时,大黄撞着门要出去的样子,二姐看着黑影也不敢开门,也不敢动。她此刻希望那个黑影听到叫声自动离开,所以也不加制止大黄,它便叫得越来越凶了。   “哥、忆兰,谁在屋啊?”突然听到黑影开口说话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让二姐放松下来,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泪嗖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棍子,摸黑过去把廊灯给打开了。   “二妈,你怎么过来了?我爸爸妈妈都没在?他们去哪儿了,家里怎么成这样了?”二姐竟然带着哭腔问。   “你妈妈今天不能回来了,你爸爸有事情忙完就回来,我过来拿些东西给忆松?”说着,二妈上屋里取东西去了。   二姐跟在二妈的身后,她像是看到了保护神,对这个平时威严冷淡的二妈生出了几分亲近来,只听二妈说:“哎呀,东西怎么都落了一地,忆兰,你怎么都不收拾一下呢?”   这时,二妈回头,只见二姐愣愣的跟在身后,她摇摇头道:“哎,今天计划生育的人来了,把家里的东西都拉走了,你看看,东西都扔了一地,跟糟了劫匪似的。”二妈说着,把东西捡起来堆在了床上,吩咐二姐收拾了。   二妈取了要用的东西便要走,二姐见二妈要走,忙跟上去喏喏问道:“二妈,那我爸什么时候回来?那些人还会来吗?”   二妈这才想起了二姐,道:“暂时应该不会来了。你爸忙完就回来了,晚了你就先睡吧!看着家,啊!对了,你看我都忘了你,你晚上一个人住这里行吗,不行我让你二叔晚上忙完过来?”   二姐见二妈突然转过身来,她听了二妈的话,心里像是得道几分安慰,可是她很生硬的摇了摇头,对二妈道:“没事,我不怕。”   二妈平日里就不太关心这几个孩子,此刻她看见二姐一副倔强而冰冷的神情,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便转身走了,临走叮嘱了句:“那好,你自己关好门,早些睡吧!还有,这两天,你爸爸妈妈有事情,你把家里照顾好。”   二妈走了,二姐把大门锁上了,她感到周围布满了恐怖的黑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谷里静的出其,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吹的树枝咯咯响,远处的狗叫声和深谷发出的回响声。这么大一个谷,就她一个人,她心里害怕极了,尖叫一声,哆嗦着回屋里去了,关上房门,第一次和大黄在一起度过了一个黑暗的长夜。   何会芸带着忆松,在白国荣的护送下出了庄子。眼下她舅舅家,她姑姑家都去不得,只有表妹家比较妥当,表妹家在城里住,离得远不说,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表妹认出了白国荣,两兄弟长得很像,身后站着的正是表姐和孩子,她大吃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情。何会芸正要开口说,只见安宁爸爸出来了,接着白国荣手里的行李,道:“大晚上肯定是有事情才过来,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先进来再说。”   进了屋,等何会芸将事情说清楚后,表妹她们这才放下心来,不住的按住胸口安慰何会芸,道:“芸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尽管和孩子在这里住了,他们肯定找不到这里来。”又对白国荣说:“谢谢你了,她二叔。这天也太晚了,大晚上的,也没有车,你也没法回去了,要不就在沙发上歇一宿,天明再走。”   只见白国荣摆摆手道:“不行呀,我还必须得连夜回去,昨天晚上的事情闹的,明天早上肯定有人要来,不然我这一晚上不见了人,不是给人留口舌吗! ”说完扭身便要走。   临走,何会芸叮嘱白国荣道:“要是平息了,回头让国安给我稍个话,我好回去。” 第42章 奔波   送走白国荣,只见表妹已经将书房的沙发床给整理好了,道:“芸姐,今天太仓促了,你晚上就和小侄子先住这边吧!我明天再给你收拾房间。”   何会芸连连称谢,道:“谢谢你了,芳芳,你和妹夫快去休息吧!深夜打扰,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表妹道:“你别跟我客气了,快去休息吧,走了这么远的路,看忆松睡得多香!你也赶紧休息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白国安和白国荣在谷里分手后,就去了卫生院,他必须见到被大黄咬伤的同志,亲自向人家道歉,取得人家的谅解,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他想尽快化解这件事情,可他没有别的门路。或者,他可以找马书记,由马书记出面说句话,事情也许更好说一些。可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去求那个马书记。   等他骑车跑了几十里路,到了卫生院,卫生院已经下班了,门口只有一个值班的大爷,和几个刚换了值夜班的小护士,都说不明白情况。这让跑了十几里路的白国安心灰意冷极了。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六神无主的乱撞起来,他把自己的脑袋捶的咚咚响,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这件事件来的太突然了,让白国安措手不及,他一下子没有了主意。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路上走着突然掉入了一口看不到天的深洞里,周围没有一个人,绝望的心情让他压抑极了。   这件事情发生了,必须有一个肯为自己说话的人,否则,回到青玉庄,就只能等着处罚了。他心里明白,在青玉庄,还没有人像自己一样不给马书记面子的,如果这洞口真的站的是马书记,自己真的会向他求救吗?而他会向自己伸出手吗?   不会,白国安心底发出一声吼!他只会从自己身上割肉。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面孔,可就是叫不上名字来,白国安感到惊讶极了,他立刻两眼瞪直了,走近细看,终于咧开了嘴巴,傻笑了起来。只见他急忙上前去,道:“老班长,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哈!安子,还真是你啊!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了。” 对面那个壮实的男人,双手握住了白国安伸出的手。   “我这不是做梦吧!班长,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国安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嗨!说来话长。你们退伍后,我又干了三年,最后实在是干不动了,就复原了,先被分到了化城,后又被调到了这里。”   “这么说,我们离得很近啊!”   “我记得你不是去什么厂了吗?”   “呵!别提了,没干多久,就回来了。现在种了一片果园,混日子,嘿嘿!对了,你怎么会分到这小地方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但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安家了。我就在镇政府当司机,这不是刚把领导送回去。”   “你呢!怎么在这儿。”   “我呀!别提了,我家狗把人咬了,我过来看看。”   “狗咬人了,你家在哪里?”   “青玉庄——青玉谷!”   “那是你家呀——”   白国安点了下头,又疑惑男人的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发出这样的疑问。   只听的对面的这个低低的中年男子道:“哎,看来这地方真是小啊!我们领导听人说计生委的同志今天下去做工作被狗咬伤了,刚去探完伤,可竟然没想道是你家狗。那你这回还真是惹麻烦了。你知道被咬伤的是谁吗?听说是市里领导的儿子,刚调来工作没几天,不想出了这事情,你说这能好过吗?刚才领导还发脾气来着说一定要严办,”   白国安听完马上直起了眼睛,他抓住男人的手臂,叫道:“老大哥,那你也见过伤情了吗!伤的严重不严重。你看我没在家,不知道这事儿,又回来的晚了,这会卫生院也没有人,真是把人急死了。领导的儿子,那这可怎么办呀!你是不是知道地方,你带我过去看看吧,求求你了?”   男人摇了摇头,对白国安道:“带你去?人家已经转院了,嫌这里环境不好,再说,这大晚上了,人家也要休息,咱们去看不合适,再说,也没有见过大晚上去探望伤病的。”   白国安两眼开始惶惑起来,喃喃道:“不能去,那怎么办?”   男人拍了拍白国安的肩膀,道:“哎,这事呀已经发生了!你就先别急这一刻了。要说伤情倒是不严重,但是这事情影响很不好,领导很生气的,说是群众太顽固,要好好整治整治。我觉得此刻你最应该想的,不是去探伤,而是想想怎样把这领导的火给熄了,不把这事拿出来做文章,给你加罪!”   白国安沮丧极了,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本想着能取得被咬的同志的谅解,哪知道咬伤的是领导的儿子,我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怎么能摊上这事呢?但是这会儿这么晚了,你看你呆在这里也不是事。不如去我家,就在前面,刚好我老婆回娘家去了,我们合计合计,想想办法。”男人说。   说完拽这白国安往前走去,白国安失神的跟着男人走,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结束,此刻,他好无主意,他平日可从来不知道愁为何物,而此时,他真是烦恼透了!会芸和孩子这会儿怎么样了?他想到了儿子,人登时精神了不少,道:“班长,我今天遇到你真是太有幸了,可是现在我还真不能跟你去,你看我这事情,我得回去找人想办法,把这事先解决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会脑子里还乱哄哄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家里也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反正我今也探不了伤了,还是回去了,等这事过了,我再来找你,咱们好好叙旧。”白国安说完就要走。   男人急忙拉住:“等等!”   只听他急忙劝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急呢,你不去我家也行,但你得听我把话说完。说真的,我就是一个开车的,你这件事情啊,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整天跟在这些领导后面进出的,也知道这事大概该怎么办。你这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也不太难办,关键你得找对人,我看你这样吧,明天一早就去找计生办主任毛志学,他是个正直的人,也许会替你说句话。我明天一早再跟我们领导请示下,看他也能不能给毛主任递个话,总之、不能要你人吃亏,你说呢?听说最近风声都很紧,处罚得也都很严重,你怎么也得把这关给过了。”   “好好好!那这样就太好了,只是,这毛主任我怎么才能见呢,再说我也不认识他?” 白国安登时来了精神。   “嗨,所以说,你还是别回去了,今晚上就住我家里,他啊!早上有个习惯,去前面的一家早点铺子吃早餐,我们在那里等他就行。”说着又拽着白国安往家里去了。   第二日天不亮,白国安就在早点摊前等着毛主任。只是隆冬的早晨那么冷,白国安感到两只脚都发麻了,加上他一晚上都几乎未合眼,现在真是又冷又困,他哈欠连天,难受极了。不觉得走了过去,问老板要了两碗馄饨。   两碗馄钝囫囵下肚,整个人像是苏醒过来了,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身上的血液也开始流淌了,只是双脚仍然发麻。   白国安摸了摸肚皮,才想起昨天下午只顾着忙前忙后,晚饭都没吃。他看着被昏暗的路灯映照的街道,只能看到空气中的腾腾细雾,蒙蒙一片,笼罩眼前的水泥楼房,看起来阴郁而清冷。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再往远处,模糊的便什么也看不清了,连大路也消失在晨雾里。   白国安跟老板道:“再给我来两碗吧!”就这样,白国安一连吃了六碗,方觉的暖和多了。   再说老板也没有见过这样吃早饭的人,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白国安,脸膛黑青,身体厚实,一身乡土的装扮透着淳朴与敦厚。老板心里琢磨,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说话,便盛了大碗热汤,给白国安送了过去。   白国安吃饱饭,疲劳稍消、心神微安,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一幕上,筹划着天亮的事情。忽见老板送来的热汤,感激不尽,天色还早,吃早点的人也不多。老板靠在炉子旁抽起烟来,两个人便攀谈起来。   老板问:“看你是本地人,怎么这会不在家,这么早来吃饭,却又不急着赶路,一定是有事情,睡不着觉了吧!”   白国安吃惊老板的眼力,咧嘴一笑答:“我是青玉庄的,确实有点事情,需要再您这借会座,等个人。”   老板点头道:“呵呵,你随便坐吧!这会儿人少,要不你朝这边坐烤会儿火,想要需要什么跟我说。”   白国安心里一热,感到一丝的暖意,道:“谢谢老哥,听口音您不像是本地人啊?”   老板眯起眼睛来,神秘一笑道:“我,河南的,在这买早点近十年了,在我这吃饭的,基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是第一次来哦!我只卖早点,好多人喜欢吃我的早点,问我为什么不全天买。我呀,每天就这么多,卖完就收摊,呵呵!”   白国安听着也笑笑,道:“对呀,您为什么不卖全天呢?”   老板看了看周围,诡秘一笑,道:“哎,那说来就话长了,年轻时啊不知道爱惜自个身体,现在撑不住了,只干半天,下午回去睡觉。”   白国安听了颇受感慨,道:“都不容易啊!老大哥!我跟你打听个人?”   老板马上竖起耳朵来,道:“你说?”   “听说计生委有个毛志学每天来你这里,你可认识他?”   “哈哈哈”   “大哥,你笑什么?”   “你提他我就知道你难什么事了,他呀,是个好人。”   “哦!”白国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第43章 转机   “我们那个年头,政府鼓励生,生的孩子越多越好,人多力量大。可是三年饥荒,饿死了我两个儿子,我们走亲靠友,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了,全家活过来了,有吃有穿不愁了,可是却又不让生了。”只听得老板继续说着,叹了一口气,嘴角竟浮起了一丝感伤。   白国安半带伤感的口吻说:“大伯,您这一代人比我们更辛苦啊!”   老板拍了拍白国安的肩膀,他眯起眼来,划着火柴点燃了一根烟,可他只吸了一口,就不住地咳嗽。里面的女人也出来了,数落了他两句,老板只好笑笑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了。这时,店铺来人了,老板起身去招呼了,白国安自顾坐着。一个声音响起,打乱他的思绪,只听得:“安子,你果然在这,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起来不见你,吓我一跳,想着你八成是到这来了。” 白国安抬头一看,正是老班长。   白国安道:“对不起,班长,我没叫醒你,就过来了。我是真着急呀!我想着快点见到这个毛主任,还得赶紧回去呢?今天他们肯定还要去家里,见不到我,又不知要闹成啥样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你一会儿把这个拿着,给那个毛主任,别让人看见。”白国安见是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两条烟。   白国安心头一热,道:“呀!这我不能拿着!”又一想,道:“班长,还是您想的周全,那我先拿着,回头,我给你补上”白国安话没说完,被堵了回去。   只听得班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他来了,带帽子那个,你准备着。”   白国安立刻紧张起来,他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这个毛主任,只见毛主任三十来岁,眉开目阔,一看就是个热心的实干家。   班长同白国安使了个颜色,便过去同毛主任打招呼了,只见毛主任吐出的气瞬间都化成了白雾,在空中像一朵朵小白云样飘散了,只听他笑呵呵道:“谭叔,老样子,一笼包子,一碗馄饨。”   老板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班长将毛主任拉过来一桌子坐,并向毛主任引荐自己的这位的昔日战友,毛主任一边吃早饭,一边同他们聊着。大部分都是班长再说,说他们每天下乡遇到的奇闻,说他们以前部队的事情。毛主任不时问着他的各种问题,偶尔也跟着笑,眼睛却不时扫过对面的这个庄稼汉子。   见毛主任吃的差不多了,班长向白国安使了一个眼色,便向毛主任推荐道:“毛主任,我这个战友,他家现在住青玉庄,这次计划生育的名单里面有他,而且他和工作组闹了点误会,想过来向您汇报下,看能不能求个情,从轻处罚。”   毛主任似乎明白了一切,但他依然一脸的和气,问道:“什么情况,先说说吧!”   白国安顿觉来了精神,道:“毛主任,是这样,我叫白国安,是青玉庄人,我昨天不知道计生办的工作人员要去我家,所以,我就出门了,没在家。可没想到我家大黄把计生办的同志给咬伤了。这件事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大黄狗,让工作组的同志受了伤我应该负担责任。可是现在工作组的同志说我是故意放狗咬人,说我顽固不化,不执行政策,蓄意抵抗,所以,我得向您说明下情况,这件事真的是误会,关于狗咬人真的是意外,昨天我不在家。而且,关于超生的事情,刘主任也跟我说了处罚的政策,我也答应了,可是不知道这次他们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毛主任听完,严肃起来,道:“你就是白国安!昨天的事情我大概听了一些,你说刘主任是谁?他跟你说什么政策了?”   白国安见毛主任面色严肃,他也不敢怠慢,望了班长一眼,就把之前跟刘主任协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见那毛主任面色渐渐铁青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发怒,而是继续冷静地问:“你这么说,又什么证据吗?”   “没有证据,刘主任说要这事情不要让人知道,所以当时旁边没人任何人知道,但我给我老婆说过,她知道。”白国安认真地说。   班长见白国安着急,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毛主任,是这样,我战友绝对是一个老实人,我很了解他,不会弄虚作假的。他说的这件事情,中间一定有缘故,而且这次计划生育工作组去他家也很突然,他们青玉庄也没人提前通知他,这有点不合理。”   毛主任深思了一会,又问道:“你既然答应他接受处罚了,可为什么又没执行呢?”   “是这样,我当时把钱捐给庄里挖井了,所以手头一时间紧,也没拿出来。不过我跟刘主任保证,过了春天,一定补上。”   毛主任的脸已经快挤出水来了,他又问:“他们要罚多少?”   “一万元。”白国安伸出了一个指头 “我之前已经给过他三千了,还差七千。”   白国安一直盯着毛主任的脸,只见他额上的青筋已经明显地暴了起来,脸色难看的很,白国安有些害怕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便悄悄望了一眼班长,班长摇了摇头。顷刻,只见毛主任转身说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回去调查处理的,你就回家等结果吧!”毛主任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白国安呆呆地站在了那里,手里的烟也忘了递出去,班长拍拍白国安的肩膀道:“看来你的话,他听进去了,回头又什么消息,我打听到了告诉你。”说完班长也匆匆跟了过去。   见完毛主任,白国安心情似乎畅通了好多,他似乎感受了清晨阳光带来的温暖。他抬头看看天,果然东方已升起了一丝朝霞。他顾不得多想,必须先回家里去看看。   这一夜,最难熬的不至白国安与何会芸,还有马书记。   无疑,马书记想通过这件事情,逼白国安向自己低头,也是给他敲个警钟,让白国安看清形势,在青玉庄,知道得罪我马永昌后果。可没想到这天白国安刚好不在家,并闹出了狗咬人的事件,把事情搞的全镇皆知,这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马书记无非是仗着自己的舅舅在镇上撑腰,有恃无恐惯了,可是这次被咬伤的据说他父亲可是市里的领导,虽然马书记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但是他一早就去了卫生院探望伤情去了。   白国安早上匆匆见完镇计生办主任毛志学就回青玉庄了,就这样,两人在庄头碰面了。   白国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样与马书记见面了。自己煎熬了一夜,才将情况传达给上去。此刻,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马书记。他知道这件事情,都是马书记搞鬼,他在青玉庄一手遮天惯了,怎么容得下跟自己唱对台戏的人。通过这件事情,让白国安恨透了他,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马书记示好了。   马书记更是个精明人,见到白国安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想这白国安一大早是去哪里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一夜都在奔波吧!那也一定于昨天的事情有关,想到昨天的事情,马书记心里也颤巍巍的,如果被咬的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被咬的偏偏是市里的人,他也怕这件事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他甚至想白国安若真的来找自己,向自己低头,说不定自己会心软,就会放过他了。   可是白国安没有下车,他拉着脸,完全像是没有瞧见马书记似的,冷冷的就这么过去了。马书记感到对面扑来一阵冷风,快要把自己给扑倒似的,他吸了口凉气,嘴角一歪,心里骂道,好你个白国安,给你脸不要脸,等着瞧吧,不信老子治不了你。就这样,各自走开了。   白国安回到青玉花谷,天已经大亮了,他只见一个人在自己门口站着,双手背后,低着头踱着步子,一副沉思的表情,看这身影,远看就知道是白国荣。白国安心里感叹,关键时刻,还是亲兄弟最可靠,他心头一热,一点也不后悔坚持生了儿子。   白国安按了几响车铃声,那人转过身来,果然是白国荣。   国荣道:“哥,你可回来了,我早上过来没见你人,真是急死了。”   白国安应了声道:“刚从镇上回来,没见道被咬的人,说是转院了,去市里医院了。你今天帮我跑一趟市医院,带些营养品去,我真是走不开,我要是能走开,我就自己去,听说还是市领导的儿子,你去的时候放机灵些,叫俊宏和你一起去。我今天,还得等着他们人来。”   白国荣点点头,道:“好的,我一会去探伤,那家里怎么办,他们昨天放过你,今天肯定还会来,你要不多叫几个人来,当心他们动手。”   白国安点点头,嗨了一声,道:“知道了,事已至此,逃不掉的,你放心去吧!你嫂子送到了吧?”   白国荣嗯了一声,道:“放心吧!嫂子和孩子都送过去了!我刚才拿了些吃的,放到你家灶上了,你当午饭吃吧!那我走了。” 第44章 抵挡不住   白国安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向来胆小,也不想他太担心,便转身向他挥挥手,道:“放心吧,能有啥事,没啥大不了的,让他们来好了,大不了我去做手术!”   白国荣紧锁眉头,叹了一口气,出谷走了。   白国安进门发现家里乱糟糟的,大黄狗就在门口的蹲着,东西都凌乱的散放着,堆的满床都是,被抬走的家具的地上留下一层深深的灰道来,屋里里就剩下了一张床和自己的那张锁着账单文件的柜子来,显得空旷极了,这哪里是自己熟悉的家呀!   白国安把床上凌乱的东西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他靠这床头,想将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自己好像被架着走似的,真是一点头绪都没了。就这样想着想着,白国安倚在床头睡过去了,他昨晚上几乎没有合眼,真是困的要命。   白国安迷糊的觉得自己被人架在了手术台上,周围全是穿白衣服的医生,他们拿着手术刀,就要对自己下手。他奋力的挣扎,全身好像是被困在了那里似的,不能动弹。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叫喊。   这时,只觉得一个人在按自己,白国安一挥手,将那只手给打掉了,他用力过猛,一下子给醒了,立马坐直了身子,睁眼一看,发现是于主任在身边。   于主任见白国安醒了,急促的说:“国安,你咋了。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晚上回来就听说你家的事情,刚才,听说老马又去镇上了,真是心急死我了。”   白国安揉揉了眼角,起身欲给于主任让座,被于主任按住了,他说:“不了不了,我还得赶紧走呢!下午要去一趟镇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昨天的事儿我也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替你说话的。哎!我真是没想到啊!事情会弄成这样,你说怎么着都不应该这样,他姓马的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单说你为大家做了那么大事情,有什么过不去的,非得这样整,现在好了,闹到上面去了,这样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个公平。”于主任一脸的不平,愤愤说道。   白国安也将自己与计生主任毛志学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于主任,希望于主任也可以取得毛主任的支持。   白国安从于主任愤愤不平的话里感受到了支持与理解,这两天来的惶惑与无助,让心里也有了几分的释然,他看着于主任的背影,鼻子感觉道酸酸的,从来没有人说过要给自己公平,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于主任的话,瞬间让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心酸至极、热泪盈眶起来。   一整天,白国安都在家里等着人来。可是这天静悄悄的,除了几个要好的朋乡邻来探寻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再来,眼见正午已过,众人见无事也都散了。白国安也拿了工具,心不在焉地在旁边的菜园里翻起地来。可谁知土地已经冻结,看着平日松软的泥土,白国安怎么也铲不下去。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累的满头大汗。   太阳快要落山了,一天没吃东西,白国安的肚子已经咕咕叫的厉害,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回去给肚子胡乱填了些吃的。可刚放下筷子,就听到门口的大黄狗叫了起来,白国安机警的探头去看,只见是花大姐又带着一伙人,从谷口涌奔而来。   白国安见来势汹汹,忙将门拉上,挡在了门口,只见那些人很快就将白国安围了起来,白国安顿时觉得两眼冒起火星来,这种场面好像以前当兵时也经历过,只不过,自己换了位置,成了被围的那一方。   只见花大姐高声叫道:“ 白国安,昨天可是通知过你了,你跟大夫商量的怎么样了,会芸到底能不能去?”   白国安见来着不善,便哼了一声,嘴里蹦出两个字道:“不能!”   “那就不要怪我们没给你机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这按照政策,你们两个人得一个人跟我们去,就不要耽搁了,迟早也都是这么回事。你也不要再寻思抵抗了,上面领导发话了,”花大姐一副泼皮相,油嘴滑舌地说道。   “放屁,我就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白国安憋了一肚子火,怒气冲冲的嚷了起来。   花大姐见说服不了白国安,她气的怒目圆瞪,立刻摆开了母夜叉的架势,双手叉腰,一手指着白国安的鼻子说:“白国安,你可想清楚了抵抗的后果。本就是简单的事情,你乖乖去做个手术,啥事不就解决了。不然领导发话了,推房子挖树,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白国安也不知是哪里的火气,大骂起来,“你口口声声‘领导的意见’,是那个领导的狗屁意见,那个狗屁领导的意见,有本事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亲自给我传达他的意见呢?你们都是些什么虫子,在我这里,今天闹一场 ,明天闹一场,还有完没完的了今天老子就是不配合,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一出,花大姐也愣了起来,不过花大姐毕竟是这种场面见惯了,她也不怕,把腰杆一拍,跳了起来,叫道:“白国安,你吃药了不是,怎么说话呢?昨天放你一马,你今天还来劲了不是,说谁是虫子呢?有本事到卫生所去叫。我作为妇女主任就有资格来处罚你?快把会芸交出来,否则有什么后果你就自负吧。 ”   白国安扬起嘴叫,哼了一声,大笑道:“你还是真是把自个当干部了。你就是个母夜叉,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什么东西,把我阉割了对你有啥好处,我就是不配合了,怎么啦!”   眼看白国安和花大姐两个人吵了起来,后面的刘主任过来拉住花大姐,对白国安道:“白国安,我们没功夫跟你费口舌,你是聪明人,别让我们动手。当然,我们也不怕跟你动手,可你这样顽固不化,不执行政策,蓄意抵抗,就别怪我们啦?”   白国安听了两眼圆瞪,全身竖起了汗毛,此刻,他像是一只犯错的雄鹿,坚守着自己的阵地,等待同伴来救自己,他已经顾不得其它了,只对刘主任道:“刘主任,你说了什么可别忘了,我是不会忘记的。你也别在我这里离装正经了,我是不会再听你们的了,如果你们非要硬来,我也不怕,不信你就试试。”   刘书记和花大姐两个人都互相看了一眼,愣在了哪里,这白国安今日是怎么啦。他平日里可不是这么胡搅蛮缠的一个人!想起他为青玉庄做的那些事情,刘主任犹豫起来,刘主任想起了来时马书记的交代,最好不要起冲突,让白国安自愿接受处罚,白国安怎么说在镇上可也是个人物的,如果惹出事来,谁都不好看。   花大姐正要还击,刘主任给她使了个眼色。刘主任此刻也拿不准白国安哪来的底气,只见他说话如此硬气,又提到了之前的事情,怕是已经有了缘由,他也不敢硬来,毕竟对待白国安和别人不一样,只听他道:“国安,你这样干嘛呀!非闹的大家都难看何必呢?今天就是请你去镇上把问题彻底解决了。现在的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说我们干部怎么都得一碗水端平不是,否则,你说,别家该有意见了,如果说处理过了,去交代一声就行了,把问题说明白,我们也好交差,你也落得个安宁。”   白国安冷笑两声,道:“跟你们去。那是人做的事情吗?回来不就成了费人了,让我以后还有脸活吗?”   白国安的话惹的身后一群人都捂嘴私语起来,刘书记见白国安软硬不吃,道:“那你想怎么样?我说的可句句都是为你考虑,你若是不听,我想你也知道后面我们要做什么了。”   白国安扫视了门口的一杆人,眼珠子快要爆出了来了,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花大姐和刘主任对了下眼睛,挥了下手道:“抓起来,带走!”   只见门口的那几十名年轻人蜂拥而上,将白国安死死的按在了地上,白国安咆哮起来,可是他的声音还是被大黄的叫声给淹没了,大黄冲了人群,狂吠着,朝那些人撕咬而去,他们早已有了准备,几个人分两组,不知从哪里拿出铁棍来,很快就将大黄打趴在地上了,大黄的腿被他们打断了,流出黑红的血液来,大黄卧在了地上,发出凄厉般的惨叫,后面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沸腾起来,顿时现场乱成了一片。   白国安见大黄已经有气无力了,他难过极了,要知道这么多年,大黄对这个家庭是多么的忠诚,它像一个英勇的卫士一样,守护着这个家,可它此刻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眼睛绝望的望向了自己,像是求救,又像是道别。   白国安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可他被几个像铁柱一样的臂膀死死的按住了,他无法动弹,只是从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声撕裂的嚎叫来,不住的骂道:“你们这一群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良心黑透了,你们赔大黄的命来,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白国安骂哑了嗓子,看着大黄爬在地上一起一伏的吐着气,他的眼角沁出粘腻的液体来,挂在了脸上,混着尘土,画出一条条沟槽来,嘴巴也咧的大大的发不出声。花大姐一直阴着脸,他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只见她一挥手:“带走!”便转身带头走了。   白国安被他们塞进了卡车,几个人死死按住他,卡车轰隆而去。   二姐回来了,在谷口撞见了那辆车,她从窗户撇见了父亲的影子,突然,她发疯似的追着车奔跑起来,可是她终究没有追上车,她跌倒在地,衣服上沾满了泥。   她急忙向二妈家跑去,碰巧在村口撞上了二叔,二叔见二姐一身是泥,正要开口,只见二姐哇的哭了起来,道:“二叔,你快想想办法,爸爸被带走了。” 第45章 大黄   白国荣一惊,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二姐道:“我见车从我家里出来,我爸在那辆车里,还有刘主任,我认得他。”   白国荣大概听明白了,道:“好了,好了,忆兰,别哭了,我这就去看看,你先回家,看着家,等着我消息。”   白国荣说完便骑着车子扬长而去,二姐红着眼睛回去了。突然,二姐的心里坚定极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了,先必须回家去看看,父亲被那伙人带走了,家里怎么样了,她要守着家,不能让家里再出了乱子了。   她走到门口,门口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孩在那边玩闹。乐婶和几个妇女在议论什么?二姐走过去就冲着那几个小孩喊道:“快滚,一边去!”   乐婶见是二姐,拉住道:“忆兰,你可回来了,刚才工作组的人将你爸爸抓走了,你知道吗?”   二姐听到乐婶的话,瞬间刚收好的难过又迸发出来了,她哇哇大哭起来了,道:“他们为什么抓我爸,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忆兰,你爸爸会回来的,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现在你爸爸被带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妈妈找回来,那手术可不能让你爸去做,实在过不去,就让你妈妈把手术做了。”   二姐听着,突然想起了那晚上二妈的话,她难过的说:“二叔知道我妈妈在哪里?我不知道。”   乐婶听完二姐的话,急忙走了。   二姐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流干了泪水,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像是天踏了似的,和往日的委屈、孤单、不理解都不一样,以前,就算爸妈不喜欢自己,起码他们在自己身边,什么事情都有他们顶着,自己最多不和他们说话。可现在整个青玉谷,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心里恐惧极了。   黑暗悄悄的降临了,二姐心里清楚,哀嚎于事无补,伤心也无人能帮自己,自己得想办法。她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突然,大门口摊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起起伏伏微微颤动,好像还能听到微微的喘息,是那么熟悉,再走进,只见地上黏黏的已经快要凝固似的液体粘在了自己脚底。   二姐吓坏了,她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她不敢过去。可是,当她看明白,那个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发出弱弱的声息时,二姐扑了过去,抱住了它,大哭起来,“大黄,你怎么成这样了,早上,你不是还答应我,要帮我看好家吗?你不能死啊!——”   二姐的哭声响彻青玉谷,回声在谷里回荡着,那么悲切、那么撕裂!   那天夜里,大黄就断了气。第二天早上,二姐在许愿树旁挖了一个坑,她把大黄身上的血迹都擦了干净,并将自己的一条小毛毯给它裹上子,她说:“冬天冷,给你多盖点,好好睡吧!” 二姐埋完大黄,她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一对小桃子,风一吹,她感到刺刺的痛。   她回家洗漱完毕,给手心画了一只小兰花。她去了二妈家,二妈说二爸已经去找妈妈了。二姐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也不敢添乱。二妈给他们弄了些吃点,打发二姐跟着梦姗一起去上学了。   自从何会芸被送到了表妹家,她就没有安心睡过,她的脸色蜡黄的可怕,眼神充满了慌乱。表妹看她心神不宁,又劝不住她,便邀她出来逛逛。   走在街上,何会芸百感交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她也不敢回去打探消息。她心里责怪起白国安来,每次问他,都说没有事的,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来了。   走了没多远,看到一个日用品店,刚要进去,可忆松饿了,苦闹个不停,表妹道:“我带她回去,你不常过来,进去逛逛吧!”   何会芸拗不过,只好看着表妹带着忆松回去了,她无精打采地进了商店,琳琅满目的儿童用品,看的她眼花缭乱。她挑了几件姐妹们的头饰,又替安南买了一双手套。在出口处,何会芸突然看到是一个加工店。她突然一时感念,想到女儿们各自离散,眼下又带着忆松离家避难,伤心不已,不仅独自叹息。她将手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让工匠打制成了四副一模一样的耳环。   等何会芸回到了表妹家,忆松已经睡着了,表妹正在准备晚饭。何会芸放下东西,便听表妹开解她道,“芸姐,你就别多想了,看你眉头都皱成啥样了,我哥那边要是妥当了,会给你信儿的,你就安心住着吧!不要担心了。”   何会芸点点头,可是依然眉头紧蹙,沉吟了一会儿道:“哎,你说家里那多事,忆兰也是个不上心的,你哥每天这些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家里可真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了,我真想回去看看。”   表妹道:“不行,你不能回去,你回去要是被他们抓住了,是必须得去做手术的,到时你怎么办,忆松怎么办?”说的何会芸更是坐立不安。   表妹见实在劝不了她,便道:“要不这样,后天就是周末,咱们一会儿吃完饭,去看看忆梅,让忆梅周末回家探下情况,你看怎样?”   何会芸想了想,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点了点头。两人正在说话,就听道了急促的敲门声音,表妹打开门一看,正是白国荣。   见白国荣神色慌张,何会芸预感到事情不好,他看着国荣的脸色,急促问道:“怎么样、样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嫂子,我哥被抓去了,他们要你们必须做手术,说你要是不回去,就给我哥做。”   何会芸“啊!”了一声,一个趔趄,快倒在地上,心惊胆战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表妹忙扶着何会芸坐了下来,脸色突变,问:“什么时候抓的,现在人在哪儿?”   白国荣道:“昨天晚上抓的,现在人被关在医院了。我早上去看了,不让见。就说让我两日内找到你,不然,就给我哥做手术。”   “这群畜生!怎么能这样,还有没有人性!”表妹骂了起来,急的握紧了两只拳头砸的咚咚咚响,六神无主的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   白国荣哼哼道:“要我说,嫂子,你就回去吧!看样子咱们是躲不过了——”   “什么叫躲不过去了!躲不过去就把女人往前推,你们男人真是太自私了,你知道后果吗?先不说别的,你看我姐的身体,面黄肌瘦的,都成啥样了,就这还每天给娃喂乳,这身体还敢让他们折腾吗?”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白国荣也喏喏道:“她姨,你别哭,别哭,我知道这是下策,可是这不是没办法了,要是又法子,谁也不想这样啊!”   表妹哼了一声道:“没办法,不生不就是了,那么好的闺女,都不要了,就偏要生个这,有什么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整天脑子里就想着什么传宗接代的事,真把女人当牲口了,哼哼,我姐今天就是不回去了。”   白国荣听完,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憋的通红,半天讲不出话来。   何会芸叹了口气,道:“芳芳,别这么说,他二叔说的对,你不要气了。这事情也只有我回去,才能平息。嗨,算了,你帮我收拾下,我们这就回去。”   表妹暴跳起来,道:“姐,你疯了,那手术不能做,万一有个好歹呢!我听说做手术的,百分百恢复的没有几个,弄不好的还有送命的,你这身体怎么能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回去。你让我再想想办法,好不好,让我再想想办法”表妹说完,对着白国荣道:“你走吧!我姐上不会回去的。”   何会芸忙拉住表妹道:“芳芳,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我要是不回去,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该找的人都找了,该花的钱也都花了,都没用。总不能看着你哥去做吧!那不是比我去做更要命,我要是有个事,家里还有他撑着,可他万一要有什么事情,你说我们这一家子还怎么活啊!芳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说这一家子人没了我可以,要是没了你哥,可怎么活啊——”说着,不仅泪流满面。   表妹摇摇头,终是说不出话来。白国荣也了跺了跺脚,别过头去。   何会芸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忆松,跟着白国荣回青玉花谷去了。一路的北方,吹的她的头发乱飞,围巾也飞起了一角,她浑然不觉似的,紧绷着脸,庄严极了,像一个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悲壮而凛然。   白国荣看了眼抱着忆松的何会芸,道:“嫂子,我觉得她表姨说得对,你要是真不想去,咱们还是别回去了,你看你这身子,我担心的很——。”   何会芸哦了声,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平静道:“没事,放心吧,我能行的!”   青瑶镇卫生院内,白国安被抓去后,被关在了一个黑房子里,窗户被钉的死死的,黑窗帘蒙着,透不进光来,里面有一张床和被子,有热水,早中午有人来送水、送饭。刚开始,他还大喊大叫,后来,嗓子哑了,他也不叫了,索性睡起觉来,谁来也不搭理,叫他也不起来。 第46章 在劫难逃   这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天,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门被打开了,一缕光透了进来,只听道一个声音道:“你可以走了。”   “走!”白国安坐直了身子,刚想问什么,只见那人已经走开了,门大开着。   白国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就这么轻易的放了自己,可是那个人刚才明明说的是让自己走啊!他怎么想都不对劲,放自己的唯一可能,难道他们找到会芸了,不可能!没人知道她的地方,只有白国荣。   白国安想到这里,惊出一身汗来。他连忙跑出去,在铁门外,看到焦急张望的白国荣。国荣道:“哥,嫂子回来了,在住院部!”   白国安听了“咕咚!”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了个四角超天,白国荣扶住了他,白国安的手死死的钳住了白国荣的手,夹出一道血印子来。白国安憋着口气,也不想和白国荣废话,他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住院部关白国安的地方不远,白国安没多久就过了。他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似的,莽莽撞撞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何会芸。   他找遍了病房,没有见到何会芸,他心里存了一丝恐惧,纠的更紧了。白国安急的快要大喊起来,猛然一抬头,何会芸就在花园里站着,和她说话的是于主任,他一时呆在了哪里。   于主任先看见了白国安,走过来道:“国安,你怎么样?”   白国安摆摆手,喘着气,没有说话。   何会芸跟了过来,道:“于主任跟我说了,找了他们院长亲自给我做手术,放心吧!”   白国安两眼发直,他心跳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只能这样了,国安。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连市上都发话了,实在没有办法了。”于主任说。   “我跟院长还认识,他答应了,亲自给会芸做做手术,你不用太担心了,一定会没事的。”话未说完,只见白国安身子一颤,一屁股坐在了花台上。   冬天,青玉花谷一片寂清,昨夜北方吹了一夜,鹅毛的大雪将整个花谷装扮一新。平整雪地上爬满了麻雀与松鼠的脚印子,树枝上也堆满了一层雪,白白的像是妈妈做的雪糖蒸糕。地上有一串串脚印,扭扭曲曲,打破了雪地的平整。   北风呼呼的刮着,夹着雪花,打到脸上生生的疼。人们没事也不出门,卧在自家的火炉旁烤着火儿,打着盹儿最是惬意。偶尔有急事的人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穿着滚圆滚圆的,像是一个大粽子似的匆匆走过,在雪地里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脚印。   父亲被抓走已经第四天了,二姐回到家里,家里像是冰窖一样。这几天都在煎熬与恐惧中度过,她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二叔告诉她说没事,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好上学就行。她每天回家都先去二叔哪儿,从二叔哪里打听来一点儿消息,可是从昨天开始,她却一直没有再见到二叔。刚才,她又去了二叔家,二叔依然没在,只是听二妈说,妈妈回来了,可是做过手术了。   二姐本以为回家能见到母亲,可是她还是很失望。她实在不想去二妈家吃饭了,每次去都会受到梦圆、梦真的挤兑,也会受到二妈的冷落。梦圆、梦真总是摆出小主人的姿态,和自己争抢桌子最佳的位置,自己总是被挤到一个角落,连菜渣也够不着的地方。二妈也总说二姐没有大姐灵巧、懂事,一些让自己很难堪的话,这让她心里充满了怨气。只是二妈奚落二姐和母亲数落二姐的神情不同,母亲说完后是自己生气,而二妈说完后趾高气扬,二姐生气。二姐在二妈家吃着饭,感觉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这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了火凳上,炙热难忍。她瞪大了眼睛,撑着身体,硬着头皮,不发出一声来,悄悄吃完发,便溜回家去了。所以,今天二姐没有在二妈家吃饭,她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饿。   昔日的姐妹情谊、无忧玩伴,二姐觉着都好遥远,在现实的面前,被隔离得不见了踪影。二姐孤身一人,连说个话的人也没有,偌大的花谷,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学着妈妈的样子,做起了家务,她想把火炉生起来,这么冷的天,要是没有火炉,真能把人冻僵。   她从柴堆里捡了柴火,回头时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铁链子,她想到了大黄,酸涩的流出泪来,她默默的擦掉了眼泪,她发誓,再也不去二妈家吃饭了。   二姐从没有生过火炉,只见从炉子里冒出了团团的黑烟来,把二姐呛得直流泪。黑烟弥漫了整个院子,二姐真是疲惫极了,她都手都快冻僵了,可是还是没有把火炉生着。   她气馁了,心情也坏透了,只听见鸡鸭羊在圈里哇哇乱叫,想是饿坏了吧。二姐给食槽里放好了饲料,正要加水进去,打开水缸,发现上面结了一层冰,怎么敲也打不开那坚固的冰面,水龙头也被冻住了,流不出水来。二姐只好拿着桶,去旁边的青玉泉提水。   她刚出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的自己眼前,二姐扔下水桶,眼泪崩了出来,她扑了过去,抱住了大姐。   二姐哭着说:“大姐,你可回来了!妈妈做手术了!”   大姐搂着二姐,擦去她的泪水,泪水冲刷掉脸上沾满的烟灰,大姐拍拍二姐的背,道:“我知道了,别难过了,不哭了,回家吧!”   二姐委屈着,问大姐道:“姐,雪这么大,你怎么回来了?”   大姐道:“我走回来的,你看,我头上冒汗呢。”   大姐拾起桶,道:“你去拿个棍子来,路不好走,我们一起抬吧!”   二姐点点头,脸上浮出久违的笑来。姐妹俩人终于把一切安置弄妥当了,周围进入深夜的静寂中了,雪照着窗户亮堂堂的,她们烤着炉子,二姐诉说着这几天的一切,可是她们实在是太困了,说着哭着便钻到被窝里睡着了。   几天时间,二姐嫣然懂事了不少。她逐渐能理解妈妈对自己的怨气,她也悔恨自己的荒唐来,她的心变的□□了许多,人也变得更沉默了。   第二天,二姐被香甜的烤番薯给闹醒了,被窝里没有了大姐的踪影,炉子上放了两只黄灿灿的烤番薯,一旁的水壶冒着热气。二姐起身,她四处寻找大姐,只见雪已停,天空也亮了起来,铺在院子里的雪已经被清扫成堆,堆在了树下。   出门去看,大姐已经将通向谷口的路扫开了,远远望去,像是一条长长的青玉带。二姐过去帮忙,大姐道:“扫开一条路,爸爸妈妈回来好走些!”   二姐笑嘻嘻道:“大姐,你说的对,还是你想的周道。”   大姐嘴角一扬,边扫边说:“也不是我想的呢?以前每次下雪都是咱爸把这条路扫开的,他说要不扫,雪一化,下面都成泥了,可难走了。他力气大,扫的快,你看我才扫了这么点儿,就累的不行了,头上都冒汗了。”   二姐摸摸大姐的额头,确实渗出不少细汗来,二姐不好意思的说道:“姐,我现在才发现有爸爸妈妈在是那么好,他们在家,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回家什么都是现成的。可是你说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他们好,老觉得他们管东管西的,还老教训我。这几天啊,我一个人,别说什么现成的了,就是让他们教训我,有人说个话,都没个人影,凄惨透了。”   大姐听了微微一笑,道:“不错,有认识就好。”   二姐也嘿嘿笑着,合力将雪一直扫到了谷口。回头看着盘旋在白茫茫的谷间那弯弯曲曲的道儿来,对着谷底吊起了嗓子。   大姐听着二姐的歌声,微微一笑,慢慢朝回走,却突然对二姐道:“兰儿,我想去看看妈妈,你说妈做了手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带着忆松,我好很担心她!”   二姐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我也去。”   姐妹俩人合计好,便回家炖了母亲爱喝的鲫鱼汤,走了两个多小时的雪路,终于到了卫生院。等她们见到母亲,已经是下午了。   姐妹俩打听到母亲的床位,只见病房门半开着,在狭小的病房里,放了四张床,母亲在里面的靠窗户的位置。虽然病房不大,但是很热闹,站在门口只听到里面谈笑说话的声音。母亲斜躺在床上休息,忆松就在母亲身边睡着了,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病房条件很简陋,病人都将日用的东西都堆在过道靠墙的地上,洗漱的脸盆、吃饭的碗盘、烧水的电炉子、还有亲友探望时送来的水果、鸡蛋、面条等都包成一个个大大小小小的包裹,放在了墙角,堆得高高的。墙上的铁丝上挂着病人与家属的衣物。姐妹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衣物,穿过拥挤的过道,来到了母亲的床头。 第47章 回家路上   何会芸见到大姐和二姐是非常意外,也很高兴,眼睛一亮,差点就要起身坐着了。大姐连忙过去按住了母亲,只见母亲的脸比上次生完忆松更苍白。何会芸握着大姐和二姐冻的通红的小手,大姐送上炖好的鱼汤,只是路途太远,在雪地里穿行,汤早已经凉了。   何会芸对大姐、二姐说道:“你们是怎么来的,家里都还好吧!”   大姐望着母亲,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花,道:“妈,放心吧!都好着呢,我这几天不在家,都是兰儿在家照管的。你不用担心,等你好了,就赶快回家吧!”说完,大姐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轻叹。   二姐更是不能自己,她这几天受得苦,像是打开了堤口似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了,眼泪哗哗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何会芸勉强挤出微笑,强撑在头对二姐说:“瞧着,你姐刚夸完你,就又来了。”何会芸见二姐哭的委屈,便挣扎着要起来,被从外面打水的回来的父亲给按了回去。   白国安一边将洗好的碗筷给放起来,一边给母亲的杯子倒满水,背对着母亲说话,声音中透着疲惫与焦躁,看见二姐哭啼,更是心烦,便道:“你们俩个怎么来了?好好的,哭什么呢?”   何会芸连忙制止了白国安,她道:“我们母女说话,你少插嘴。”   白国安早厌倦这里,憋着气而,白了她一眼,也不说啥,他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了,便嘟囔了一句:“事真多?”把东西放置好便又出去抽烟去了。   何会芸笑着对女儿道:“别理你爸!她这几天心烦,回去就好了。”又看看天,对女儿道:“你看看这地方,实在是小,你爸晚上都是和衣在上面打个盹,人多实在是没法住,这雪刚停,路上滑,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你们来看我,我很高兴,放心妈好着呢!一点事情都没有,医生说后天拆完线就可以出院了。”   大姐二姐只好点点头,擦掉眼泪,道:“那好,妈,我们先回去了。”   大姐拉着二姐恋恋不舍的从医院里出来了。病房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临床的人向母亲投去羡慕的目光,道“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真有福气啊!不像我,生了两个儿子,本来这二胎以为是女儿,没想到又是个儿子,害我挨一刀子,早知道就不生了。”   母亲含蓄一笑,向临床的女人回道:“嗨,都说女儿好,可都想生儿子,你才是命好的。”   大姐和二姐医院门口碰见了父亲,他手里拿了几个热腾腾包子,用纸包着,递给她们,道:“路不好,也没个车,也没啥卖的,你们怎么来,赶紧怎么回去,回家把门锁好,早些休息,不要再跑了,把家收拾下,你妈后天出院就回去了。” 姐妹两相互看了一眼,对父亲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早已没了来时劲头,两个人走走停停,直到天黑,才入了谷。   只是刚下过雪,姐妹俩踩着行人留下的脚印,雪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清冷,可是她们走了很长了,手脚已经冒汗了,二姐先是脱下了手套,抓了一把雪玩起来了,那雪在二姐的手掌中被团成一个白色的小球,晶莹剔透,好像一只雪白的玻璃球。二姐将她抛的好高,落在一颗树枝上,将压在树上的积雪弹了下来,大姐刚好就站在树下,雪飘飘洒洒落了她一身。   大姐脱下围巾抖了抖,弹去身上的雪,像是弹去曾经落在身上的花瓣似的,她抿嘴笑了。二姐以为大姐要追上自己,连忙躲远继续团着雪球,随时防止大姐的还击。可大姐好似并不想还手,只是站在原地发呆,她记起了春天的时候,也是这条路,这棵树,周海涛站在这里发出了感叹,他说着:“......人面桃花相映红......”他们一起从这棵桃花树下走过,当时,这棵树的花开的是那么红,那么美!   她感觉一切好像一场梦似的,这里早已没了当日的李白桃红,厚厚的积雪盖住了一切,枝梢被裹得实实的,透不出一丝的气来,枝梢垂得很低,只有树杆力挺着,大姐心想,若不是那树杆撑着,雪莫不会将这枝梢给压断了,想到这里,大姐莫名紧张起来;可是,大姐又听父亲说过,冬雪就是棉被,冬天树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银子睡,想到这儿,大姐暗自嘲笑自己杞人忧天。   大姐二姐都在迷恋在雪景里了,那知道几双眼睛早已经死死地盯住她们了。就在她们回来的路上,尾随她们入了谷。等大姐取下围巾,那人看清了大姐的脸,不仅喜出望外。   “我说呢!今天一天我眼皮暴跳,原来是我的心上人回来了。”说完,那人便挤眉弄眼带着人朝大姐过去了。   大姐觉得身后有响动,连忙回头,却见是三个衣着怪异的家伙朝这边窜来,他们表情古怪、身体壮实,吊儿郎当走路的样子好似在哪儿见过。大姐心里一紧,砰砰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躲到了树干后面,隔着那棵桃树,观察着他们动向。   只见中间的一个先开了口,道:“妹妹(梅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我等你这么久了,怎么样,请我去家里坐坐啊!”说着话,这些人已经站在了大姐的面前。   “你是”大姐警惧的睁大了眼睛,天色昏暗,只是凭着雪光看清了为首那人的脸,大姐将这张脸记得清清楚楚,只见他满脸的横肉,口角歪斜,眼睛眯眯邪笑着,一副恶少的嘴脸,不就是马书记的儿子马迁吗!   大姐认出马迁,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害怕,她极不愿见这个人,不是不想见,是压根就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她清楚马书记的为人,也清楚他的儿子马迁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感激父亲没有答应这门亲事,没有把自己推入火坑,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她连忙将围巾裹好,转身就要走。可是那几个人瞬间将她围了起来,她被堵在两棵树之间,大姐脸色大变,心跳加快,她慌了神,只是惊惧道:“干什么,让开。”然后就死死的盯住他们几个人的动向。此时,她又认出了其身后的一个人,就是在谷口的槐树下抢劫她的那个无赖三虎,只见三虎识趣的跟着马迁,想讨得马迁的好处。   大姐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不远处正在团雪球的二姐,她抬起头来,只见几个大汉将大姐围在中间,她看到这一幕一下子给惊呆了。她连忙丢掉手里的雪球,悄悄的朝这边走来,见那几个人不停的朝大姐逼去,将大姐逼在了中央。较高的那个还伸手去拉大姐,这使得二姐火冒三丈。她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天黑路滑,并没有什么人影,她便鼓了一口气,从路边的树丛中拾起一根胳膊粗的树棍来,藏在身后,悄悄朝往这边走了过来。   马迁嬉皮笑脸地说让大姐请他去家里坐坐就好。大姐怎会引狼入室,骂道:“你给我走开,不然我就喊人啊!”   马迁哼哼一笑,道:“你要叫人,那你就试试啊!咱庄里谁不知道,你家里现在没人,你爸爸被抓,你妈妈被杀,这荒谷里除了狼,看你还能叫来什么!”   大姐气的两眼圆瞪,两只拳头紧握,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马迁发出一声冷笑,道:“干什么,哥哥告诉你,今天就要娶你。”说着伸出手去,拉开了大姐的围巾,拽着大姐准备走。   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喝,发出“咚”的一声响,随后就是马迁的一声惨叫,便丢开了大姐,坐在了地上。旁边两个跟班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马迁坐在地上,捂着头只叫唤,便愣在哪儿,俯下身去看个究竟,只听马迁嘴里叫道:“不好了,出血了,快给我把她抓住。”   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准备去抓另一个身影,只是二姐机敏,在马迁坐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从旁边拉了一把大姐,两人早就往回飞奔了。马迁的两个帮手一直在后面追,只是追到家门口时,本来三虎就要追上大姐了,可是他想起了庆生宴那日,她的眼神是那么柔和,看起来是那么美丽,他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便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扑倒在地,顺势将身后的另一个人也给绊倒了。   大姐二姐迅速进屋关好门,她们用木棍把门顶的死死的,然后,迅速躲回小房间,把门也堵上,这才呼哧呼哧喘着气,提着心往外看。   那两人见大姐二姐已经关了门,在门口叫骂了一会儿,也就走了。他们找到马迁,马迁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敢回家,他怕马书记看到教训他。他也早已夜不归宿惯了,便几个人一起,找了地方把伤口清洗、包扎了一下,就找了一个常去的地方几个人玩起了麻将。这次的受伤让马迁怀恨在心、恼羞成怒,他发誓,一定要把大姐弄到手,把这仇给报了。 第48章 风波平息   大姐二姐自从回了家关了门,都心惊胆战,异常紧张,虽然跑了一天很困,可都不敢睡,贴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就那样,她们一直守着门,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她们蹲的腿都酸了,可是都不敢去睡。   大姐发现二姐趴在门上打起瞌睡来,便摇醒她道:“兰儿,好像没有动静了,要不去睡吧!”   二姐醒了醒神,摇头道:“万一他们一会儿再来呢!”再听听,好像门外没了动静,她却又试探着起身,爬到窗户上去看,借着雪光,她将院子扫视了半天,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二姐松了口气说:“姐,好像没有人,可能走了吧!”   大姐这也才起身,她也爬道窗口去看,可由于起身太急,刚才又蹲的太久的缘故,大姐竟然没有站稳,左脚一软,倒了下去。   大姐“哎呦”一声,撑着发麻的腿,像是千万只小虫子在啃似的,她使劲按着那条腿,硬撑着挪到了窗前,二姐给她让出一点地来。   二姐道:“你看,是不是没人了。”   大姐嗯了声道:“好像是的!要不我再盯会,有事叫你,你先睡吧!”   二姐松了一口气,垂丧着脸,难过道:“真可恶,要是我的大黄在,非给他们好看不可。”   大姐回头安慰道:“别怕啊,有我在,不怕啊!”大姐说着话,声音还在微微发颤。   虽然二姐不信大姐的话,可她心中还是腾起了暖意,在寒冷的冬夜里,她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她看着大姐那芊弱的身子,那张因紧张而发白的脸,明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二姐将身子靠住了大姐,感受着她身体传来的温度。她想到刚才她们往回逃的时间,她抓着她的手,那手抖得要命;可即使如此,大姐还这么勇敢地安慰自己,二姐心里感到热烘烘的,却又禁不住地鼻子一酸,哇哇哭了起来。   大姐见二姐哭了,以为刚才的事情吓着她了,她毕竟还是在孩子,便又忙哄二姐道:“好了,兰儿,不怕了,有姐在,你看他们都走了呢!”大姐强作镇静,却不想二姐哭的哭的更是伤心了。   二姐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她似懂非懂的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大姐,她会得到所有人的赞许。她看到了因焦急而散乱的头发,因慌乱而警惧的眼神,她是那么美,那么亮。在妹妹面前,她嫣然像是一个大人,那么正义凛然,义无反顾地保护着自己,这么多天的孤单与无助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二姐哭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羞愧,她止住了哭声,拥住了大姐。她清晰地感到了大姐那颗突突跳跃的心。二姐说:“姐,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我才不怕他们!”   大姐听了微微松了口气。她看看外面,早已经没了动静,便点头拉起旁边的二姐,情不自禁的唏嘘。   记得她们还上小学的时候,一起去学校,要过青云庄。青云庄有一群孩子,她们常在自家的地盘上的小路口,欺负过路的外庄孩子。大姐和二姐那时候小,只能跟着一群高个子后面结伴而行,倒也安全。有一次,她们放学晚了,只剩下几个小个子,她们也没有在意,就抄近路来到小路口。突然发现青云庄的那群孩子,都在路口坐着,朝她们几个虎视眈眈的盯着,等她们走到跟前,那个带头的一声令“给我打!”七八个孩子蜂拥而上,将她们围住动起了手。大姐她们几个见势不妙,知道对方人多,不是对手,就拼命的四处抱头逃窜,就这样,大家都躲开了,只有大姐动作慢,刚跑了几步,就被后面的一只手抓住了头发,摁倒在地,几个人围着大姐厮打起来,大姐痛的抱头直哭。二姐跑出了几十米,看大姐没有跟上来,回头只见一伙人围着她打,便返身回去救她,二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打七八个孩子,她厉害起来就像一只发疯的小狮子,将对方的孩子打倒了好几个,对方害怕了,二姐便趁机拉着大姐逃了。   就那一次打架,因为二姐拼尽了全力,她并不止自己动手时被东方抓破了脸皮,衣服领子也撕开了一个口子,回家自然少不了母亲一顿数落。   何会芸教训了二姐,二姐受了委屈,便又把气撒到了大姐的身上,她说都怪大姐无用,大姐也不说什么。从此,二姐老是瞧不起大姐,觉得她是个窝囊废,只会拖后腿,也不喜欢和大姐玩。   可是此刻,姐妹俩悄悄地改变了对彼此的看法。二姐问大姐道:“姐,你还记的我们小时候上学,路过青云庄时,打架的事情吗?”   大姐惊魂未定,被二姐突然一问,愣了一下,随之嘴角浮起了一缕笑意:“怎么不记得,是你救的我,回来还被母亲罚了呢!”   二姐平静道:“是啊!那时起,他们就认为我爱惹事,说我性子野,长大定要吃亏。可我自己明白了,不是我想惹事,是我忍受不了别人欺负,我要反抗。姐,我好担心你,你说今天幸好是我们俩个人,如果是你一个人,要给被马迁堵上,可怎么得了。 ”   大姐又看了看外面并没什么动静,她微微思虑,对二姐道:“谢谢你,兰儿。今天要不是你,我也不知会怎么样,我现在心都在跳,我好害怕,我只希望爸爸妈妈赶紧回来,有他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二姐不以为然,像是对大姐,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是说你现在在外面上学,一人在外,他们要是纠缠你,你可想好了怎么对付?我看那样子,姓马的肯定赖上你了,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张狂。”   大姐惊讶二姐的口气与冷静,道:“兰儿,你想干什么?”   二姐道:“姐,你不管了,我好困,那你先盯会,我先去睡。”   大姐总觉得二姐后面的话中有话,可是二姐明显的不想说,大姐也没有去问。很显然,今天晚上的情况,要不是二姐,大姐肯定摆脱不了马迁,她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却也怕马迁再赖上自己。   白国安雇用了一辆三轮车拉着何会芸进了门已是周日的下午了,大姐二姐各自上学走了。何会芸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白国安双手一摊,他们来过,拉走了家具,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去再拉回来。   何会芸一阵心烦,她感到胸口发慌,猛然一头虚汗,无力的做到了床头,靠着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白国安将忆松抱到了床上,三轮车一路的摇晃,让儿子睡得很香甜。   何会芸面色苍白,靠着床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路的摇晃让她心口恶心。幸好,大姐早上走时把一切都弄好了,锅里有熬好的小米粥,热水烧的满满的,火炉生的暖暖的。白国安给火炉加了碳,把火旺了旺,给何会芸端来一碗小米粥来。   何会芸喝了两口,便放到了一旁,她在车上摇晃一路,并没有胃口,此刻倒是疲惫极了,便闭眼睡着了。这几天她几乎都没有睡过好觉,忆松也很不习惯医院的生活,晚上只要有人起夜,都会闹醒。再说隔壁也有两个小孩,跟着大人住院,一个大些的还不太哭,有一个只有一个多月大的,每天晚上哭三四回,她一哭,全病房的孩子都跟着哭,这些大人们也跟着起来闹腾。   此刻,何会芸终于枕在自己的床头踏实的睡着了。白国安的眼中也充满了红血丝,他使劲的打了个哈欠,可是他看看儿子,看看会芸,看看空荡荡的家,想到几天前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泛起一腔的烦闷来,他叹息一声,终于熬过了。   白国安拿着医院开的证明,神气的去了庄委会,他要拿回自己家的东西来。   白国安掀开棉布帘子,还未看清人,只听得花大姐一声呼:“嗨,国安回来了,快炉子跟前坐!”边说边下了炕,亮了灯,给白国安递过来一个凳子。   白国安也不坐,拿了医院开的证明,道:“花姐,你看,这东西开出来了,你说我东西啥时候给我送回去呢?”花大姐一脸的笑眯眯,叫道:“哎吆,兄弟,有这个章就好,你别急,今个晚了明天你去拉。呵-呵-呵,来,烤会儿火,国安——。”   白国安转身的应到,“不了,花大姐,那我明天再来!”说着人已经出了门。谁知花大姐一声“哎呦”把白国安又给唤了回来。   白国安呆立在门口,道:“怎么拉,还有事?”   花大姐听了得意一笑,阴阳怪气道:“不是,国安,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你那家具多,本来要放到镇里仓库去,可那天天太晚,庄子口碰到马书记,他说要不东西就先放到他老家,反正房子空着。”   白国安听她这么一说,气的脸都白了起来,他很快就明白了,气呼呼向花大姐道:“花姐呀,花大姐!您当真是我大姐。” 第49章 窗外   大姐拿了一本书,她小心的翻读着,读到了一篇《窗外的春光》,她轻轻的读着:“几天不曾见太阳的影子,沉闷包围了她的心。今早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一线耀眼的阳光巳映射在她红色的壁上,连忙披衣起来,走到窗前,把洒着花影的素幔拉开。前几天种的素心兰,已经开了几朵,淡绿色的瓣儿,衬了一颗朱红色的花心,风致真特别,即所谓“冰洁花丛艳小莲,红心一缕更嫣然”了......”   望向窗外的枯枝,一场初雪来临,叶子几欲落尽,她仿佛听到叶落时的剥离声,心里又多了几分惆怅与哀伤,湿冷的空气透过窗缝漏了进来,让人瑟瑟起寒。她关好门窗,屋里的灯光孱弱的无力,只发出淡淡的黄光,清冷沉重的昏黄。   她沉入那种淡淡的哀伤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绝望的七月里。那种愁绪让她苦闷的厉害,要说以前,她有所愁的事儿,可是眼下,好像一切并没有不顺利,她不知道这愁绪从何而来,只是压着她心头憋闷的难受。只是这才临冬,冬天又是那么的长。   早上起来,她感到空气中的阵阵的寒意,她睁眼扫视周围,发现外面雪已经停了,这是她离家以来第一次看到的雪,与花谷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早起的人们已经踩出一条路来,用功的孩子们就在雪地上开始读书了,落在树枝上薄薄的雪还没有堆住,就被几个顽皮的学生给晃了下来,地上的雪也化的很快,没能留住多少,应该是见不到白茫茫的景象了,大姐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忆梅,赶快走了,要迟到了。”大姐这才手忙脚乱起来。   大姐回到了学校,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母亲虚弱苍白的脸,不停的在她的眼前浮现,更有忆松夜半的哭声,搅得大姐心绪难安。大姐叹息着,母亲做完手术也不知怎么样了,她的脸色好像比之前更白了,瘦的吓人,那干枯似树枝的手在眼前浮现,她怎么带忆松,她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大姐突然想到了母亲上次病了事情,多亏自己当时在家,万一母亲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办呢?也许就自己一个人撑着了。她总是那样,悄悄的做着一切的事情,不愿意给家人增加一点麻烦。大姐思索着,眉心聚成了一簇小花,心更是揪的厉害,她焦虑的厉害,看起来忧郁极了。   “忆梅,想什么呢?眉头拧那么紧,有什么事吗?”一个声音问道。   大姐抬头看,正是邱红。只见她放下手中的零食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也没什么,想起了我妈,她身体不太好,我有点担心。”大姐轻描淡写道。   “这样啊!那看医生了吗?”邱红继续问道。   “看过了,医生说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大姐隐瞒道,她有点心乱,并不想将母亲做手术的事情说出来。   “哦,既然已经看过医生了,那你就别担心了。不然,你这样闷闷不乐的,心情不好不说,影响学习才不好呢。这样,离晚课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邱红热情的说道。   大姐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便点头答应了。   大姐很久没有出校园走走了,她平时也是很少出校门的,除非周末回家或者去表姨家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校园里,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   她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街面上的雪早都化成了水,流走了,只有房檐上的雪才开始化,滴答着聚成小雨点从檐下落下来,在地上流出一条条小水沟,奔向下水道,渗入泥里去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商店门口也没有平日热闹,可能是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吧。店家都关着玻璃门,上面写着欢迎光临的红字,而人都躲在里面烤火喝茶。   邱红提议说去中心公园看看,听说那边有买糖葫芦的,也有演马戏的。大姐并没有兴致马戏,不过实在也想不出令人开心的事情,只是点点头跟着邱红朝前走。   中心广场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好多都是推着小车的小贩,也有在卖工艺编制小玩意的。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个吹牛皮糖的老者,只见他的周围围了一圈人们,那老者像是变魔术的将手里的一团麦芽糖给吹出一个个形象逼真的小动物来,惹的小朋友们瞪大了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望着他;有的小孩子更是把哈喇子流的很长,大人怎么拽也拽不走;更有的是哭闹着让大人给自己买。   看着这些,大姐突然想起了父亲小时候给爸爸编的小蝈蝈笼子来。那时候,有个手艺师傅挑着各种藤条编织品走街串巷,一群孩子跟在身后,喝彩不已。师傅寻着法引得孩子们心痒难耐,逼得大人非买不可。大姐和二姐那时候还小,看到了也走不开身,便跑回家让爸妈给买,爸妈都忙,便不理会她们,大姐二姐便哭闹不已,无奈晚上爸爸在月光下,照着别家小孩买来的样子,竟然也能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只是父亲编的少了五彩的颜色和红丝线做的装饰,母亲便用给大姐织毛衣剩下的红毛线仿效出来,果然像那么回事了。   他们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正是耍马戏的。只是马戏刚结束,一伙人都意犹未尽的品评着,并不打算离去。邱红对大姐道:“看,那边有写的通告,我们去看看。”   大姐点头,她们朝一个入口的方向走去,那是演出通知,每天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她们已经错过下午这场了,今天是没有了,只能改日来看了。   她俩相视一笑,虽有些遗憾,但也并不可惜,反正离得近以后还可以再来,毕竟她们还是收获了不少好心情。大姐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这让她冷凝的血液仿佛又顺畅起来,尤其是她身边的好伙伴——邱红,使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   邱红表面上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可是她的心思却很细腻。她和大姐不太一样,她总是用乐观的态度思量周围的一切。她羡慕大姐的才华,却一点也不忌妒。她喜欢大姐娴静而温和的性格,喜欢跟她在一起讨论各种不解的话题,大姐也总能说出别出机杼的理由来。她们就这样聊着天,走在回校的路上,就这样走了一个来回,身上暖和多了,心情也舒畅多了。   到校门口了,大姐和邱红看起来心情不错,两人说说笑笑,正要进门。这时,从旁边的餐馆中出来了一伙人,走在前面的正是是何海涛,大姐正说笑的脸突然僵住了,她扫了一眼周海涛,他的旁边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大姐装作没看见他,拉着邱红加快脚步往前走。   “忆梅,那个男生一直在看着咱们,你要不要过去跟他说说话。”邱红压低声音在大姐耳边说道。   大姐没想到会碰到周海涛,她有些紧张,只咬着嘴唇强装镇定道:“别看了,快走。”说着话,大姐步伐极快,已经转过弯进了校门。   大姐确认已经离开周海涛的视线了,这才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她神色紧张的样子倒是让邱红啼笑皆非。   “你干嘛这样子怕他,不对劲吧!你们之前不是挺熟的吗?”邱红打起趣来,跟大姐嬉笑着说。   “邱红,听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请你理解我,我不想见他,你以后别跟我提他了,好吗?”大姐有些激动,声音竟是那么硬涩。   “啊!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邱红摸不着头脑,追问道。   大姐怔了怔神色,强作冷定道:“没有发生什么,你别问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再说,我们现在学习这么忙,我更不想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忆梅,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你觉得你们之间的情谊都是在浪费时间?天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俩的眼中都能喷出火来,而却说怕人误会,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邱红很不明白,穷根究底地说道。   “我......”面对邱红的追问,大姐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你愁眉苦脸,神思恍惚的样子,为什么不正视自己,勇敢的面对自己。干嘛非要互相折磨,埋藏自己的情感,你逃避什么?”邱红着急的追问道。   “邱红,你不明白,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往来......”大姐话没说完,脸就变色了,竞转身一个人走了,留下邱红急忙去追。   夜幕已经悄悄的降临了,校园的亮起了苍白路灯,为学子们照亮了漆黑的夜路。大姐沿着这条路头也不回的一直走到了尽头。   邱红很不明白大姐的心思,她甚至改变了对大姐整个人的看法,只觉得她固执又懦弱,甚至觉得她不通情理。她不明白的是,人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眼中,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主见。 第50章 风寒   大姐的桌上最近也没添什么新书,饭后寂寥,大姐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床脚还有一本被遗忘了的书,是一本翻旧了的《红楼梦》,皮都掉了,是自己用硬纸糊起来重新包过的。大姐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撞见小芽儿般欣喜,对于打发饭后的这一点时光,最是有用了。   好久没看了,读来竟有另一番余味。其中每个女子,都是那般美好,又都那般苦命,叹息之余不仅感慨,也许世间事物就是那般复杂,命运与际遇朝来暮去,一转眼,一切似乎就是一场梦。还是作为女子,所思与所求本来就由不了自己。大姐绝望地想,人在命运面前,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也许真是注定的吧!   古往今来,谁又能挣脱呢?   大姐正在低头感叹着,心中替宝黛泛起了无限的哀怨,听到旁边有人轻叫“忆梅!”,大姐抬头去看,是邱红,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悄悄的坐在了自己旁边。   邱红问:“看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答应。”   大姐一怔,继而微微笑道:“哦,没事乱翻翻,怎么啦?”   邱红搓了搓手,又有些神秘的说道:“这个给你,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楼下碰到的。”   大姐听了,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邱红,只见邱红一阵不动声色。大姐像是预感到什么。她暗自猜度,打开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我明日有比赛,望来观——海涛”看到署名,大姐只觉得面红耳赤,心头一阵狂跳,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周海涛写给自己纸条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绪突然乱了起来,但她很快又沉静下来。她的意识清醒的告诉自己,不能去,可她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跳动。邱红看在了眼里,望着她道:“我任务完成了,要去洗了。”   大姐叫住了邱红,吐了口气,像是很为难的样子,郑重其事地道:“邱红,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你是在帮我,可是你不明白我的情况,以后这个不要给我了,好吗?”大姐说完,自顾把那纸条给撕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邱红急红了脸,语气中有几分的嫃怒。她见大姐无声的低下头去,一副不可言说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快。   “我真服了你,就算你能这么狠心。可你也应该顾及别人感受。你看那男生,以前多么开朗的一个人,可我刚才看到他,神色黯淡,一脸憔悴的样子,心里真的挺不好受的。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可我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邱红平静地发表完自己见解,转身出去了。大姐听完邱红的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原本纠结的心更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愈加难受。   她不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可邱红的话像是给了自己当头一棒,让她的瞬间感到了羞愧。她想到了在花谷的时候,周海涛跑过来和三虎打架;想到了自己遇到困难时,周海涛悄悄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这一年来,只要自己绝望的时候,身后总是有他的影子。瞬间,一种羞愧像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控制不住的泪水哗哗而下。   可是要她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心像是被撕扯似的受着煎熬,妈妈干枯的手,爸爸眉头紧锁的脸、二姐的眼泪、忆松的哭声、凌乱不堪的家,还有那个混账马迁的邪笑,都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无法不去想。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她奋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泪水,绝望的告诉自己,只能这样了。   “下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请大家抓住这最后的这一个月时间,好好复习,取得好的成绩。”这是班主任老师下课后临走说的话,话落教室一阵哗然,老师用眼睛扫视了一周,面带严肃的走出了教室。   大姐也觉得全身好似都紧张起来了,考试对于大姐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大姐心里还是有种紧迫感,时间真的是太快了,不知不觉一学期就要过去了。尤其对她而言,她舍不得过的太快。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对于别人也许是煎熬,对于大姐却是多么难得的,她经常感叹,这样属于自我的日子,不受任何干扰,纯粹、只属于自己支配的日子是多么的宝贵啊!   大姐还是和以前一样,保持一贯的沉默、淡淡的忧郁。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早起晚归,如梅似松,留下孤独而傲然的身影。   这天天气好,课后休息,邱红拉着大姐去操场转转,她们在中央空台上找了一个阳光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可还没等他们坐稳,操场中央就聚了一队人,他们开始了赛场厮杀。熟悉的场面,陌生的人。大姐不由得感到胸口紧张,便慌张地站起身来。   邱红拍拍她道:“坐下吧!没有你不想见的人。”   大姐这才惶惶不安地又坐了下来,可坐不到一分钟,她便执意要离开了。邱红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起身走了。   邱红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你放心,那个人不会出现的,听说,她最近都不打球了。”   “不打了?”大姐很吃惊地看着邱红。   “对!”邱红看了一眼大姐,平静地说。   大姐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疑问,可是她并没有问。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突然一阵微风,那太阳也被一块遮住了脸。   晚上,大姐上完晚课,正往宿舍走,被远远的一个声音叫住了。那声音那么低,却那么熟悉,大姐心里不仅一颤,她慢慢地转过身来。   果然是周海涛。   大姐似是有几分意外,但还是很镇静,沉默了一会,见他没有说话,大姐问:“有事吗?”   周海涛像是没有听到大姐的话似的,目光深情望着大姐道:“你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大姐慌乱极了。她垂下眼睑,嘴角微微动了动,继而将身子转了过去。她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来。   周海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他的语气明显有了几分焦躁:“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还是一点儿都不好?”   大姐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回头,只听着周海涛说:“忆梅,我不知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只是我这一段时间过的很不好,我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与失落,我只觉得生活一团糟,学习也静不下心来,我只怕自己会这样消沉下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感觉我的天都快要塌了。 ”   大姐转过神来,睁大了双眼,只见周海涛上前一步,吓得大姐脸色突变,朝后一退,周海涛舒了一口气,道:“忆梅,你别怕,我只想告诉你,请不要中断我们的友谊,我只想和以前一样,做你的兄长,让我有空去看看你,和你说说话,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做学长,只要你别不理我,肯和我说话就行,我一定一定不会打扰你。”   听着周海涛的话,大姐有些动容,她按压着狂乱的心跳,依旧说不出话来,可她的目光中闪动着喜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海涛,便转身往宿舍跑去。   隆冬已致,空气中寒意开始让人微微的抖索,可是周海涛浑身像是火烤似的,他飞快的向着大姐消失的那个方向跑去,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一定要问个明白,可是他并没有追上她。   大姐一口气跑回了宿舍,按捺着内心的狂跳,坐在床边擦着手心冒出的冷汗,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这么冷的天,再加上生理期的煎熬,让她感到疲累极了,像是有无数虫子在体内撕咬,让她无力对付这一切。她的身体像是被火烤似的难受,她轻轻哼一声,倒了下去。   醒来已是深夜,听到了外面紧紧地风声。大姐发现自己的被窝里放着一个热水袋,身上也踏着厚厚的被子。她只觉口干的难受,想起来喝口水,可刚一抬头,便一下子又跌落到了枕头上,只觉眼前火星乱撞,头痛地厉害。起伏间,撞到了枕边的一本书,只听咚得一声掉到了地上。   一束光亮了,是邱红打亮了手电筒,其他人也跟着伸出头来。   她们七嘴八舌地问:“你好点了吗?”   “我怎么啦!”   “你晕倒了,那宿管阿姨过来看过了,见你额头有些烫,说可能是受了风寒,把她的暖水袋给你了,让你好好睡一觉,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哦,这样啊!我没事了。”   “阿姨给你送来了两包药,刚才你怎么都叫不醒,吓死我们了。你没事吧!”   “没事儿,害你们担心了。”   “你别起来了,你要什么,我帮你弄。”只见邱红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说。   “谢谢你,邱红,我口干,想喝口水。”   大姐感觉身上舒服多了,看着刚才邱红忙前忙后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大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51章 和好   脑海中闪现的是那张英俊而轮廓分明的脸庞,可瞬间她变得昏暗起来,他一下子变得很憔悴。她心里一阵的纠痛,想起了刚才昏暗中他的样子,是那么惆怅,那么忧郁。大姐按住胸口,眼中涌出热泪来,她有些恨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伤害他。   可学姐的话清晰的在她耳边萦绕,她说他喜欢我!是真的吗?可是她又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她不知道那句话是真的,但是,刚才周海涛失望的眼神告诉她,他喜欢她是真的!   可她又怕这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要怎么办,大姐想。她只是一个豪无依靠的农家女孩,如果将来考不上大学,自己同样要回到那个闭塞偏僻的花谷里,过着耕作饲养的日子,自己能在这繁华的都市求学,已是上天对自己的恩施了。再说,她怎么能背着读书之名,在这里和男同学谈情说爱。她能来这里,妈妈不知道要承受多大的辛苦,爸爸虽然反对自己读书,可是,她完全能够理解他,他在家里其实最辛苦。   而周海涛不一样,他有那么好的背景,又是那么优秀,他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他走了,自己一个贫贱女,万一耽误了学业,自己悔恨万分。还有那个学姐,看起来是那么出色,那么美丽,他们在一起才般配,想到这里,她更是一阵揪心的痛,眼哗然滚落下来,她不敢去想,可是又禁不住不想,她心里很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人,对于其它不敢奢望。   面对内心的纠痛,大姐彻夜难眠。   第二天,大姐神思恍惚的去上学了。她在楼下又碰到了周海涛,她真的不想见他,可她还是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眉头紧锁,双目黯然,头发很凌乱。   大姐装做没看见的样子,低着头走过去了,可是他叫住了她。她心头一动,刚调整好的心情,瞬间又乱了,大姐低下了头,她努力镇定自己,不想让自己乱了方寸。   只听见周海涛低低道:“为什么躲我,你知道我的日子又多难过吗?还是你故意要这样,让大家都不好过?”   大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又见上课的学生来来往往,只好轻轻道:“我没有,我要上课了。”   周海涛双目热切盯着大姐,断然回道:“这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有话现在就说,我不想再这样了。”周海涛的声音那么大,周围同学三三两两的路过,这让大姐瞬间乱了方寸。   大姐望了一眼四周,只见人越来越多,走过时还不时地回头望着自己,大姐感到窘迫极了,只好道:“有什么话放学说吧,我去小花园等你。”说完大姐走了,周海涛的眼中闪出一道光来。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的很早,男女同学之间的点滴就像是这北风似的很快吹到了整个校园,大姐想了一下午,她要和周海涛之间有个了断。   周海涛不顾一切似的朝小花园奔来,他明白自己此刻一定很可笑,可他像是管不住自己似的,不顾一切拉了大姐朝小花园去了。冬天这里很少有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大姐挣脱了周海涛的手,道:“你疯了吗,小心老师看到了。”   周海涛根本不听,他近乎冲动,回过头,目光灼然的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心都看透似的,重重道:“我是疯了,我为什么这样你还不明白吗?还是你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是喜欢我这样吗?你说,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肯高兴,才肯理我。”   大姐被周海涛的话给问住了,她踉跄两步几乎快要跌倒在地,忙扶着旁边的一棵树,脸上火辣辣地烫,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没见过周海涛这样失态过,她内心充满了恐惧,事先想好的一切顿时化为了泡影,同时,她感觉自己死灰般的心,被周海涛的炙热的眼神快要给融化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中涌出热泪来,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说“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大姐骤然一股脑苦恼极了,脑中混乱成一片,只感觉自己的头依然快要炸了,任泪水肆意的流淌,无力地说:“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周海涛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将一块小石头重重的踩入土里,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十指交叉,指尖挤成了一道道白印来,只见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看上去比刚才冷静了许多,转过身来,对大姐直愣愣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可为了宽你的心,我有多煎熬。你以为就你会怕吗?我也害怕,我经常梦到一觉醒来,找不到你,所以,我每天第一件事情必然就是去找你,那怕只在窗口望你一眼,只要看你好好的,我就会很安心。可你为什么总是要躲开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我每天都好担心,我只怕这样下去会崩溃,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想问你,你真不再理我了吗?”   大姐摇摇头,看着周海涛如此的伤心,实非她所愿,可有违自己的初衷,心里愁苦的厉害,她轻叹了一口气,和泪呜咽道:“怎么办,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   周海涛看着大姐哭泣,他也伤心的将眉头拧在一起,原本飞扬的眉头瞬间聚在了一起,整个人看起来也难过极了,他轻替大姐擦拭泪水,道:“你担心什么,我都知道,别悲观,相信我,给我留一线生机好吗?不要那么绝望。”   大姐抬头望向周海涛,只见周海涛火辣辣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目光极其温柔,又极具磁力,像冬日暖阳般包裹着自己,她感到舒服极了。她迎上他的目光,内心的苦痛一扫而光,仿佛回到了春天,那个明丽花开的日子。她终于明白,两情相悦的意义,点头含泪道:“我原以为我是妄想,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多么傻,你说你怕,我只有比你更怕,你那么好,身边又有那么多个好女生,而我,是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我常常在困境中挣扎看不到未来,我怕将来我们都会更失望,与其失望,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   “不会!”周海涛果断地打断了大姐的话,他见她敞开自己的心扉,诉说自己的愁苦,不仅情动不已,拉起了大姐的手,动情道:“我不会让你失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有信心。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你一定能考上大学!我们一定有未来。”   大姐脸色绯红,她从来没有碰过男生的手,周海涛竟然这样拉着自己说话,他们离得那么近,她几乎听到了他突突的心跳声,大姐迷乱极了,她的脸红的厉害,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挣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周海涛见大姐含羞的背过身去,他开心地笑了,也将身转过去,背着身对着她道:“忆梅,那我们就说好了,你以后不许再不理我,不许再躲着我。”   大姐嗯了声,道:“嗯,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遵守我的约定才好,否则,我永远不理你。”   周海涛道:“你说的我都答应。”   大姐说:“我要你不要每天来看我,上课不要想我,不要在身后跟着我,不要在食堂等我”   周海涛猛地转过身来,他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   大姐略有思索,道:“周末,还有周五的晚上。”   周海涛突然不乐意起来,道:“不行,周末你回家,周五晚上时间太短,我要求每天晚课后,陪我十分钟。”   大姐眉头若动,娇笑道:“不行,只能两分钟。”   周海涛坚持道:“十分钟”   大姐笑不住口,说话间,两人和好如初、云淡风轻。   好几天了,没有见到周海涛了,大姐也不去想,眼看就要期末了,大家都忙着复习。本来大姐以为周海涛要这次分班会选择理科,可没想道周海涛竟然选了文科,这让大姐很是意外,不过,大姐听道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的笑意,还是很高兴。 第52章 冬至   春节前的天分外的冷,已经到了冬至,整个花谷像是被冻住了似的,一片沉寂。空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刚吸进鼻中就冲的人直流眼泪;路面结了冰,走在上面哧溜溜滑;满谷的树枝也咯吱吱响,像是要被冻裂了似的;呼出的气瞬间就变成白雾,粘在眉眼与衣服上,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大姐温了酒,炖了鸡,备好了热乎的饭菜,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着,这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母亲感叹:“好久没这么安心的吃饭了,还是梅儿在家好!”母亲本是称赞大姐,不想二姐听了不服,嘴角一扬,不置可否。白国安听了更是有意,他深邃的目光扫了一眼大姐,冷冷问:“在学校学的怎么样?”   大姐警觉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就知道你不会有出息。”父亲冷冷的说话,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说完话就放下碗出去了。   一阵冷风随着父亲的出门钻了进来,向着大姐迎面扑来,大姐感到一阵心颤。她提着心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自顾喂忆松吃饭。   大姐只好瞅瞅二姐,只见二姐也吊着脸,大姐不敢说话,只好埋着头吃饭,她心里忐忑极了。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冷淡,可她明明看得出来,一向维护自己的母亲好像也没有再护着自己的意思。可最奇怪的是二姐,二姐为什么也不高兴呢?   冬天,夜来的真快,这是一年白天最短的时节,姐妹们早早便都躺倒了小床上,二姐背对着大姐,手里拿了一本书,也不和大姐说话,大姐问:“兰儿,你在看什么书?”   二姐老半天才答:“漫画。”   大姐见二姐懒洋洋的样子,便劝告她道:“你这样躺着光线不好,太伤眼睛了,要看书就坐起来看。”   二姐依然不理睬,好久才翻过身来,对大姐不忿道:“姐,你说爸妈为什么眼中只有你的好呢?你不在的日子,我做什么,爸妈都看不上,可是为什么你做任何事情,爸妈都满意呢?”   大姐诧异万分,她没想到二姐竟会这样问,眉头瞬间又聚了起来,沉思片刻道:“兰儿,你没明白爸妈话里的意思吗?”   二姐一副傲睨自若的神情,缓缓道:“他们有什么意思,我才不稀罕呢。”说完便又转过身去了。   大姐微微叹了口气,空气像是凝结了似的,使人呼气都那么困难。大姐给火炉加上了火,便也上床去了。只是冬夜是那么漫长,大姐几乎一夜未眠。她想起了在学校的一切,想起了周海涛,他现在在干嘛,他会想我吗?   大姐很怀念最后的那段日子。在她忧郁、迷茫的时候,他总能一语中的,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在她被冷落、欺负的时候,他总能挺身而出,解决一切难题。他那么优秀,那么好。她一边想着,一边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响起了一首旋律,那是周海涛经常唱的,那旋律是那么轻快、跟这凄厉的风声一点都不和谐。   耳边响起了周海涛说过的话,说他要去北京上大学,那里是祖国的心脏,我要去哪儿聆听祖国的教诲,触摸时代的脉搏他让大姐同他一起去北京。到时候她们在□□前相聚、合影。   想到这里,大姐的嘴角浮起了笑容。“你还好吗?”大姐在心里问道。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似的。   梦中,大姐奋力的挣扎,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整个人不住往下沉,大姐大喊“海涛、海涛”可是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的影子,大姐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梦已醒,大姐看着漆黑寂冷的夜,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心里似有千斤重担沉沉的压了下来。   自从母亲做完手术后,就经常感到小腹疼痛,有时候疼的直不起腰来。在医生看过后,医生说是没有问题,建议多休息,不要劳累,并开了一些止疼药,疼的受不住的时候可以吃一片。   尤其到了雨雪天,母亲的腰更是疼的直不起来。   大姐看着母亲疼痛不忍的样子,脸色更显的苍白无色了。她劝母亲道:“妈,您就歇着吧,这些活儿我来做。”   何会芸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将背靠在了床头上,忆松哭闹着不肯坐下来,大姐只好将他抱起来。母亲身体不适却总也不闲着,靠着被子上缝着忆松的小鞋子。大姐喂忆松吃完羹睡着了,又去外面洗换下的脏衣服。   冬天的水是那么冷,大姐的手要被冻僵了似的。刚浸水的手被风一吹,像是被剥了皮似的蹭蹭皲裂开来,露出血肉模糊的口子。   已经马上到年下了,家家户户都预备着过年的事。花谷却一反往年的热闹,异常的冷清静寂,除了忆松那嘹亮的哭闹声外,一切都没有变化。   一大早,庄民们都聚在庄头庆祝水井出水的壮举。   白国安也被俊宏叫了去,只见那白花花的水像朵莲花似的往外冒,顺着铁管子流到了水桶里,叫好声淹没了水流声。于主任大声叫道:“我宣布,我们青玉庄水井竣工了。”庄民一片沸腾。   于主任摆了摆手,道:“大家安静,挖这口井真是不容易,大家都出了力气,非常感谢大家。下面我们有请马书记给我们讲两句,好不好。”   马书记被众人拥上了台,他看起来风光极了,手臂一挥,朗声讲起了自己为取得上级的支持,做了多少辛苦的工作。他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有些庄民听得都快睡着了,交头接耳起来。   马书记仰头自顾说着功德,突然一看下面,都在纷纷私语,他“咳咳”了两声,道:“当然还要感谢你们出力,才有今天我们青玉庄自己的水。”说完,自顾拍了拍手,走下台来。   于主任上前在马书记耳边悄悄道:“还有说下白国安的事情。”马书记复又上台平平道:“对了,我们还要感谢一个人,白国安,为我们青玉庄捐款的事情,我代表青玉庄委感谢他!”   马书记说完,自顾走了。送走马书记,白国安被于主任拉了过来,拥到了前面,于书记硬是让白国安也说两句。白国安很不喜欢这种吹捧,他摆摆手推辞了,自从何会芸做完手术后,身体一直不好,他整个人也变的很是愁闷,每天都是家务事缠身,做事也没了先前的劲头。刚才又看到了马书记,心里又很是别扭,他和大伙说着笑,心里也感到凉凉的寒碜。   天又飘起了雪花,乐婶送来了一条肉,说是他们家今天杀猪了;二妈也托梦姗送来了一盆酱菜,走时何会芸非让大姐把那坛米酒送过去。   就在大姐回家途中,那棵桃花树下,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大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想起了上次遇到了马迁的事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那个脚步似乎也追了上了,大姐急的跑了起来,可是对方又叫出了声。   声音是那么熟悉,大姐抬头一看,“海涛!”大姐惊讶极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大姐问。   “我来看看这儿的冬天!”周海涛眉开眼笑地说着,卸下了手套。   “这里的冬天花木凋零、毫无生机,没什么可看的。”大姐有点遗憾道。   “可我闻到了梅花扑鼻的香气。”周海涛直直地说道。   “踏雪寻梅,你可真有空!”   说完大姐只觉脸颊一红,她打量着周海涛,眼中跳耀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周海涛站在那颗桃花树下,张开双臂,像一只要展翅欲飞的雄鹰,雪花落在了他的眉头、更添了他的清俊之气。   “怎么样,见到我高兴吗?”   大姐底下头浅浅一笑,没有说出话来。她望着远处,大雪漫天飞舞,焜黄枯寂的山谷被染成了雪白。   “你该回去了,否则一会儿路就不好走了。”大姐说道。   “没事的,挡不住我。”   大姐沉吟片刻,“可我要回去了,我怕我爸爸瞧见。”   “好的,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大姐深深看了一眼周海涛,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回去了。可她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对周海涛喊:“等我一会儿!”便飞快的跑回了家,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折回来塞给了周海涛,朝周海涛挥挥手,转身消失在大雪里了。   周海涛看着大姐消失的背影,咧着嘴轻轻地笑了,他将大姐塞给他的东西塞在贴身的口呆里,慢慢地朝回走去。   他走的那么慢,不时地回头望着那排砖瓦房子,已经掩映在雪中。   周海涛感到全身都热乎乎,他解开了大衣扣子,站在了谷顶,俯视着整个雪中谷,眼前白茫茫一片。   见天色不早了,周海涛转身正要离开,可是却见后面几个人急匆匆正朝这边奔来,他定晴去看,只见几人装扮怪异,张牙舞爪,便也不想多事,转身朝大路一边走去。   谁知几人偏挡住了去路,将周海涛团团围住。   周海涛这才将几人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共是三人,只见其中一人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却手脚麻利地立在了自己面前,细看那脸倒是有几分面熟。周海涛寻思一动,他不就是上次抢劫大姐的家伙吗? 第53章 动手   周海涛正欲仔细打量其他几人,却见上次抢劫大姐的家伙开口了,说道:“老大,这家伙以前见过,没什么本事,就会哄大嫂,今天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放屁,有你说话的份吗?”   骂人的就是那个被称为老大的家伙,只见他身材短胖,油头白面的,说气话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对着周海涛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海涛冷冷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挡我的路。”   “我愿意挡谁的路就挡谁的路,你给我老实点儿,说,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找我媳妇......”油头蛮横地说道。   “你——滚开!”周海涛气急了,听到他们这么说,狠狠地骂了一声。   听到周海涛骂自己,那油头的火气一下子就串了上来。嘴里骂道:“给你脸不要脸,给我往死打!”旁边几个早按捺不住了,看着周海涛一脸的正气,他们平日最恨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了,手也早痒痒地想教训人了,几个人一起扑上来了。   周海涛也被刚才油头的话气迷了心,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对抗着三人,可也只有招架,毫无还手之力。他一边招架,一边心想:这样下去定不是办法,这会附近也喊不来人帮忙,对方人多自己很肯定会吃亏,赶快抽身才是办法。可是他又很是担心忆梅,刚才油头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周海涛情乱之下,对方一个飞脚,将周海涛踢翻在地。   只见几个人迅速围了上来,六只脚在全身乱踢。周海涛只顾抱着头,使不出一点儿招架之力来。   周海涛突然感到绝望极了,他眼前开始变模糊起来,就在这时,一声高喝:“住手,你们干什么!”   周海涛听到几个人仓皇逃窜,接着自己被扶着坐了起来。周海涛看到是两个阔面长脸的中年人。其中一个黑脸问他:“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叔——叔——谢谢你们!”   “这孩子面生,你是哪里人,怎么和他们动起手了。”   “叔,我家不在这里,我是下雪走错道了。”周海涛撒了个慌。   “你说这老马一天都忙什么,这小子再不管管就费了,整天游手好闲,为非作歹的,简直无法无天了。”其中一个抱怨道。   “你嘴角还在流血,衣服也破了,要不去我家洗洗。”   周海涛想了一下点点头,撑起身跟着这两个男人走。那两个男人一边一个搀扶着他,一个怨道:“这孩子,看着斯文有礼的,你招惹那几个混蛋做什么?”   其中一个黑脸问:“你家远吗?”   周海涛点点头,“在城里。”   另一个阔面道:“于主任,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看天也快黑了,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呢,要不你在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我看这雪也大了,怕是走不了了,走,先送去你家吧!”说着两个搀扶在少年,往青玉花谷去了。少年跟着他们刚走了两步,就猜到那阔脸可能就是白忆梅的父亲,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周海涛忐忑问道:“叔叔,你家住这里吗?”   “对,就前面,马上就到了。”   “哦......”周海涛满腹的感激,却没有说出来。他思夺着,一会儿要是见到忆梅,她见自己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还有刚才油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胡乱想着,真想快点儿见到大姐,问她个明白。   白国安将周海涛带回了家,张罗给小伙子清洗了伤口,并吩咐大姐弄些热水来。就在大姐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她惊得目光呆滞起来,差点将手中的暖壶掉在了地上。   “海涛......”大姐叫出了声。   “你认识他?”白国安也吃了一惊,问大姐。   大姐支吾了半天,红着脸道:“他是我们学校的,我见过他。”   “你怎么这样了?”大姐说完,又去问周海涛。   “呵呵,认识就好,你不知道啊,那马迁真不是东西,合了几个人,在谷口将这孩子围住暴打,多亏我和你爸经过,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样呢!”于主任惊心地说。   “啊!你没事吧?”大姐一脸煞白,眼中噙着泪花,急切地问。   “没事,没事,放心吧!就是破了一点皮。”周海涛轻描淡写地说。   看着女儿从未有过的焦心,熟练地将周海涛的伤口清理干净,并涂上药膏,两人目光相对时无言的默契,白国安心里也不安起来。他吩咐大姐道:“将西边那间小屋子收拾一下,让小伙子晚上住着。”   大姐应了,和周海涛一起出去了。何会芸取出两床厚棉被来,让大姐给小伙子加上。大姐也将自己的暖壶灌满了热水,放在了厚厚的被褥里。   见四周无人,大姐问:“你不该来的,和那种人打架,你不值得?”   “他们是谁?他说——他媳妇——是什么意思?”周海涛紧张地问。   “他妄想!”大姐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愤道。   “忆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吗?我刚才听他那样说,都快要气疯了,你告诉我,他是谁?”   “你别担心了,这里是我家,我爸妈都在,他就是强盗也没用,嘴上爱胡乱说别理他就行,以后也不要这么冲动了。”大姐安慰周海涛,认真道。   “他是谁?”周海涛似乎安心了不少,问道。   “他是马书记的儿子,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那你以后离他远点,别理那种人,知道吗?”   “放心吧!你怎么样儿,伤口还疼吗?”   周海涛早已忘了自己的伤,摇摇头道:“忆梅,没想到,我今天就这么样儿见了你的爸妈,我现在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好像在做梦一样。如果说,挨一顿打,能让我跟你多呆一会儿,我觉得值了。”   “你真是的,这会儿还这么说。你的衣服都破了,脸上也破了,回家让你爸妈知道,可怎么说呢?”大姐嗔怪道。   “没事的!大不了,我多住几天,养好了再回去。”周海涛竟然嬉皮笑脸地开起玩笑了。   “看来你是真不疼了,把我爸的衣服换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你补补。”   白国安送走了于主任,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从走廊通过,听到了大姐和周海涛的话,心里更是一紧,悄无声息地回屋去了。心里琢磨着刚才事情的经过,他怎么会在自家门口和马迁动手,他说自己迷路了,心里不紧讥笑两声。可又见这孩子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样子,心中也是难得的喜欢。   何会芸见白国安独自发呆,问道:“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白国安听何会芸问他,才轻声悄语问何会芸道:“你有没有发觉,这小子和忆梅有什么关系?”   “关系,他们怎么认识?”说完,何会芸也瞪大了眼睛。   想了半天,何会芸才惊道:“梅儿说他们是同学。”   白国安点了点头,又立刻暗示何会芸小点声。叹了口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小子,找上门来了。”   对周海涛最好奇的人算是二姐了,自从周海涛进门的那一刻起,二姐就悄悄跟在后面打量他,发现大姐跟他许多小秘密。见大姐还是没有出来,便欲去了爸妈屋里告他们一状,爸妈正在为这事犯疑,正见二姐悄没声息的进来了,压低了声音将大姐的事情跟爸妈告了个彻底。   见爸妈一脸的吃惊,二姐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临走,何会芸拉住了二姐,告诉她,注意大姐一举一动,这事情要保密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二姐点点头,像是得了什么重大的密旨似的,神气地回到了房中。回去时见大姐已经回来了。 第54章 拜年   日子过得真快,周海涛养好病已经走了五天了。   大姐听着屋外的炮竹声,坐在屋子里发呆。她想到了往年过年的情景。   每到年跟前,父亲都会按照传统,杀猪宰羊的。母亲会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提前给每人做好新衣服。可是今年,母亲身体那么糟糕,时不时感到不适,全家人都提心吊胆的,父亲更是愁眉紧锁,再加上忆松哭闹,全家人都闷闷不乐的。   大姐学着母亲的样子做了几样菜,可怎么都吃不出妈妈做的开心。相好的几个婶子也送来了自家做的点心和包子,大姐都一起放在了桌子上,看起来也像个过年的样子了。可全家人似乎没有什么兴致,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碗里的饭,很快都吃完走开了,和平常吃饭没有什么分别。   记得往年,母亲必然准备慢慢几桌好吃的佳肴,会邀请自家的叔婶、姊妹们、还有昔日在花谷工作的叔伯们,一起在花谷过年。丝竹声声,热闹非常。   父亲提前会给里里外外的大门上贴上对联。母亲摆上香烛,供上点心热饭等。全家人对着祖先的灵位拜一拜。   父亲会取出坛酿的好酒,所有人都可开怀畅饮。母亲会给的孩子们发红包,父亲更是开心,要和这里的每个男人划拳、喝酒。   那个时候,整个花谷,可是这青玉庄最热闹的所在了。   大姐摇摇头,将炉子的火拨了拨,弄好了热水袋。坐到床上,她拿起一本书,随意翻了起来。   外面的炮竹声时近时远,时紧时缓,烟花也将窗户映的忽明忽暗。   白国安突然被一阵急促炮竹声吵醒,并听得一阵鸡飞狗叫,忆松也吓得哇哇大哭,他起来看看表,才凌晨12点了,白国安一阵气恼,谁在胡闹。他披上棉衣起来,出去一看,正是那个顽劣的二姐,带着一群孩子,捂着耳朵正在放炮。   白国安一见,一股无名火冲膛而来,大骂道,“这么晚了,还不睡,闹腾什么。”说着顺手抓起窗台上一只玻璃杯丢了过去。只听得杯子掉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   大姐也听到响动声,出来正看究竟,见父亲动怒,便连忙拦住父亲,道:“爸,爸,算了,过年呢,别生气!快去睡吧!”   白国安听了骂道:“没心没肺的东西,快把你的那些东西收了,不然我打死你。” 说着便回屋去了。何会芸也起来了,又见白国安骂骂咧咧的进来了,便责怪道:“你也是的,那孩子从小都是野惯了的,大过年的你骂那么难听的话,干什么,图个安心吧,少说几句,快睡吧!”   大姐将二姐和小伙伴们驱散了,拉她回屋去了。   二姐又是不明就里的一肚子气,“往年不也这么放的吗。怎么今年就不行了呢?”她赌气的看着大姐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爸妈才那么讨厌我。”   大姐一愣,一脸的木然,却也不说话。二姐哼了一声,扭头自己回房去睡了。   初一这天,天气不错,一家人吃完早饭,母亲将忆松也打扮了一番,穿上干净的衣服,带着一顶新棉帽,裹了抱被坐在门口晒太阳。   何会芸没坐一会儿,忆松在她怀里直闹腾,何会芸体力不支有些疲累,她不住地打哈欠。大姐见母亲辛苦,便接过忆松,建议母亲回屋去睡会,何会芸本不想回去,可身体又撑不住,只好嘱咐大姐两句,回屋去睡了。   何会芸走开没几分钟,就听见门外一阵嚷嚷声,紧接着三五个身影就进了门。大姐迎着笑脸,定情去看,一个面孔特别刺眼,吓的大姐差点没把怀里的忆松丢下去。   大姐惊恐着极了,声音颤抖地连叫了好几声“妈”,何会芸刚躺下身,就听到了大姐急促的呼叫声,以为是忆松出了什么事情,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出门却见是几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为首的正是马迁。   何会芸也倒吸了一口气,心中一把怒火烧到了喉咙,本就孱弱的身子差点晕了过去,她扶紧了门框,储了一口气喝道:“你们来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大姐拉回屋内。   那马迁面不改色,眼睛歪斜着四处打量了一番,站在了何会芸跟前,深深一揖说道:“妈,你别生气,我今天就是过来给您拜个年,顺便看看忆梅。”说着让人把礼物送放到了何会芸跟前,见何会芸不收,他们便放到了大姐刚才坐的椅子上。   何会芸气的发抖,叫道:“谁是你吗?给我出去。”   “对对,我得叫您岳母,你别生气,今个初一,我拜完年就走!”马迁满脸邪气,气的何会芸跳起了脚。她随手抓了墙角的扫把,拿了起来,朝几个人挥去。   马迁几个人手脚何其矫健,何会芸挥舞了两下就累的气喘吁吁。那马迁一边躲一边喊话,“忆梅,你等着,我这辈子一定要娶你,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休想再找那小白脸,今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直到打死他为止,你别不信我说道做到......”   何会芸将几个人赶出了门,把门插上锁。才气呼呼地回了家。只见大姐抱着忆松,两个人都在呜呜哭,何会芸也气晕了头,对着大姐喊道:“你都听到了,什么东西!怎么就招惹上他了。”   大姐边哭边哄忆松,何会芸再边上直跺脚,白国安也不知去了那里,整个家里乱成了一团糟。   等白国安回了家,已经是晌午了,大姐没有做饭,何会芸靠着床头脸色难看极了,两个就那样坐着。白国安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了,好好的干嘛都发起呆了?”   何会芸这会儿心思平静了不少,她没有说话,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地想着对策,眼下那姓马的如此张狂,她心里确实有几分担忧。她不是怕他们,别说马书记在青玉庄一手遮天,就是他再升一级,她身正也不怕能把自己怎么样,可她就怕暗地里女儿吃亏。   何会芸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情合盘告诉了白国安。白国安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骂道:“狗娘养的,他真当我白国安好欺负。”咬着牙就要出去,何会芸一把拉住了他。   “我看现在这情形,梅儿是不能呆在家里了,万一让那东西碰上,你说多糟心,还是——”何会芸揪心地说。   白国安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看了一眼大姐,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你干什么去?”   “撒尿!”白国安没好气地叫。   何会芸将大姐叫到了跟前,道:“梅儿,不是妈多心,我看你还是在你姨家住几天,今晚就走。算了,还是明天去,把你日用的都带上,躲他几天,这几天我跟你爸商量下,总不能这么下去啊!”   “妈——”大姐眼泪又下来了。   “别哭,听妈说。”何会芸搽了大姐脸色的泪水,“上次那个孩子我看挺好的,妈喜欢他,妈也能看出来,他也喜欢你。如果你们将来能走到一起最好,万一不能,在外面找个可心的人嫁了,一辈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要和那姓马的扯上关系,那简直就是个二流子。”   “妈,我们没——没——”大姐脸上依然挂着泪水,耳边却露出一丝红霞来,说不出话了。   “迟早的事儿,梅儿,你也不小了。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你爸定亲了。虽然我支持你去上学,可那不是我本意,我还是希望你找个好人家赶快嫁了才是。女孩子毕竟要有个终身的依靠才稳妥,现在让那马迁缠着,我总是不放心啊!”   “妈,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大姐安慰母亲道。   母女两人说着话,白国安进了门,他阴着脸道:“刚才我碰见几个熟人,都问我梅子和上次被打的事——这事大伙都怎么知道的?”   “啊!”何会芸和大姐都大吃一定,想了半天,何会芸道:“不会是兰儿说的吧!”   “那个冒失鬼!啥都不知道就乱说。姓马的肯定也是听了谣言才来闹的,梅儿,你明天就走,去你姨家。”何会芸铁定了心。   晚间,大姐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梦姗来探望,大姐跟梦姗说了一会儿话,全家都早早休息了。静寂又寒冷的夜里,大姐思绪万千,虽然她厌极了那个马迁,可无论如何,她的心里是温暖的,她感受到了父亲和母亲对自己的支持与呵护,由衷的感到幸福。   大姐在表姨家已经是第七天了,表姨家很热闹,每天都有亲朋聚会。表姨在厨房忙的团团转,大姐便成了表姨的好帮手。表姨做的菜都非常精致,每种菜都像一个精美的图画似的,在表姨的指导下,大姐的厨艺也大有长进。表姨夫喜欢喝酒,又常喝的酩酊大醉。表姨要待客,又要收拾家,多亏了大姐的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终于,年过去了,亲朋聚会也少了,白天,表姨和表姨夫都去上班了。安南喜欢出去找小伙伴玩,家里就剩了三妹儿,有大姐作陪,三妹儿也不像之前一个人那般无聊了。 第55章 再病   这天,大姐和三妹儿吃完饭,拿了本书在哪儿看。三妹儿无事,也凑了过来。看大姐的书,问道:“梅子姐,你的手怎么一副图画都没有?”   “图画?”大姐被问住了,随机笑道:“长大了就看懂文字,就不需要看图了。”   “是吗?”三妹儿睁大了眼睛,又稍显遗憾地说道:“可这样都不漂亮了。”   大姐听了直说,摸着三妹儿的头问道:“你喜欢看什么书?”   三妹儿拉着大姐来到自己的房间,指着架子上的一些连环画层道:“梅子姐,我喜欢看那些书,里面的图画很漂亮。”   大姐取下两本来,和三妹儿一起读了起来,看到一处星座处,三妹一脸的兴奋,问道:“梅子姐,你是什么星座?”   “星座!大姐一脸的好奇!什么星座?” 大姐好奇。   “梅子姐,你不知道星座吗?”三妹神秘地望了眼大姐,对她解释道:“星座就是根据你的生日,看你属于那个星座,不同的星座有不同命运啊!”   “命运?”大姐感叹道:“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我属羊。”   “不是按照这个啦,你告诉我你生日。”三妹儿说道。   “一月十五号”   “梅子姐,你是魔蝎座!”三妹儿叫道。   “魔蝎座是最善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怪不得我这么喜欢你。”三妹连珠带炮地说着,简直快要尖叫起来。   大姐被三妹的热情也感染了,她微微笑道:“那你是什么星座?”我是狮子座,是一头骄傲的大狮子......”三妹儿说着,眼神中露出对大姐的羡慕来。   大姐凝视着活泼、天真的三妹儿,她的眼睛那么清澈、明亮,脸型和兰儿像极了。她不由得叫了句:“兰儿!”   “梅子姐,我是安宁啊!你是不是想兰姐姐了,可惜这里是我家,她不在这儿啊!”   大姐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她笑了笑,眼睛一阵迷离。三妹才十岁,可是她的灵动、谈吐、见识远远超过了自己,她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大姐悄悄感叹,兰儿除了整天疯玩疯野,那及三妹的聪敏呀!大姐像是受到了一种冲击,全身都充满了对三妹的好奇。   虽然大姐在表姨家得意安身,可是青玉花谷却乱成一片。   大姐走了的第三天,何会芸就病了,这次好像很严重,由于是老毛病,也没太上心,就吃了几次之前医生开的药,可一点效果也没有。休养了两天,身上似乎有了松快,便起身给忆松换洗衣服,谁知道刚一出门,脚下一软,就瘫软了下去。   白国安听到响声,忙过来扶起来,何会芸只觉得全身软绵无力,两眼金星乱串,白国安见她喘的厉害,便喊来二姐照顾忆松,忙带何会芸去了医院。   经过医生一阵忙乱的治疗,何会芸似乎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有了血色,不似刚才那般虚弱了。白国安在床前道:“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身体不好不要撑着,简直快把人吓死了。”   何会芸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微微一动,道:“忆松呢?”   “放心吧!兰儿在家看着呢?”   听了白国安的话,何会芸脸上浮出了惊讶,两只眉头紧紧地触在了一起,道:“你怎么能放心她,还是你回去看看吧!我没事了,这里有医生照看,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白国安也放心不下家里,便点点头,跟医生交代了几句,匆忙回去了,可她还未进屋,站在谷边上,就远远看到家里冒出的黑烟。   烟是那么浓烈,黑黑的直往上冒,白国安心里一惊,忙扔下车子,一个人抄小路回了家。还未进门,就听到忆松嚎啕哭声,焦川、焦武、宏亮几个正拿着一根水管子对着厨房那浓浓的黑烟上喷水,蔬菜、大米、锅碗撒了一地,二姐站在院子中间,抹着眼睛哇哇哭。   “这是怎么啦?”白国安惊慌吼道,拿出一个盆盛了水,往黑烟下那红红的火苗浇了过去。   一阵忙乱之后,火终于灭了,多亏灭火及时,火并没有蔓延开了,只是厨房已经彻底毁了。   白国安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四处搜寻二姐的身影。二姐见火已灭,微微心安,早溜回家哄忆松去了。   庄里好事的人,也都来寻东问西,好看热闹。白国安一一应了,道没事了,也都应付过去,送回家去了。剩下焦川、焦武几个,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安慰白国安。   一会儿,整个烧毁的场地都清理安静了,只剩下三面发黑的青砖墙,门窗、房顶、连带里面未解救出来的粮食、器具都在大火中销毁了。从废墟中扒出来的未烧毁的几个碗盆堆在了一个墙角,黑黑的、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安哥,别气了。明天我跟焦武把上次盖工房没用完的转瓦拉来,把这重修整一下,就好了。”俊宏安慰白国安说。   “好,天不早了,早些回去歇吧! ”白国安大惊未安,感谢道。   送走了几个人,白国安这才如梦方醒,看着黑漆漆的屋子,进屋两只眼恨恨地瞅着二姐,都快要喷出火来。   二姐知道闯了祸,一声不吭地哄着了忆松,在里屋悄悄地看着几个叔叔忙完了一切。又看着白国安进来了,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像是快要蹦出来似的,不敢去看父亲的脸,她甚至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低头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她感觉白国安的手已经举起来了,她低着头闭上了眼,心想这次完了,妈妈和姐姐都不在家,自己也许会被父亲打死的。又一想,打死就打死吧,反正我也真是个没用的!今天烧了厨房,明天要是把家烧了呢?她心里充满了悔恨与懊恼,要是自己能够像大姐那样就一定不会有事,她开始想念大姐。   等了好久,父亲的手都没有落下来。二姐睁开眼睛一看,父亲依然早走开了,他抱着头,深深地坐在了沙发上,显得憔悴而落魄。   二姐没有多说一句话,悄悄的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第二天,父亲将忆松托给了二妈。二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了屋檐下,看着父亲抱着忆松沉默地走了,走时那气愤又冷漠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吃掉似的。   二姐心里索索地发抖,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害怕过。可是父亲却是个含怒不语的狮子,他越是无视自己,这让二姐越是害怕。   到了医院,何会芸的病情又反复不定,昨天走时好转的迹象,今天突然又重了似的,脸色苍白,一直昏昏的睡着。白国安见何会芸不好反重,跟医生商量,医生道:“恐怕不好治,还是转去大医院看吧!”   这话像是给了白国安当头一棒,他知道医生不会轻易说这样的话,可见何会芸病的不轻。他心里突然很害怕,只觉得天旋地转的。   他踉跄着回家收拾了东西,并跟白国荣交代了几句,白国荣应了。临走只见忆松在嗷嗷哭闹,国荣媳妇耐着性子哄着。白国安也不看他,扭头就走了。   将何会芸转到化城医院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过了,医生们已经等着下班了,见又来了重号,便都懒洋洋地应付着,白国安一旁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好在人不多,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女护士扯着嗓子叫“何会芸家属!”   白国安赶紧走过去,低头哈腰跟那漂亮的女护士报道。女护士看了一眼白国安道:“明天准备手术吧,慢性阑尾炎!”   “什么,阑尾炎!”白国安触在了那里。   白国安连夜办理了住院手续,将何会芸安排妥当后,来到了表姨家。他必须将大姐接过来照顾何会芸。   得知何会芸住院的消息,表姨一家都大吃一惊。大姐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我妈这会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你明早过去吧!住院部301,手术安排在10点钟。”   大姐哪里肯等到明天,她非要晚上同白国安一起过去,表姨同白国安都劝住了她,说:“晚上去太挤,没有地方住,且医生已经用了药,你妈已经睡了。”   大姐在表姨和白国安的劝说下,只好暂住了下来。可她的心一晚上都悬着,翻来覆去的,明亮的月光照了进来,她没有一丝睡意。 第56章 二姐   第二天天不亮,大姐就起来了,她做好了早饭,表姨夫要去上班,她将热腾腾的早饭放在了桌子上。   表姨夫心里暖暖地,看了眼忙碌的大姐,赞许道:“忆梅,你不用这么早起来忙,我早上去食堂吃饭也很方便的。”   大姐道:“食堂哪里有家里饭好呢?反正我做惯了,您就安心吃吧!”   “食堂的师傅却实比不上你的手艺,你看着,水煎包油亮金黄,廋肉粥飘着香呢!”姨夫打趣儿说着。   接着又道:“你一会儿给你爸妈也带点,顺便把这钱也带上,在医院里很花钱的。”说着从包中取出一叠钱来,足有好几百块。   大姐不敢去接,忙摆手谢道:“谢谢姨夫,不——”   “拿着!”姨夫打断了大姐的话,严厉地说道,并将钱塞进了大姐的手里。   表姨也拉着安宁穿好衣服出来了,道:“梅子,你就拿着吧!你妈病者,给她买些营养品什么的,住院可要好好补补呢。”   大姐只好将钱装进了衣袋,一早便匆匆忙忙去医院了。   二姐在家惴惴地等待着家人的消息,这两天她也没心思到处乱跑了。她不时地从二妈哪里听来一些关于母亲的消息,心里也是惶惶地厉害。   家里人都走了,就剩下二姐一个人,厨房烧毁了,也没有地方做饭,二姐饿的厉害的时候去二妈家混口饭,有时候她不愿意受二妈的白眼,就在小火炉上烤几个番薯充饥。她好像是被遗弃的孤儿似的,再没有人关心她什么,更没有人叫她去做什么。   这天,俊宏他们几个又来忙活了,说要把烧毁的厨房修整一番。二姐在屋子里发闷,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更烦躁了。便一个人出了门,朝僻静处走去。   看着脚边淙淙的青玉泉水,和往日一样,清澈见底,溪水从石峰中流出,又穿过一块大石,中间被劈成两半,却又合为一体。   二姐来到那颗许愿树跟前,这是一个蜿蜒的松树,她不知道他长了多少年,只听说过,这里还没有种果树时,这颗树就在。   二姐呆呆的站到树下,对着树干,叹息着道:“许愿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么招人嫌呢?”   “真的好想大姐啊!她什么都好,什么都比我强,可我为什么就什么都不行呢?我真的恨死自己了,如果能让我从新来过,我一定不像以前那样了。”二姐说着话,悔恨的眼泪就哗哗下来了。   她哭了好久,擦掉眼泪接着说道:“我发誓,从现在起,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再小瞧我。”   “许愿树,请你为我作证,从今天开始,我要让所有人都喜欢我,赞美我......”   “嘿嘿嘿,哈哈哈!”   二姐对着大树悄悄的说着心里说,就在她正出神的时候,头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二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那不就是平日里的那个三虎吗!二姐呼的一下子往后跳了几步,她指着树上,恼羞成怒地叫道:“你,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 你这辈子别指望了,在你还没来的时候,大爷就上来啦!”三虎嬉皮笑脸的说。   “那你为什么偷听我说话,你听到什么了?”二姐捡起一个石头,虎着脸问三虎。   “怎么能叫偷听呢,我是大胆地听,怎么着?”   二姐气得直跺脚,她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耳发烫的厉害,如果此时地上有一个洞,她真想转进去。可是二姐并没有离开,而是红着脸,直愣愣地盯着树上的三虎命令道:“你给我下来?”   “嘿嘿,我偏不。你来抓我呀!哈哈!要我不说出去,最好别惹我,然后呢——”说着,三虎眼珠子一番,一脸的坏笑,学着讨好点我。   二姐听三虎如此说,心思一动,问:“说着,怎么才算讨好你?”   “态度不错,告诉我你姐在哪里?”三虎见二姐服软,便追问大姐的事情。   “滚吧!这个不会告诉你!”二姐愤愤怼道。   二姐又气又恼,抓起一把土就往上扬,那个三虎稳稳的的坐在树杈上,就是不下来。扬起的土随着风倒是刮了二姐一脸。   二姐更是来气,她气冲冲的四面寻找工具,刚好发现伐下的一堆树干堆在路边,她过去捡了一根最粗最长的,咬牙对着三虎就是一阵乱轰,嘴里还不停的嚷,三虎不妨,脚下一滑,身子一歪,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三虎身手敏捷,并不碍事。   三虎被二姐从树上赶下来,恼羞成怒。一声大吼,“臭丫头,敢找死”,便朝着二姐飞腿过来,二姐一紧张,却不畏惧。她拿起手中的木棍就是一阵乱舞,三虎扬起的飞腿碰到木棍上,一阵麻木,他赶忙收起脚。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并不像大姐那么好对付。   只见二姐沉着冷静、两只眼睛毫无畏惧的盯着自己,手里拿着木棍正试图打过来。三虎平时泼皮惯了,今日见对面的小姑娘如此锋利,反倒是激起了他的狠劲来。   两人对峙,三虎也寻找着机会,想给二姐一击。就在二姐的木棍将要打中三虎,三虎伸手一挡,一个转身,两手仅仅的抓住了二姐手中的木棒。   “找死!给你点厉害!”三虎一声恶骂。两下就将二姐手中的木棍夺下。三虎拿起木棍,狠狠的对着二姐落了下来。   二姐眼见木棍落了下来,情急之下,转身就闪,跑了两步,只见前方就是陡崖,后面一看,三虎没打中自己,也朝着自己紧紧的追了上来,她知道自己敌不过三虎,就顺着土坡一滑,“哗啦”一声滑落了下来。   三虎走到涯前,只见一阵扬起的土灰,待看清时,二姐早已站在涯下仰望着自己,高声挑衅道:“三虎,有本事,你敢下来打我啊!”。三虎岂肯轻易罢手,但是呆他欲下谷时,清晰的听得一阵谈话声,好似有大人的声音。三虎整日偷偷摸摸惯了,最怕被人逮着自己,再说他整日躲在谷里,知道附近有人干活,又怕惊扰了人来,便犹豫的站在涯上,并不下去追,而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二姐见她犹豫,知道他不敢下来了,便骂道:“三虎,你个胆小鬼!快滚远点吧,以后别让我在看到你,小心我......” 正在二姐骂的解气,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你干什么呢!”   二姐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二叔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别看二叔整日沉默寡言,可是对孩子们却很严格。他见二姐在这里大呼小叫,很是看不惯。   二叔严肃道道:“忆兰,你爸妈不在家,你就少惹些事,看看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女娃娃家,成天跟些小混混打在一起,野成这个样子,将来能成个什么人,还不跟那二娃媳妇一个样,简直就是个泼妇的料。”   二姐听完,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烧,心里立刻翻腾起来,委屈的厉害。二叔的话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闯祸的事儿了,眼泪又悄悄浸湿了眼眶。她没有抬头,一句话不说地转身边朝家里去了。   回家后,二姐关上房门,耳边响起了刚才二叔的话,心里一阵翻腾。她怎么也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好的,碰见三虎就全乱了。尤其是二叔的话,像是在她身上扎的刺似得?谁要成为刘婶子那样儿的人,我才不呢?   二姐将头也仰的高高的,不再让眼泪流下来,心里狠道:“都别太小瞧人了。”   春日的青玉花谷初露多姿多彩。梅花初落、桃红点点,一簇簇青绿崛地而起,俏丽的颜色染得山谷如画一般。何会芸从医院回来一个多月了,身体好像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忆松一直在二妈家放着,今日才接了回来。   自从二姐上次闯祸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很少出门疯玩不说,手脚也变的勤快了。何会芸一边揽着忆松学步,一边偷偷瞄了眼正在水池边刷碗的二姐,发现过了个年,二姐出落的竟然标致了,身材也高了不少。   母亲面露慈祥,柔声对二姐道:“天还冷,以后还是烧些热水洗吧!看把手冻成什么样子了。”   二姐听了心里一暖,这是她这么多天,听到的最温柔的一句话,心头一酸,差点没掉出眼泪来。她嗯了一声,没敢抬头去看母亲。很快何会芸和忆松就走开了。   谷里的活计就要开工了,白国安担心何会芸的身体,不住地唉声叹气。只听他跟何会芸道:“要不就让梅儿别读了,回来帮忙算了。你看我这谷里的活儿马上要开工了,你一个人在家,那成呢?”   “不行,绝对不行!”何会芸道。 第57章 归家   “我也知道,可你说说现在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你的身体又是这样,医生说不能劳累,忆松现在也大了,最是缠人的时候,我就怕家里没个人,你们到时候都饭都吃不到嘴。”   “那你们也要吃饭,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吃!”   “就算吃饭没问题了,那忆松呢?总不能一直麻烦老二媳妇吧!”   “.......”   沉默了一会儿,何会芸没有说出话来,二姐在旁边听着,心里也直打鼓。她只见母亲叹了口气,带忆松出门去了。父亲也叼了根烟,跟出去了。他们都没有看二姐一眼,当她是个空气人似的。不过二姐也早已习惯了,并没有在意。   开学那天,大姐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周海涛,她一直记挂他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海涛也一早就在楼梯口等着大姐了,许久不见,两人都有些沉默。   周海涛先开了口,问道:“你还好吗?”   “嗯,你的伤怎么样了?”大姐羞涩问道。   “不碍事,早好了。”   “那就好......”   “你好像长高了,也漂亮了。”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周海涛调皮地说。   “我倒不觉得,好像是你的变化比较大啊!”大姐笑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周海涛问:“那个人还骚扰你吗?”   大姐听到此问,马上低了头,表情变得忧郁起来,叹口气,点头道:“我寒假一直在我表姨家。”   “太嚣张了?真是无法无天。忆梅,放心,我一定替你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周海涛恼怒极了,他骂道。又看了一眼大姐,只见她眉心不展,表情沉郁,知道她定有心事,便又收住话,轻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姐回过神来答。   “你干嘛又不跟我说实话,你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说出来吧,也许我能帮你,别一个人扛着,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你放心,这事我一定替你解决。”   “不是这事,是我妈,她身体不好,做手术了。”   “啊?......”   周海涛也吃了一惊,只见大姐说着话,眼眶已经湿润了,忙宽慰道:“怎么是这样,你也别担心了,那我们周末一起回去看望伯母吧!”   “一起?”   “是的,上次的事多亏伯父在,我才能得以脱险,还一直没有当面道谢,你不会不让我去吧?”   大姐瞬间脸上绯红,低头轻声道:“没有,我妈说你人挺好的。”   开学第一周,杂事比较多,两人都忙于各自事务,见面都很匆忙。只到周末,周海涛出现在大姐的窗外,两人相约一起置办了礼品,预备明天一早回花谷去。   对于带周海涛回家的事情,大姐很是踌躇,但是周海涛执意如此,他说:“一来是探望伯母,二来也是给马迁看的,让他以后离你远点。”   可是上次马迁挨打,大姐又怕再次连累周海涛,便忧心道:“还是不要一起回去吧!”   “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相信我,不会在一件事情上倒霉两次的。”周海涛胸有成竹地说道,全身充满了坚定。   大姐不知道周海涛有什么好办法对付马迁,但是看他坚定的样子,心里却感到温暖极了,她突然想到了母亲说过的话,“如果你们能走到一起”的话,大姐一想到这里,就脸色变得绯红,她跟在周海涛身后,把头埋得很低,心里噗通噗通地跳。   周海涛问她什么,大姐根本没有听见,只好回头去看大姐,却发现大姐含羞垂首的样子,便停下来准备捉弄她。大姐没有发现周海涛停了下来,只顾朝前走,不想一个满怀,撞进了周海涛的怀里。   大姐一下子楞住了,她连忙往后跳了几步,躲了开来,脸上更红了。周海涛也有些动容,轻问道:“你想什么呢?”   大姐不说话,径自前去,周海涛提着东西也跟了上来,从一边悄悄拉起了大姐的手,大姐没有躲开,只觉心跳的厉害。   春回大地,枯木逢春。青玉花谷一树一树的枝头,都结出了含苞待放的春蕾,有的已经等不急,悄悄开放了,星星点点,俏皮的很。   大姐和周海涛一前一后来到了花谷,两人骑着车,说说笑笑。旁人见了好奇,周海涛也不怯生,直言自己是大姐的男友。   这个小庄子消息传的很快,不一会儿,全庄人都知道了,大姐带了个英俊后生回家了。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马迁耳朵里,那马迁因找不到大姐的影儿正愁闷呢,这下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周末一大早,二姐按着吩咐,帮着父亲把菜种撒入土里,她忙累了,休息一会儿。看着鸟儿在枝头跳跃、嬉戏,好像好久都没见到它们了,二姐呆呆看住了 。   父亲见二姐在哪停了半日,刚要唤她。一抬头,却发现大姐推着车从远处来了,她身后跟着的,正是上次的少年。   白国安心里一叹,可也看不出任何声色来。他撇了一眼二姐,自顾继续忙起来。   大姐他们到了,跟白国安打了声招呼,白国安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屋去。周海涛见白国安已是大汗淋漓,便停好车,过来帮白国安一把。   白国安对这个孩子还是打心眼里喜欢。可他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表情依然严肃地自顾忙着。   见有人帮忙,二姐早跟着大姐回屋去了。何会芸见上次的小伙子跟着大姐回来了,很是惊讶。她不停问东问西,又禁不住地长嘘短叹。   二姐追着大姐,不停地打听周海涛的事情。又悄悄地将爸妈之前的话转述给了大姐,这让大姐如雷轰顶,瞬间乱了方寸。   二姐跟大姐汇报完小秘密,却见大姐神思慌乱,她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多嘴,只是不停地盯着每个人的脸色看。锅里的开水咕嘟咕嘟往出沸,大姐浑然不觉。   转眼一上午时间过去了,何会芸在家里望着周海涛卖力干活的背影,心里矛盾极了。本来和白国安商议好的事情,她的心里也有了几分动摇。   午饭时间大姐和二姐准备了几样小菜,并做了可口的菜饼。忙累了一上午,一家人围着饭桌吃起来了。   白国安一早上都在悄悄观察周海涛,心里对着孩子也是很赞叹,说话周到,手脚利落。可一想到之前的决定,心里也很犯难,于是一直冷冷的。周海涛见白国安不多说话,也没有上次的热情,于是也不敢多言,只是卖力干活,不过他从未干过这种活计,总觉得使不上力气,只跟着白国安身后照模学样。   两人累了一早上,都累的精疲力尽,饭菜入口,大嚼大咽。白国安见周海涛皮细肉嫩,心里揣度,肯定不是常干活的。便问道:“你家里弟兄几个?”   “叔叔,我家就我一个。”   “一个?”白国安有些吃惊。又问:“那你爸做什么?”   周海涛略微一思,随即道:“我爸是老师,教书。”   白国安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大口的吃着饭。何会芸更是不语,她只是不时地给周海涛添饭。二姐不习惯随陌生人吃饭,便躲去房间去了。大姐只因为二姐刚才的话,心里有些不安,也不敢问爸妈,又后悔带周海涛回家。她不安地思夺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周海涛不明就里,只是不住的去看大姐,大姐也不抬头,大家就这样默默吃着饭。饭毕,白国安叫了大姐和周海涛,跟何会芸使了颜色,一起进了客堂坐下,叹了口对大姐道:“这几天,我和你妈也商量了,打算你这次回来告诉你的。没想到你们一起回来了,也好,那就一起听听。” 白国安说着话,点了一支烟燃了起来。   他猛吸了几口,对周海涛道:“你上次来,我们心里也有点数。这次你们又一起回来了,咱们这地方小,风言风语传的也快。梅儿也大了,你们的事我们不反对。”白国安说着,对周海涛点点头。   周海涛喜悦至极,他没想到白国安会这么说,便深深对着白国安鞠了一躬,道:“谢谢叔叔!”   “你先别急,我话没有说完。”白国安按捺住了周海涛。   “但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看你妈的身体,实在撑不了家。谷里活多,开春又要忙,家里不能没人,我和你妈商量了,兰儿靠不住,梅儿,你就把学停了......”白国安说着话,也不看任何人的脸,他只听道一声惊呼,身后传来抽抽噎噎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只听的周海涛跟在身后不停地追问。白国安也不回头,决然道:“这事就这样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也支持你们。如果你接受不了,就回去吧,不用再来了。”   白国安说完话,面无表情地出了门,又拿起铁锨继续修整剩下的菜地,这块地位置好,光照足。春前翻整出来,种上蔬菜,全家一年吃不完的。   周海涛失神地望着那个沉默又冰冷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他又回头望着默默流泪的大姐,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在谷边的草地上坐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全身冰冷,麻木。心的温度身底露水一点一滴的渗入,也降到了冰点。大姐过来给他递了一杯开水,他没有接,大姐悄悄把一封信塞进了周海涛手里,转身走了。也不知道周海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姐的行李是白国安托人去学校拿回来。   大姐知道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她的心像是被石头压满了似的,每天都很忙碌。自从周海涛那天走了之后,大姐几乎没有出过门,有几次梦姗来看她,她也忙的顾不上同她说几句话。   花谷的春天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姐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花开花落,也不去管它们,任凭它们随风飘落,铺满一地。   这天,大姐把自己以前看的所有的书都收在了箱子里,把它们放到了柴房角落,再也不去碰触。   家务有了大姐操持,二姐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她也不用在为那些家务琐事烦心了,整个人好似又解脱了不少,但每当看到大姐那木然如死水般的双眸、看到她不知疲倦劳累的身影,二姐心里直哆嗦。   她对大姐多出了一份怜悯,想到平日大姐对自己的好,忍不住抽泣。她好几次想告诉爸妈,还是让大姐读书,自己留下来吧!可是,她开不了口。   日子一天一天就这样过着,大姐似乎已经忘了一切似的,看起了整个人平静极了。可二姐煎熬极了,她经常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大姐的背影,悄悄湿了眼眶,心里泣道,大姐,我一定要把你失去的给挣回来。 第58章 结局   春天的青玉花谷,褪去了死气沉沉的静寂,换上了五彩斑斓的新妆。白国安也是善于治理,将这里打造的越来越美!   春风依然奏响了忙碌的号角。白国安招呼工人们开始浇树、剪枝、嫁接、栽种、灌溉等,接着就是夏秋两季,陆陆续续的采摘、收果子、运卖、储藏,忙得整个花谷不亦乐乎。   何会芸总是断断续续的犯老毛病,所幸大姐在身边,也不让她操劳,只是将养着。谷里雇了乐婶几个婶娘,也上工做饭了。何会芸好的时候能照看忆松,大姐可以抽空给母女二人开个小灶。如果何会芸身体不好,大姐也顾不上其它,全家都一起跟着吃工人饭,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日何会芸身体不好,大姐背着忆松去食堂拿了饭,只听乐婶她们几个神秘地说:“好像马迁犯事被抓了,昨天老马媳妇在家哭了一天......”大姐听完嘴角似有所动,却又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痕迹来。她拿了饭就匆匆回来了,之后好像再也没人提过那事。   这日阳光好,何会芸感觉全身好多了,心情也不错。便想活动活动,提了篮子,采了各种新鲜的花回来。她取了几个干净的瓷盆来,将这些花一一摘洗干净,准备酿上各色的花酒。   每年春天,这酒是何会芸都要做的,就像是一桩神圣的礼节一样。去年只因生了忆松耽搁了,今年她又忙活了起来。   只是,花还没摘洗一半,何会芸就累的头晕眼花。大姐哄睡了忆松出来一看,见母亲脸色煞白,知道不好,便忙将她扶到了躺椅上,拿来了药。何会芸小息一阵,感觉好多了,又执意要去继续酿酒。   大姐拦不住,只好道:“妈,还是我来吧!你在旁边看着我做就好。” 何会芸点点头,将大姐额头那缕头发别在了耳后。她看着大姐将花一朵一朵放进坛子,并将酒坛封严实了,埋在了院墙根那棵葡萄花架下。   青玉谷花红点点,香气逼人。一阵飞而过,那些花瓣随风飞扬,飘飘落落地洒满了一地。大姐失神地望着远方,她依然看不清远处的一切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